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结束》一粒海沙

1、第一章（修排版）

　　艾林进孤儿院时只有10岁。而祁飞16岁。
　　艾林孤僻寡言，躲在角落里用他那双仍旧童稚的眼睛冷漠的看着周遭，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祁飞叛逆不羁，用他的拳头对付着任何一个试图靠近他的人。
　　6岁的年龄差距让两个人看起来不可能有任何的交集。
　　艾林从小就有个习惯，吃东西时总是会将最喜欢的东西留到最后吃。
　　来到孤儿院后，他最喜欢吃的就是下午间食时每个人分到的那一块不大的巧克力饼干。
　　因为，那有妈妈的味道。艾林的母亲生前经常亲手为他做饼干，巧克力口味。
　　当艾林咽下最后一口苹果，想要拿起盘子中那块等待他许久的饼干时，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抢先一步。
　　“不喜欢吃？那给大爷我吧。”脏手的主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一脸的霸道。
　　艾林腾的一下站起来，“给我。”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几乎让所有的孩子打了个寒战。
　　“哟，小哑巴说话了。”
　　“饼干还我。”艾林脸色苍白，双手在身侧握成了拳。
　　“有本事自己过来拿。”那个霸道的男孩挑畔的看着艾林，将饼干放入嘴中咬了一口，接着耀武扬威的边晃着半块饼干边向后退。
　　艾林的拳头握得更紧。怒视着那个男孩。
　　一只脚从那个霸道的男孩的背后踹来，那个男孩一个跟头扑倒，手中的半块饼干也滚落在地。
　　紧接着那只脚踏上倒地男孩的屁股，“想吃东西自己挣，靠抢的，孬种！”
　　祁飞将脚放下，蹲下捏住地上男孩的腮帮，将带着灰尘的饼干塞进他的嘴里。
　　他拍着满嘴饼渣的男孩的脸，“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抢人东西，我就往你□□里塞。滚！”
　　男孩二话没说的站起来，狼狈的窜出门去。
　　周围的孩子哈哈笑着。
　　祁飞撇着嘴站起身，看到准备离开的艾林。
　　“笨蛋！”他吊尔郎当的喊了一声。
　　艾林攸的转身，眼中带着点点怒气。
　　祁飞将自己盘中的巧克力饼干扔进艾林的盘子，“给你吃吧。干净的。我没动过。”
　　他继续故做老成的补充，“这种甜腻腻的东西只有女人才吃得惯。”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笑声让祁飞再一次不以为意的撇撇嘴。
　　艾林看着他一脸的痞气，又看向盘中那块饼干。
　　二话没说，他将那饼干抓起塞进自己的嘴里。瞪着祁飞将它嚼碎咽下。
　　“还真是个笨蛋！”祁飞再次轻啐，一个转身晃荡荡的出去。没有让人看到此刻他眼中的笑意。
　　孩子们崇拜的看着他离开。
　　在孤儿院里，祁飞就是天。不是因为他的年龄，而是因为他的拳头！
　　艾林看着祁飞的背影咽下最后一口饼干，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块饼干比以前吃过的任何一块都甜。
　　一直甜到心里，腻得化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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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之后，尽管表面仍旧冷漠，但在艾林心中，祁飞已经变得不同。
　　无论祁飞到哪，艾林的目光总是情不自禁的追随着他。
　　对他来说，这个天不怕地不怕像混混一样打架高手，竟像亲人般的温暖。
　　但他并没有奢望能与祁飞有进一步的接触。
　　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进入到一个十几岁而且过份早熟的少年人的世界。
　　而且祁飞从来不拉帮结派，孤零零的来，孤零零的去。像一匹孤狼。
　　但命运的转轮总是逆着人的思维行事。往往会将种种不可能变得可能。
　　在孤儿院里打群架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了，从小失去父母的孩子，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压抑。打架便成了他们最好的发泄。
