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汤糊老酒

4、天司玉梅

　　“哥哥，我永远相信你。”

　　“哥，你明我暗，我们兄妹齐心，定会让三房阴沟里翻船！”

　　“哥哥，还差最后一步，我会一直帮你的。”

　　“七哥，你向来冷情冷性，怎么就信了我？。”

　　“银七，所有人为你而死，你却还是漠视。”

　　“银七，所有人……”

　　为你而死……

　　——

　　春寒料峭，万化峰上，一间古香古色的房子静立于山涧深处。

　　床上少年浑身被汗浸湿，艰难地抬了一下颤抖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灰白色幔帐。
　　可银七仿佛看到许多模糊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触之不及，银玖的声音萦绕耳侧。

　　又躺了许久，银七虚扶床横，动身想坐起来，却感到胸口一阵剧痛，缓了一会儿，环视这陈设简洁的房间。

　　房间舒适宜人，只有一床、一方书案、一个书架、一扇屏风，稍微起眼一点的大概是那青玉勾云仙鹤烛台——一切都是陌生的。
　　从窗户望去，傲梅挺立，细雨洗花，雅致景色一目了然。

　　银七知道有人救了自己，他开门走出去，房间外竟是一个小前厅，该有的椅子桌子一样不少。
　　不见有人，正想再往外走，突然胸口寒意阵阵，侵得他内脏冰凉。

　　“醒了？来来来，服下此药。”此时从门外走进一老者，扶着银七让他喝药。

　　银七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药汁便被灌下了肚，被呛得连连咳嗽。

　　老者便静坐着等银七缓过来。

　　“咳，谢谢您救了我。”银七道谢。

　　“不谢，路过罢了。”老者起身摸了摸银七的头，说道：“好好养伤。”

　　老者话音还在耳边，银七却怔住了，刚刚老者进来的时候他还没有注意到二人的身高差，直到刚刚老者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头......

　　银七这才发现自身状况，这短手短脚，明显是小孩身量。

　　又细细观察老者，发现他的服装发型很怪异。

　　老者见银七眼神飘忽，柔声道：“孩子，你这伤养了一个多月，毒素已清，只是有伤在身，所以尚要修养些时日，夜间老夫再差人送汤药来。”说完又摸摸银七的头。

　　银七震惊非常，只是略一思索，脸上并未显露，只是再次向老者道谢，再问道：“这里是？”
　　“夙黎山天司派。”
　　……

　　送走老者后，银七回到房间，很想找个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但目光所及皆无此物，一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
　　不了解状况，疑惑至极，头昏脑涨，但银七没有贸然离开——他需要休息。

　　————

　　天祁国3305年

　　在那奇怪的湖水之上，银七和祝思远在这片水域附近巡查着，发现他们不仅在水面行走自如，还可以毫无障碍潜到水下，只是他们上来后若不想着下水，也不会掉下去，可谓是上下自如，只是半天也没能发现走出去的地方。

　　等王景初醒来，三人已经饥肠辘辘，本来这几天就没怎么好好吃饭，现在更是弹尽粮绝。

　　“啊……
　　啧，唉……我怎么这么倒霉。
　　话说你俩身份特殊，失踪这么久，就没人找找？我一个卑微大学生，就这么被你们连累了！”祝思远嚎啕大叫，唉声叹气。

　　“行了，说的谁还不是个大学生一样。”
　　王景初听得心烦，翻了个白眼，十分怀疑这小小子稀有文化传承人的身份，弱就算了，还没有一点该有的气质。
　　“再说了，那天你自己不走，怪谁？”

　　“谁说我不走的？明明是被逼着回去找你们的好吗？”

　　——
　　时间回到祝思远与他们初见的那日下午。
　　千辛万苦把餐送到王景初二人手上时，祝思远一眼认出王景初身份，叫唤着要他签个名，想要拿给追星的姑姑。

　　王景初签完名后就赶着人离开，祝思远为表谢意，又见二人傻得来郊游都不带营养剂，似乎饿极，就又送了二人一盒河兽红肉，这是他来不及吃的午餐。

　　饭盒交接之际，一速激光扫过，手中餐盒崩裂，王景初反应快，拉着祝思远躲到树后，又叮嘱他骑上小电动跑路，然后扭头便和银七引开来人。
　　祝思远懵在当场，来不及思考，但本能让他按照王景初的话做，骑上小电驴往反方向跑，不敢慢下半分，也不敢回头。

　　下山路上碰上一个车队，那妥妥大佬架势。果不其然，他们见祝思远来到偏僻之地送外卖，觉得不对劲，举起了枪问话。

　　他何曾见过这种架势，听来人找的就是刚刚见到的二人，被逼着带路。祝思远寻思着也不能害了人，就带着车队往另一边有县镇的地方去了，凭着熟悉的车技和敏锐的路感，祝思远趁着那群人不留神就逃走。

