《【TRHP伏哈】幽灵归属》耶洛檩

1、序&初遇/重逢

　　章一 序

　　国王十字车站，在生与死之间的那个，仍旧是雾蒙蒙一片。

　　哈利有种故地重游的感慨。

　　别误会，这次他是货真价实地死了。没有什么黑魔王，他死于一次傲罗任务的意外。前食死徒和普通民众的纠纷，他倒霉地被一个不知哪边发出来的四分五裂砸中了胸口。就这么简单。

　　没有黑魔王，这世界的人群依旧排外。想到这一点，哈利的心口同时涌上一阵苦涩和厌烦。

　　走着走着他又见到了老朋友，长椅底下那个，还是那么可怜地蜷缩在那儿。

　　哈利猛地顿住了脚步。

　　他记起邓布利多不曾回头看那婴儿一眼，只说：“那是我们也无能为力的事。”

　　无能为力，哈利不喜欢这感觉。可能格兰芬多有点生来看不惯这类东西。

　　不能前往死，不能返回生，汤姆·里德尔残缺不全的灵魂。

　　哈利拨开长椅边的雪，坐下，试图去够那个婴儿。他能够碰到那个破碎的灵魂，听见他微弱的哭泣，可是没法把他挪动分毫。

　　叛逆的心理和恼怒涌上心头。

　　这世界太多改变不了的事。偏见，战争，还有这片灵魂。

　　他不甘心。

　　哈利干脆躺下，翻滚到长椅底下。雪有点冷，他把婴儿拥进怀里，自己牙齿还打着颤。

　　他不打算登上列车了。哈利深吸一口气，用袍子拢了拢怀里的婴孩，打定主意不松手，似乎想和世界的某些规则抗争到底。

　　挤压和眩晕的感觉从生与死的狭隙中向哈利袭来。他头痛欲裂，可是仍然牢牢抱着那个婴儿。意识模糊之间，他还能听见婴儿骤然剧烈的号哭。

　　嘘，别哭。哈利想对他说，可是时空的乱流冲撞得他头昏脑胀。他死咬牙关，护住怀里的灵魂，跌落进生死缝隙的深处。

　　章二初遇/重逢

　　里德尔正坐在树下看书，宠物小蛇蜷在他的小腿上午睡。孤儿院的孩子离他远远的，在午后的太阳下玩着无聊的小游戏。

　　突然里德尔感到心脏一阵抽动。那很不寻常，仿佛是在提醒他出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绝对不能错失的事物。这让他猛然从书页间抬起头。

　　里德尔眯起眼睛。在那群孩子中间，大太阳底下，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看起来和他一样大，穿着奇怪的黑袍子，架着一副呆板可笑的圆框眼镜，黑发乱得连鸟儿都能在上边筑巢。他一脸茫然地站在那儿，绿色的眼睛里是空蒙的呆滞。这些都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没有一个正在玩耍的孩子注意到他。孩子们笑闹着、奔跑着，像穿过空气一样穿过那个男孩的身体。

　　男孩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孤儿院的孩子们就这样穿过了他，手足无措地呆立在那里。

　　似乎只有自己才能看见他。里德尔皱了皱眉，自己是个“怪物”的证据又多了一条。他合上书本，嘶声哄走午睡的小蛇，慢慢走向绿眼睛的男孩。

　　孤儿院的孩子们看见怪物里德尔走向他们，连忙惊慌失措四散开来跑走了。不明状况的绿眼睛男孩还站在原地，只抬起头看向走过来的人。

　　一眼。只是抬头看了里德尔一眼。男孩原本一片空白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闪过了无数似曾相识的画面。这个有着黑色头发和黑玉般的眼睛的男孩——是谁——他应该在哪里见到过——身体的防御本能却因战斗的培养，比大脑的判断更快一步行动，右手自发地摸出了冬青木魔杖，抬手的瞬间缴械咒脱口而出。

　　而里德尔在与对方视线相触的瞬间捕捉到了对方刹那苍白的脸色和陡然变得惊恐的目光。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是自己的哪一次威胁恐吓不慎被这个陌生男孩撞见了，就被一股闪烁着红光的不可抗力狠狠掼到地上。

　　恰到好处的疼痛使他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若他此时还清醒着，恐怕就要对那个不知好歹的绿眼睛男孩实施他曾经跟他的宠物小蛇讨论过的“一百零八种报复欺负你的人的方案”了。

　　里德尔再度醒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是孤儿院房间天花板的图案。他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小床上，耳后被撞伤的地方肿起了小块，正隐隐约约地发着疼。科尔夫人口齿不甚清楚地骂骂咧咧，在房间里从这头走到那头，见他醒了，摆出一副“你真麻烦”的神色手法粗鲁地给他换绷带。杜松子酒的气味从科尔夫人身上熏出来，里德尔不得不压抑着自己的反胃感。男孩始终阴沉着一张脸，一声不吭地听完了科尔夫人混着眩晕酒气的数落与嫌弃。在他自己的耐心告罄的前一刻，科尔夫人终于结束自己的念叨离开了他的房间。

　　里德尔很想骂点脏字发泄心中的烦躁。自从他掌握“那种力量”以来，他就没有像今天一般伤得这么惨痛过。阴鸷的眼神几乎要在灰白色的被单上烧出洞口，愤怒与不甘在男孩尚且年幼的身躯里几欲沸腾，那股还未完全成熟但已十分强大的魔力隐隐有暴动的迹象。

