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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打过完年开春起,上京不知从哪里兴起来一阵拜三清的风。
      在皇亲贵胄的带头作用下,大衍的道观一向是兴旺的,所以往年有人去道观拜三清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
      但今年非比寻常,奇就奇在非年非节的,无彰观也开门纳客了。
      平日里,除了偶有大祭亦或年节时分,常人甚至不能接近无彰观的山门,但不知从哪天开始,隐隐传言无彰观愿迎世间有福之人。
      这“有福之人”说的隐晦,何谓有福?是腰缠万贯还是子孙绵延?
      但有自诩福泽深厚的富贵人家大着胆子去了,竟然真的有幸得拜三清,虽然入不了国师所居的内院,却已经是大大的荣耀,那自称有福人家的回来以后,在族中大宴宾客,足足炫耀了一月有余。
      于是打这儿开始,无彰观的山门就算打开了。
      上京最新的流行风势也不再是添宅置院、锦衣华服,而是这家人的福泽够不够得上敲开无彰观的大门。
      但这其实并非是国师大人的本意。
      楚星渊原本是想着事情说开以后,那执着的瑞王一定会坚持和无彰观常来常往,如若常年紧闭的山门外却频繁出现瑞王府的车马,时间久了一定有人怀疑。于是太常卿就生出个开山门纳客的主意,为了显得真诚偶尔还亲自现身祝告两句“无量”,好叫瑞王来时不显得那么乍眼。
      但这用意却被人曲解了,那人平生第一次见到活的太常卿,于是下山以后将能进入无彰观拜三清和见到国师大人当成顶顶有福的喜事说出来炫耀,一传十十传百,来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就成了验证是否为“有福之人”的贵胄攀比大事,为此楚星渊还在朝上被人参了一本,百般解释才叫多心的皇帝陛下打消对无彰观的怀疑。
      朝中风无论往哪儿吹,都改变不了无彰观门口越等人越多的事实。
      楚星渊正为人群纷扰头疼,尚不知这股三清风气已然吹向了随州,吹到了瑞王爷的耳朵里。

      被永业田折磨到头昏脑胀的俞景然正偷溜出来和鸿云坐在茶楼上听曲儿,一边暗赞随州好光景,侧一侧耳朵却听见了隔壁桌笑谈上京无彰观财迷国师的消息。
      俞景然一时惊讶管不住嘴问出声来:“我怎么没看出来咱们那位仙风道骨的大国师有这爱财的癖好呢?”
      那旁边和友人相谈正欢的说客听了他这一问,倒也布避讳,大大方方地回他:“阎王爷还有个爱捞油水的毛病呢,且不说上京城里的王爷公子官大人们,就咱们这随州城里,又有哪个老爷没收过李家的黄白货?话不可说太满,指不定国师大人的道骨乃是装出来的,须知就算是神仙,上了朝堂到处都是使银子的地方,该捞还得捞。”
      那人看起来平平,却摇头晃脑的装出一副很懂官场的样子,俞景然于是也演出一副受教后恍然大悟的样子,又是低头又是作揖地菲薄自己目光短浅、见识粗陋,出了茶楼却暗自把刚才这人的话记在心里了。
      一是为楚星渊,那人一句“上了朝堂到处都是使银子的地方”说进了俞景然心里,瑞王打算着这趟回去了且不管那传言真与不真,都要给小孩送点体己银子,不至于出了急事三文钱难倒太常卿。
      另外就是为了他这话里李家。从他满嘴胡言无彰观的时候,俞景然就知道此人不过是个市井大嗓门,没什么见识,但就是这样没见识的粗人都能说出“随州城里,又有哪个老爷没收过李家的黄白货”这样的话,由此可知,那随州的官场里的暗河远比瑞王爷能想象的要深许多。
      再者,这和袁大人正妻同姓的李家,一不做官二不经商却显赫至斯,一定还有别的什么暗门子的作为的。
      俞景然这出来一趟反倒听出了查案的新思路,一高兴起来便连宅子也不回了,起了兴致领着鸿云和自己的亲信就跑到田头微服查访了。
      随粥城靠水吃水,如今正是农民种早稻的时候,俞景然到了地头,看见的就是一副人人躬身插稻的农忙景象,引得骨子里文雅的瑞王爷诗兴大发,一气儿吟了三首慨叹农忙的诗文。
      鸿云听不懂他这文邹邹的话,亲自走到地头和边上推车送水的老汉交流起来。
      “老伯,您这么大年纪还出来忙活啊,想必家中是人丁兴旺的大族,田宅多到便连您这老人家都劳累起来了。”鸿云一边说一边还上手扶了老汉一把,替他助力过了前面一道坎儿。
      那老汉听了他这奉承的话,脸上却不见笑意,反而停下来转身正色问他:“客是从外地来的吧?”
      鸿云不知他为何这么问,但还是老实答了,只是没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信口胡诹了个外地商人的名目出来答复老汉。
      老汉没有半分吃惊的意思,口中连道“果然如此”,鸿云再问,他却什么都不说了,又歇了一会就要继续上路,临走前看了一眼帮自己推过车的鸿云,沉默了半天,仿佛是百般纠结后做出来的大决定一般,对着鸿云嘱咐了一句:“小老儿感念客一番好心,但……委实是不敢多言,与人为善,奉劝客人一句,要在随州这地界做生意,还是先去城西拜拜真人吧。”
      鸿云这边还在腹诽“放着家里顶顶尊贵的太常卿不拜我去拜什么随州的真人”,那边老汉就已经走远了。
      他返身走回来,把和老汉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回了王爷。
      俞景然想着这一趟来随州算命都算了也不差拜真人,抬脚就要往西走,却被鸿云拦下了:瑞王爷这事事亲为的做法确实是不太适合如今“贪生怕死”的他自己了。
      瑞王听他劝说只好作罢,命鸿云找人乔装一探究竟。