　　也不知是什么孽缘，他恰巧就和一边躲藏一边找路的王银二人遇上，又好巧不巧，一遇上，就被人找到了。

　　然后王景初当即把三人的光脑砸碎丢到一条异兽肚子里，又切断与光脑的联系——这玩意可以定位。

　　——
　　祝思远一想到逃命的经历就蛋疼，他若是不要那狗屁签名，说不定还能跑快点。

　　银七看着王景初，淡淡说道：“要不是你身上带着那块东西，怎么会落到这地步。”

　　王景初也气：“好笑，你们知道我带着这东西了，还能置身事外？
　　而且早跟你俩说过不要多管闲事，偏得凑上来。”

　　“姓王的，我们能白白让你死了？”银七平时说话不多，吵起架来气势也挺足。

　　王景初说的也是气话，他知道两人本性善良，不会眼睁睁让自己死。
　　可就是心管不住嘴：“所以让你们提前走，你们就算偷偷把我行踪告诉那些人，我也不会知道。”

　　“你放屁！还有你！你俩少吵吵两句行不行，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还不如想想怎么出去呢！
　　现在光脑也不见了，这地方又奇奇怪怪，不知道掉到什么鬼地方。你们还有心思吵架！”这两人一人一句全不在正点儿上，祝思远听着手痒想打人。

　　说实话，他们三个的战斗技术半斤八两，没在军部混过，上的学校都不是军校或警校，自然没怎么碰过机甲或者机枪。
　　祝思远最弱，也就银七身上有点保命手段，要是真碰到异族，三人怕是撑不到一天。

　　王景初不斗嘴了，却也不想正眼看银七，扭头独自思索。
　　说起来，他们仨最大的倚仗……王景初眼中闪过精光，摸了摸身上，东西还在，便朝二人招手：“小黄人儿，过来一下……还有银老七！你也来看看……”

　　银七看到王景初拿出他们被人追杀的源泉，走了过去。

　　————

　　天幕黑，银七惊醒，此时房内的烛台却已然点亮。脑子里播过掉进湖前的片片段段，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变成小孩的，若说穿越吧，好像脑袋里也没有原身的记忆。

　　思虑许多，也找不出头绪，闭眼调整情绪，不久就听到门外有动静，他出声道：“前辈？”

　　门外的人立刻回答：“公子，掌门命我来送药汤的。”

　　掌门......听起来职位很高，看来自己碰到的老人家有些来头，银七不拖沓，拨开幔帐下了床。

　　门前的人面目清秀，好奇地看着银七。银七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孩，问道：“你是？”

　　“我是外门弟子七羽！”嗯，是个开朗的小孩。
　　“多少岁？”
　　“十岁了！”七羽依然笑着应答，小孩眼睛很亮，如星星一般。

　　“与我相差不大。”银七很快喝完药，也不觉得苦，见七羽还站在门外，又问道：“谢谢你给我送药，可还有其他事？”

　　“没……没有，我只是在想你比我大些，掌门测的骨龄，有十一年余。”七羽似乎很想和他聊天。
　　银七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坐下，看到书桌上还有一件和七羽身上样式差不多的衣服，只是颜色不同。
　　青玉勾云仙鹤烛台之上有两个灯座，可以点两根蜡烛，所以此时房间还算明亮。银七看着服装略有不解，但也没问出口。

　　一时静谧，银七见七羽也不坐，只是看着桌子——准确的说是看着桌子上银七刚喝完药的碗。他了然，把碗放回托盘里，对七羽说：“谢谢你，以后可以叫我银七。”

　　想了想，走到七羽身后，打开房门，前厅没点灯，幸好七羽手上还有灯笼，还不算太暗。
　　“七羽，我们走吧。”

　　“去哪？”

　　银七抬了抬手，道：“放碗。”

　　七羽想接过去，银七躲开了，微微一笑道：“快走吧，带路，初来乍到，我还有些话想问你呢。”
　　这小朋友看着好相处，所以银七耐着自己的慢性子和人聊天，他想套点消息。

　　七羽也没有坚持，和银七并肩走了出去。银七这才发现这个地方很大，除了自己住的那个木屋外，只有零零散散两三间屋子，道路也不太规整，周围景色因为黑夜看不太清，但他明确知道这里真的就只有自己住的地方聚集了几间屋子而已。

　　跟着七羽绕绕转转，走了许久，还有向下走的趋势，银七终于忍不住问道：“七羽，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厨房？”