　　忽然间，一种强烈的悸动从心底传来，他快要暴动的魔力蓦地停滞，好像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安抚。

　　咚——

　　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事物正在靠近，以一种奔跑的速度。与此同时，里德尔的心脏以一种不同寻常的频率跳动着。他的血液加快了流动。

　　咚——

　　快了，他快要来了。里德尔不受抑制地用渴望的目光望向房间的门。在那门背后，有什么事物正牵引着他的灵魂。

　　门被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了穿黑袍的男孩的身影。他跑得很急，推开门的时候因刹不住车而发出了声响。男孩的绿眼睛莫名发着光，紧紧地护着怀里的事物。借着街上路灯的微光，里德尔看见他怀里是一块用餐巾包裹的面包。

　　不知为何，看见男孩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安定下来，甚至在这个罪魁祸首面前忘却了如何去实施他那“报复欺负你的人的一百零八种方案”。与此同时，一种柔软的情绪包围了他——这绝对不是他的情绪，他后知后觉地想。那种情绪如此温和，又带了一点微小的哀伤，它品尝起来几乎就像是愧疚了。

　　可是对于里德尔来说，愧疚几乎是最陌生的情绪。

　　他凝视着绿眼睛男孩的脸。男孩脸上带着抱歉的神色。那么，这是男孩的情绪吗？

　　男孩没有注意到里德尔那翻涌着什么的、凝视着自己的目光。他将面包放在里德尔的床头柜上，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餐巾。在男孩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里德尔的手就那么不受控制地握住了男孩的手腕。

　　男孩转过头来，会说话的绿眼睛盛满了不可置信。他看着里德尔紧紧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像是确认什么似的，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握上去。里德尔听见男孩的呼吸变轻了。

　　“你能……看得见我？你能触碰得到我？”

　　那股围绕着他的柔软情绪炸开了喜悦的烟火。里德尔清楚地看见，微光之下，男孩的脚边没有影子。

　　一个幽灵。像活人一样，能够被他听见呼吸的幽灵。一个与他……灵魂相通的幽灵。

　　他本来应该感觉到恼怒的，然而男孩温暖的情感让他莫名产生了眷恋。里德尔的情感是黑色的，寒冷的，疯的。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温度，这温度让他近乎贪恋。

　　“是的，”里德尔不眨眼地望着那双绿眼睛，似乎要将那双眼睛烙印至记忆的永恒，“告诉我，是只有我才能看见你吗？”

　　男孩点点头，神色落寞。里德尔却感觉到一种不可言说的满足。

　　他的目光在男孩的脸上游移，发现了男孩额头上一道闪电型的伤疤。那伤疤似乎还泛着奇怪的绿光，让里德尔不由得伸出手去，想用指尖描摹那一道疤痕。

　　男孩的身体僵住了。那一刻，他想将自己的手腕从里德尔的手中抽出来，然而里德尔握得太紧，让他挣脱不得，他只能僵立在原地抗拒地闭上眼。一片空白的记忆抵不过潜意识的本能，他几乎就要为那即将降临的虚无疼痛失声尖叫——

　　——咦？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流淌在灵魂里的暖流。有什么充盈的力量在伤疤和那指尖之间互通流动着。翠绿色的眼睛因为好奇和惊讶睁开了。

　　当里德尔的指尖触及那道伤疤之时，一阵激荡生发在他的灵魂深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迷茫的白雾，朦胧空荡的列车站台，一闪而过的、与面前人如出一辙的绿色眼眸，他蜷缩在长椅的底下，被一双温暖的手臂所拥怀。那怀抱的温度与男孩的情感是多么相似啊，让他如此想将这温度汲取殆尽。

　　这个温度，这个幽灵，只属于我。光是这个念头，就让他感到无比愉悦。

　　里德尔低声地笑了。他松开了对男孩手腕的禁锢，转而捧起那男孩的脸。绿眼睛的男孩瑟缩了一下，但终究没有推开他，只是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莫名热切的神情。

　　“我叫汤姆·里德尔。你叫什么名字？”里德尔用一种对孤儿院的孩子绝不会有的温柔语调，向他的幽灵吐露出交换姓名的邀请。仿佛那是一个契约或仪式。

　　“哈利，”男孩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我不记得自己的姓氏，所以……叫我哈利就行。”

　　哈利。里德尔正咀嚼着这个和他自己一样平凡的名字，怀里冷不防被塞了一块面包。他松开双手，抱住那块面包，又抬眼看向哈利。

　　“很抱歉害你受了伤，让你错过了今天的晚饭，”哈利相当歉疚地对他说，“我从厨房里给你偷来的，怕你今天饿肚子。”

　　“你没有被他们发现？”里德尔略有诧异。

　　哈利很轻地摇了摇头，语气变得失落：“他们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即使我在他们面前挪动其他物体，他们也会在怔愣过后，马上就以为那物体本身就放在那里。我尝试过在他们的本子上写字，字迹很快就消失了……”

　　就像是有什么不可违抗的力量，将他在这世上的一切痕迹抹去。

　　“所以，你能看见我，我真的很高兴。”

　　哈利的绿眼睛弯成月牙，而里德尔再度感知到幽灵那烛火般跳动的喜悦。里德尔放任自己的心绪在这股柔软的情绪包围之中松懈下来、安宁下来。他贪恋着这种温柔，低头尝起了幽灵偷给自己的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