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酒酒治愈记》胡酒酒

14、第 13 章

　　从朔州到鹰师有几天路程，路上有停下来休整，八月底的晌午，太阳还是很烈，我躲在树荫下歇息，而长歌还是不说一话。
　　“小酒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你，诺。”是亚罗端着一碗汤快步走过来。
　　还是那副和善活泼的面孔，与攻城时的那气势判若两人。
　　我盯着亚罗看了会儿摇了摇头，突然意识到我是在迁怒于他。他本就没错，只是大家身份不同，立场不同，而已。
　　我没细想怎的就将自己归为了大唐子民，对阿诗勒隼一行人的抵触却减少了大半。
　　“其实鹰师啊，离朔州也不太远，靠近水源有河有树你定不会待不惯 ”亚罗被我拒绝也没有恼意，而是宽慰我。
　　原来他还当我们是朋友，连日来的奔波和郁结好像都散了。
　　“亚罗，我问问你，你们草原都是怎么对待奴隶的？”
　　“男的拉去做苦力，女的可以卖了或者送到军营里服侍人….”
　　果然还是传统封建社会，难道我一小姑娘也逃不过做劳力的命？
　　“不过你放心，你跟阿隼是朋友，他肯定会优待你们，不让你们受欺负的”亚罗自然接收到了我苦楚的神情，拍拍胸脯保证到。
　　“阿隼…”提起阿诗勒隼，我有些恍神。
　　从朔州出发，我们之间就没有过交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阿诗勒隼…不，确切的说，是不知道怎么在阿诗勒隼和长歌之间自处。
　　不过对于其中的复杂关系，我向来拘于懈怠，不愿让自己陷于纷乱情绪的沼泽，索性就没太去想。
　　于是就搁置了…以至于都是看到阿诗勒隼转身远去的身影，或偶捕捉到那靛蓝的衣袂。
　　奴隶当然被安排到队伍的末尾，也不知道阿诗勒隼到队伍后方做什么，不过想到他是鹰师的特勤，这些也就不足为怪了。
　　“阿隼就是阿准，他是我们鹰师的特勤”亚罗还以为我不知道他在说谁。
　　“我知道的”眼角瞥到阿诗勒隼和穆金进帐篷的身影，呢喃的话轻的能融化在燥热里。
　　“你知道，你是何时知道的？”立于身前的亚罗咋呼起来，有种被欺骗的憋屈感。
　　他…太吵了。
　　“欸呀，肯定比你以为的早，你赶紧走吧，挡着我的清风了。”
　　“小酒你怎么这样，说变脸就变脸，简直比草原的天气还难测…”

　　“你那两个朋友看起来很不识趣嘛，不过我觉得你也是白费力气。就他俩那单薄的身子，在草原上怕是撑不下去。”
　　“不会的”那案桌前提笔的颀长身影顿了顿而后字墨现纸。
　　“看起来你已经非常了解他们了。可我觉得，现在的你就是他们的仇敌。”
　　“无所谓…”他犹疑了一瞬才说出了这三个字，也不知是在回答还是在说服自己。

　　这一路上我也想通了，与其杞人忧天还不如既来之则安之，以后的路怎么样还未可知，先前太过悲观，且顾自将自己困于一隅。
　　其实我想过向阿诗勒隼示好，有他的庇佑我们在草原也不会太难过，但也仅限于想想。因为总有他看不见的时候….可没想到阿诗勒隼还真的对我们不管不顾了。
　　搭帐篷、清马粪、洗衣做饭这些我都做过，划破手、被鞭抽、一身臭也是常有的事，苦点累点也没有什么，我就当是劳动改造来了…个鬼勒！
　　完全不知道长歌的情况，吃不饱还整天做苦力真的吃不消，所以我终于体力不支晕了。
　　倒下那一刻我想的是，真好呀，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能不能活，扛不动粮包被人拿鞭子抽了…