      这一探,便把自诩见识远大的鸿大管家吓得嘴都合不上了。他平缓许久,才把事情梳理出个眉目报给瑞王。
      却原来,城西也有个道观名唤无业观,还号称是传自上京的无彰观。
      那里才是个鼎鼎有名的销金窟。
      鸿云派去的人打扮成西域商客在道观门口晃荡了两日,三百两香油钱捐进去,却只得了无业观外院的一炷香,办差的人来报鸿云以后,咱们见多识广的王府鸿大管家狠一狠心着人再往里扔了一千五百两,这才有几个道士打扮的人把乔装过的商客领进了道观后面一处见客的厢房。
      刚一进门,里面那装模作样的老道声儿都没出,只举起手比划了个五,旁边侍奉的道童便用一句典故委婉地提醒说“五千业障,随缘可消”——却是狮子大开口,张嘴要五千两。
      那人也不管什么道不道了,就连“业障”这样的词也搬出来敛财。
      鸿云的人不敢打草惊蛇,于是先斩后奏地给了,他们回来报的时候,鸿大管家算着这一会儿三百、一会儿一千五,再一会儿五千的花费,十分心疼。
      这一个消息打探回来,生生用掉了王府几个月的花销。
      不过这五六千两银子也不算白花,那老道说了,从今以后,商客要在随州境内行走,自然有人相助,畅行无阻,必定财运亨通。
      明码标价到这般田地,俞景然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潜龙之地随州占山为王,权势大到只手遮天。
      “王爷一定要严查!”鸿云心疼着银子,便在回禀完无业观的事情以后,咬牙切齿地加上一句,以求追回那打了水漂了六千两雪花银。
      不用鸿云提醒,俞景然也要铲除随州地界无法无天的占山老虎,何况这人还借着无彰观的由头大肆敛财,想必别人泼给楚星渊的脏水也一定和这里脱不了干系。
      这一趟又是微服私访又是大把撒银子地查下来,俞景然心里有了打算。
      郑大人贪的三百亩永业田正位于无业观东三里。
      俞景然被这无业观一激气盛至极,一时也顾不上什么循序渐进,当下就令人围了无业观。
      鸿云带着人过去的时候,那观主还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修道模样,与他说了好几句云里雾里牛头不对马嘴的法号企图糊弄过去。
      谁料我们这鸿大管家也是听过楚星渊六七年念叨的,他这信口胡诹的两句鸟语还未说完,先被鸿云一声“无彰二字的来历”问倒了。
      鸿云命手下把人拿了,才不紧不慢地踱步过去在那假老道耳边解释起“鹑居而彀食,鸟行而无彰”的来历,颇有些得意的样子——世间最尊贵的道士乃是我们太常卿大人,你这冒牌货算什么东西。
      若不是要留证据,鸿云真想把摘下来的“无业观”三字牌匾狠狠踩碎,以解他六七千两银子的心头大恨。

      鸿云出门拿人之前,俞景然先以在大宴随州为由将各路官大人和随州城有名有姓的望族都请来了,还吩咐下去尤其和李姓沾亲带故的,更是一家都不能少。
      酒过三巡,歌舞正盛。
      俞景然身边失踪已久的大管家鸿云再次出现在宴席上的时候,前一刻还语笑嫣然地提杯敬诸公的瑞王爷忽然变了脸色。
      外院也早就被俞景然布下人马严防死守住了。
      名门望族门锦衣相赴的瑞王之约,转眼就困住了宅中一百余人。
      竟是个鸿门宴。
      俞景然笑着举杯:“随州城真是给了本王一个惊喜,诸位大人可都是好本事啊!”
      方才坐在席上的人还有大半不知发生了什么,只为瑞王这脸上令人琢磨的神色感到发怵。
      俞景然一句话说完,台下客座跪倒了大片,有几个心虚的想暗中找人往外传消息,当即就被王府亲卫拿住了。
      前一刻云淡风轻,后一瞬怒言愠色,便是瑞王爷几年上京浮沉里磨练出来的好本事。
      “袁大人,有什么着急的事要往外传呢?难不成事贵府的王夫人要生了?这可是大喜事啊,本王亲自替你通传可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帅气瑞王,在线变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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