　　“快了，出了玉梅涧，再走一个时辰，就能到夙黎峰的倾食楼。”七羽很积极地回答，银七一直不说话，他心中再活跃，也不知说点什么，现在银七问话了，他就雀跃回答。
　　想了想，七羽又快速说道：“倾食楼是内门弟子吃食之处，里面厨娘做的吃食都是上好的，听说许多吃食都含灵气呢。”

　　银七听到七羽略微羡慕的语气，问道：“内门弟子？”
　　其实他还想问灵气是什么，但还是循序渐进。

　　七羽小脸面露惆怅，又很快恢复神采：“是呀，可惜我天赋不怎么好，年纪又小，入不了内门，能加入天司派已是万幸，不过，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三年后大比成为内门弟子的！”

　　七羽充满干劲的语气很是有趣，银七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又问道：“你们天司派，是个怎样的门派？”

　　“你不知道天司派吗？”……

　　————
　　走出玉梅涧，银七看到涧前刻着三个大字的石块，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庞早已是满脸疲倦。无奈地捶腿，小小的腿，大大的累，说好的一个时辰呢，他怎么觉得走了不止一个小时。

　　路上，银七从七羽口中大概了解些云幻大陆和天司派的情况，大陆一直都有四大宗门，五大家族之说，天司派，重天派，王弗学院，逸仙学院为四大宗门。

　　禹国明镜苏家，王弗国风云王家，胤国岚桥徐家，东离国云涛白家，景国澄城欧阳为五大家族。

　　天司派位处禹国北部，派内设有符修、阵修和剑修的学习，但以剑修为主，是一个正宗的剑修门派。
　　这就谈及到“灵气”这个东西了，七羽的描述语焉不详，但银七还是发觉了，云幻大陆的灵气似乎是一种极为重要且平常的东西，人体能吸入灵气，从而区分等级。
　　最初的便是从凝气入体到练气期，七羽就是练气二层的“修真者”。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职业，这体系倒是和星际时代的职业划分相似，银七也就能快速理解。

　　夙黎山有九峰，分管于七位长老和掌门，分为弟子峰，内门峰，御气峰，御灵峰，御剑峰，悟道峰，神炼峰，万化峰，夙黎峰。
　　万化峰是掌门及其弟子住所，玉梅涧就在其中。而主殿所在的主峰夙黎峰，则是门派议事之地，也是门派各种机构的所在地。

　　门派内又有亲传弟子，内门弟子，外门弟子之分。亲传弟子，是掌门和长老真正的传承徒弟，住在各自师傅的住处。内门弟子有专门的老师或亲传弟子授课，居住在夙黎峰右边的山头，就是内门峰。

　　外门弟子则只有入门功法可学习，一个月仅一次授课，还是大公开课，而且还要自行负责开销。为了修炼资源和生活，外门弟子大多会到内门领取任务，帮内门弟子跑腿。可以通过外门大比进入内门。住处则是夙黎峰前边的山头，弟子峰。

　　七羽就是在倾食楼跑任务时被掌门抓着去送了药汤。

　　天司派内有七位长老，修为均在元婴之上，掌门就是接自己回来的那位老者，名为苏怀平，膝下有一女，名苏景苋，还有两个徒弟，师兄叫联景瑜，师弟叫吴景悟。

　　七羽说着说着，见银七一言不发，有些低沉，关切问道：“银七，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庆幸我被掌门所救。”他心里突然不安，不知怎么他就想起之前在雪地里的二人。也许是对这个世界的疑问还太多，搞得心神不宁。

　　七羽深以为然：“是呀！我也觉得自己太幸运了，能进入天司派真是三生有幸，可惜我没有你的天赋，另掌门青眼相待。”

　　“天赋？另眼相待？”

　　七羽双眼的羡慕几乎溢出来：“掌门说，你是单灵根，经脉通畅无堵，骨骼清奇，耐力惊人，是剑修的好苗子，打算等你伤好后收你为亲传弟子呢。”

　　“你怎么知道？”银七着实迷糊，那位苏前辈之前也没有和自己透露这意思，若七羽只是外门弟子，他又如何得知。
　　“我……我……”七羽支支吾吾半天。

　　银七没有继续问，既来之则安之，目前情况看来于他有利无害，在找到回去的线索前无需记着离开。
　　而且他还想回最开始的地方搜寻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东西——他倒是希望那个东西还在王景初身上，毕竟是个麻烦。

　　————
　　言语间倾食楼便到了，此时夜色朦胧，倾食楼亦是漆黑一片。七羽熟门熟路地去到后厨，放好东西后，说要回弟子峰，便和银七道别，把手中的灯笼递给银七，问道：“你记得回玉梅涧的路吗？”

　　银七想到来时的山路蜿蜒绵长，山高崎岖，四周幽静，来时走了相当长的时间，现在腿已经开始酸痛，又是夜间，抿了抿嘴，问道：“我随你回弟子峰如何？要走多久？”