　　院里的阿姨看见时会呵斥两句制止，看不见也就那样过去了。因为这种事太常见，管是管不过来的。
　　艾林第一次被群殴是因为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
　　他一个人对付五个比他大许多的孩子。
　　没有人帮他，他孤军奋战，阻挡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拳头和腿脚。
　　祁飞站在角落倚靠着墙，嘴里面叨着一根草棍看着他们打。
　　直到艾林再也无力还手，抱着头防卫时，他才懒洋洋的走过去。
　　“嘿，五个打一个昂。”
　　五个孩子听到他的声音攸的住手，转头看他，揣测着他的立场。
　　祁飞将外套脱了，扔在倒在地上的艾林身上。
　　“好久没松松筋骨了。”他晃着手腕，轻松的看着面前的五个人，“你们想一个个来呢，还是一齐上。”
　　五个孩子面面相觑，他们早就领教过祁飞的拳头，别说五个，就算是八个也不一定可以占到便宜。
　　于是，这五个人很没骨气的四散走开。
　　“没劲！”祁飞扫兴的骂了一句。
　　在他转身离开时，艾林从地上爬起，“你的衣服。”
　　祁飞回看了他一眼，吐掉嘴里的草根，“拿着，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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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边。
　　“打我一拳！”站在艾林对面的祁飞说。
　　“什么？”艾林眼中带着诧异。
　　“打我，用力。”
　　艾林看着他，祁飞眼中的淡淡笑意刺伤了他。
　　“无聊！”他冷冷的说着，转身欲走。
　　“笨蛋。”
　　“别叫我笨蛋。”艾林的声音阴冷，转身看着祁飞。
　　“你就是个笨蛋。”祁飞抱着胸，笑看着他，“笨蛋，笨蛋，笨蛋……”
　　一股怒火由心底燃起，艾林握紧着拳朝祁飞直冲过去。
　　祁飞侧头闪过，紧接着一伸脚，艾林便仰躺在软软的沙滩上。
　　“起来，再来。”祁飞喊着。
　　艾林爬起来，再一次向他冲去。
　　再倒……再冲……再倒……再冲……
　　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躺在海滩上。
　　“小子，耐力不错啊。”
　　艾林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接着，两个人便静静的听着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过了许久，祁飞站起来，捡起衣服，拍了拍上面的细沙，随便的搭在肩上。
　　“饿了。”他摸着肚子，向孤儿院方向走去。
　　“为什么帮我？”
　　艾林在身后问。
　　“帮你？”祁飞笑看着他，“有没有搞错！帮你有钱赚？我祁飞从来不做亏本买卖！我是在利用你，松松我的筋骨！小子，别搞错了。”
　　他踩着沙子慢慢走远。
　　“我明天还会来！”
　　“随便！我没时间陪你疯。”祁飞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我会一直等。”
　　艾林看着他的背影。从来孤儿院至今，他第一次有了喜欢这个地方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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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艾林又去了沙滩。
　　他坐在昨天他们练习的地方等着。
　　半个小时过去了，艾林确信祁飞不会来了。
　　他垂头丧气的起身，向回走去。
　　“这样就走了。”
　　岩石后面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
　　人懒洋洋的走出来，嘴里仍叨着根草根。
　　“你……你早就来了？”艾林看着他。
　　祁飞只是笑笑，“要走了？”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祁飞还在笑着，却突然出手。
　　艾林直接被撂倒在沙滩上。
　　“知道为什么昨天我看着你被人打吗？”
　　艾林躺在地上摇头。
　　“因为挨打是最好的练习！”
　　祁飞伸手拉起艾林，腹部却中了艾林出奇不意的一拳。
　　“哎，不错啊。”祁飞笑了。
　　“来吧。”艾林比划着。
　　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的开始新的操练。