　　我猛然睁开双眼。
　　我怎么还在这里？难道刚才在家里玩手机、追剧都是做梦吗？头顶是帐篷，身下铺的是羊毛毯，身体干活后酸软提醒着我，我还在草原。
　　“唉…”我真是受不了了，我是为何要到这地方来受无妄之灾？
　　连日来的委屈和疾苦齐上心头，不禁撇撇嘴摩挲着小手臂，那里被鞭打的伤还没好呢。
　　“为何叹气。”一个磁性悦耳的声音幽幽响起。
　　“当然是……”才意识到阿诗勒隼也在，从无意识回答到拔高音量，顺便急中生智拉起被子盖过头顶。
　　“你这是做什么？”那道有点怀念的声音响起，让我恍以为是错觉，但此刻更多的是没由来的窘迫。
　　“你怎么在这里”我被子蒙头，声音瓮瓮的传出来。能明显感觉到一道视线紧紧的盯着面上的被子，尽管呼吸不畅却不敢动分毫。
　　我好像听见了他的嗤笑声，然后是揶揄的语气，“你想把自己闷死在被子里？”
　　缓缓拉下被子露出双眼，眼角微红，满脸委屈和不解。
　　他竟然在开玩笑，这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特勤吗？
　　“本来以为你有多大能耐，也跟李十四一样不吃不喝，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不知什么时候，阿诗勒隼到了跟前。
　　现在的他俨然一副草原人的打扮，一身黑灰色短打劲装将身形凸现的更挺直，长发没有束冠，而是编成几股辫子半披在身后。
　　原来，草原的阿诗勒隼是这个样子的…
　　不过我实在是有口难辩，我铁打的身子也不会闹绝食呀，明明是你们草原对待奴隶苛刻，根本不给吃。
　　“我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他是隼特勤，如今我顶嘴都要三思了。我闭了嘴，有些气结的往床里侧挪了挪，也起了性子不想理他。
　　“怎么，怕我对你做什么？我可对你不感兴趣。”不知我怎么又刺激到了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特勤，这是你要的药和….”是亚罗直接进了大帐，眼看里面气氛有些不对，于是小心翼翼的放下东西就走了。
　　有肉饼，那香味对肚里空空的我来说诱惑力太大了，但是阿诗勒隼没开口，我也不好动，我也是有骨气的…….
　　‘咕咕~’啊是我肚子发出的声音吗，怎么那么大声，一到关键时刻怎么就不争气呢。
　　阿诗勒隼嘴角无声的上扬，只是很快就收了表情。
　　“巫医说你劳累过度、气血亏虚….赶紧把药吃了。”
　　我也是见好就收的人。
　　只是自动忽略了那碗黑乎乎的汤药，视线只紧紧盯着那热气腾腾的肉饼。
　　“我可以先吃点东西吗，按理说一般都是饭后吃药的….”我跟他讨价还价。
　　见他没有反驳的意思，我就欢快地奔向了肉饼。
　　我简直是饿死鬼投胎，一大口一大口，也不管是不是噎，肉饼太美味了。一下子我就吃了两个，已经感觉饱了，明明很饿，却也吃不了多。
　　“咳….你还有事吗”我悻悻的放下了肉饼，对自己刚才展示出的狼吞虎咽有些尴尬。
　　“把药吃了。”他看我吃完用眼神示意肉饼旁边的小碗。
　　中药，黑乎乎的原汁原味，闻着就苦，那冒着的热气像是在跟我示威…..
　　“你是不知道，你们草原奴隶太没有人权了。不给吃、不让睡、还打人…..”我扳起手指细数他们的罪行，把我这些天所受的苦一股脑倒了出来。
　　阿诗勒隼没有打断我，却是直接端起了药碗递到了我面前。显然转移话题在他面前根本没用。
　　那股苦气直冲我面门，熏的我直皱眉。
　　“我记得我对草药过敏！而且我已经好了。满血复活的那种”我捏着鼻子转过去，还试图耍赖。
　　他可能是觉得我太无赖，草药过敏这种借口都能说出来。总之，吃药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右手伸出来。”没想到阿诗勒隼就这样轻易放过了我？他放下了汤药，拿起了盒子里的小瓶子。
　　我看见是一罐药膏，应该是外用的。才放心地把右手伸出来。
　　阿诗勒隼握住手腕把我袖子挽了上去，手臂的伤痕露了出来，手指长的鞭痕显得有些可怖。
　　他剜了点膏药就往我手臂上涂，动作轻轻柔柔。这熟悉的场景让我想起了在破屋帮他上药的时候，也像这般…..他那时候不说有多通情达理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冷血无情……
　　不对，他没有。因为抹药我们靠的近了些，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一切。我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他。
　　往日他都是严肃的、冷酷的、威严的，可现在他眉目舒展、薄唇微启，褐色的瞳孔里能倒映出我的身影，那纤长的睫毛，在帐篷顶灯的照应下留下一片动人的阴影…整个人散发着温柔怡然的气息。
　　阿诗勒隼一定是草原的神明最满意的作品吧。

　　静下心来才想起他话里提到了长歌，“长歌呢，长歌在哪儿？”
　　“他？他好好待着呢…不对，他不吃不喝估计时日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