　　“走快些两个时辰便到。”七羽已经走习惯了，心里并不在意这点路程。

　　两个时辰？
　　银七并不清楚这个陌生的时间概念，但绝对不是他认为的小时制。这里的大人们也太放心了吧。
　　看七羽不是第一次走夜路了，虽然有夜巡，但让一个十岁的小孩子独自一人走崎岖路滑、暗寂林深的山路真的好吗？

　　银七不承认自己是害怕，淡定地跟七羽说：“七羽，天色已晚，不如你和我回玉梅涧。”

　　七羽蹙眉：“这不合规矩。而且我若在子时前不回到弟子峰竹舍中，会被扣灵石的。”虽然他已经拿了十块下品灵石，是掌门给的报酬，而外门弟子每个月也就仅仅五块下品灵石的修炼资源，这对七羽来说远远不够。

　　“放心，我会和掌门说的，他不会扣你灵石的。”银七拍了拍七羽肩膀。

　　掌门想找个送汤药的人又何必亲自找，更没有必要把想收的亲传弟子信息向一个外门弟子提及，所以七羽决不是普通外门弟子，起码在掌门心中有些分量。

　　二人走出倾食楼，七羽还在犹豫，就看到前方走来两个黑影，熟练地低下头问候道：“二位师兄好。”

　　七羽是外门弟子中最小的那个，所以无论碰到哪位弟子，都叫师兄师姐就对了。银七自然跟着七羽动作。

　　“这是......”

　　“入门考核差点在悬崖摔死那孩子，师弟忘了？”

　　“原来是他......”

　　来者正是联于吴浒师兄弟，银七听到声音，心下一颤，连忙伸手挡脸，祈祷他们别认出自己来，这一摸自己的脸，银七就感觉到左眼眉骨至太阳穴处有一道长长的，凹陷的疤痕。
　　更加掩饰那半边脸。

　　联于吴浒二人还未走远，联于就回过头，看着银七问道：“师弟，这位是？”天司派中十岁左右的弟子除了七羽，就只有掌门之女苏溪了，故而联于才有此一问。

　　银七左脸侧偏，仅露出右脸。

　　“师兄，他是……是我在弟子峰后山遇到的，一问原来是，是厨娘之子，我与他玩得开心，就，就…”七羽说得磕磕巴巴，因为银七一直在背后戳他，虽不解，但到底没说实话。

　　在联于看来这正是新来的外门弟子遭问话的反应。也不盯着银七，只和七羽说：“师弟，外门弟子不可带无关人员进入主峰，这条规矩可是忘了？”

　　“七羽再也不敢犯了!这就带他回弟子峰。”

　　“也好，念在你年纪小，就不扣你月例了，此事掌务处不会知道，快回吧。”联于语气温和，说完便往吴浒方向走去。

　　等二人走远，银七和七羽才抬起头，七羽喃喃道：“三师兄真是个好人。”

　　“这二位便是掌门的徒弟？”
　　“是啊。”
　　那掌门便是苏齐了……
　　银七没有出声，想到山下二人的谈话，眼神越来越忧虑，七羽看到银七的样子，忘记要问他为什么不说实话，而是担心道：“银七，你怎么了？”

　　“没事，七羽，你和我回玉梅涧可好，我，我在陌生的地方睡不着。”银七还是没好意思说出自己害怕。

　　“好吧，我和你回去。”七羽天真无邪的眼睛，让银七心虚地别过头。

　　夜里寒露深重，银七来时在思考问题，又和七羽聊天，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走回去，却觉得更冷，耳边窸窸窣窣各种声音越来越多了，忍不住哆嗦，聊天也不管用。

　　七羽见银七这样，非常担心，却没有想到是环境问题“银七，你的伤还要紧吗？”

　　银七伸直蜷缩的身体，假装镇定道：“已经好了，只是有些不习惯这里。你觉得联于吴浒二位师兄怎么样？”

　　“二位师兄自然都是顶好的人，三师兄德仁在怀，勤勉自律，二百多岁便是金丹期，对待师弟师妹温和有加。四师兄自然也很好，只是他老是差我们外门弟子做事，我不喜欢。”七羽撅了嘴。

　　七羽还是小孩心性，对他好的就是好人，对他不好的就不喜欢，但这个评价应该也是大多人对联于吴浒的看法。

　　银七又摸了摸自己的伤疤，也许要寻个遮伤疤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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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五族二宗二学院：
风云王氏（王弗国）
明镜苏氏（禹国）
澄城欧阳（景国）
岚桥徐氏（胤国）
云涛白氏（东离国）
天司派（禹国）
重天派（胤国）
王弗学院（王弗国）
逸仙学院（王弗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