　　天当房，沙当床，听着海声，闻着海味。
　　从那时起，海边成了艾林感觉最快乐的地方。
　　累的时候，两个人捡着沙滩的海螺，听着从螺口中传来的海潮声。
　　“海的声音。”艾林感叹。
　　“不，是海的心跳。”祁飞更正他。
　　“对，像心跳。”
　　许久之后的一次，在两个人躺在沙滩上吹海风的时候，祁飞突然说，“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帮你。”
　　艾林看着他，“我现在仍旧想知道。”
　　祁飞眯缝着眼看着蓝天，“你像我弟弟。从你来的第一天，我就觉得你像。一样的不爱说话，一样的黑眼睛。一样的倔的像头驴。”
　　艾林扑哧一下笑出声。
　　“你弟弟呢。”
　　“死了。”祁飞沉沉的说，坐起身，冲着面前的一片蔚蓝，“死在这里。”
　　艾林脸上的笑凝结了，他跟着坐起来，看着大海，眼光变得阴沉。
　　“我喜欢来这里，”祁飞继续说，“有时候我会听到他在跟我说话。人死了，但灵魂在。”
　　艾林仍旧沉默着。
　　祁飞伸了个懒腰。
　　“饿了。”他站起身拍着身上的沙子，捅着艾林的肩膀，“走吧。喝风可喝不饱。”
　　艾林没动，轻声说，“哥，让我做你弟弟吧。”
　　他真挚的看着祁飞，眼睛亮晶晶的。
　　“笨蛋，你本来就是我弟！”祁飞拨乱他的头发。“走了。”
　　艾林笑着伸出手，“拉我一把。”
　　他的笑容只属于祁飞，在别人面前他从来不笑。
　　“懒骨头。”
　　祁飞伸出手，却被艾林拽倒。
　　“叫你骂我。”
　　“以下犯上。”
　　“你是我哥，你得让着我。”
　　“小笨蛋。”
　　两个人笑闹着，迎着夕阳走向孤儿院。
　　落日将他们的影子打在沙滩上。时而重叠时而分开的两个快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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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林很快乐，但并不是所有时候都会快乐。
　　从一大早，他就闷闷不乐。
　　上学前，祁飞拉着他，“跟屁虫，怎么了？”
　　跟屁虫，是祁飞给他新起的外号。
　　“没怎么。”
　　“笑笑，别像个苦瓜似的。”
　　艾林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真的没事？”祁飞不放心。
　　“没事，走吧。快迟到了。”
　　“那我走了。”祁飞走出两步又回来，“对了，晚上会回来晚，我们学校有球赛。”
　　“嗯……”
　　“真的没事。”
　　“啰嗦什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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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飞回来时候，没有看到艾林。
　　“看见艾林了吗？”他问着同室的孩子。
　　“不知道。吃饭的时候出去了，连饭都没吃。不太高兴的样子。”
　　祁飞扔下包就往外跑去。他知道艾林去了哪，海边，那是艾林最喜欢的地方。
　　祁飞一口气跑到海边，却没见到艾林的影子。
　　“臭小子，哪去了？”他抓着头发。
　　一声啜泣伴着海浪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祁飞悄悄走到一块巨大的岩石旁。
　　艾林抱着双膝倚着石头，脸埋在膝间。肩膀不住的颤抖。
　　祁飞心里猛的一紧。
　　他冲过去，扳起艾林的脸，“怎么了？哪个王八蛋欺负你了？”
　　艾林看着他，轻声的抽咽变成了嚎淘的大哭，“哥，我痛，我痛。”
　　“哪痛，哪痛？”祁飞上下摸索着他，试图找出艾林身上的伤处。
　　“这痛。”艾林揪着自己胸前衣服哭着，“太痛了。我想他们，想得想死！”
　　刹那间，祁飞停止了一切动作，他知道艾林痛哭的原因。
　　今天是3月20，他父母的祭日，艾林曾跟他提过。
　　“可我想不起他们的样子了，一点也想不起来。”艾林的泪水从脸上滑落下来，滴到祁飞的手上。
　　祁飞像被烫着似的瑟缩一下。
　　时间是最好的稀释剂，他现在也有点记不太清楚父母的模样。
　　他静静的坐下，将艾林的头靠到自己的肩膀上，手轻拍着他的背安抚。
　　“可你还有我，小子，你还有我……”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坐着，直到艾林的哭泣渐渐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