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花》一碗蛋酒

4、第四章

　　葵莳终究是没能睡个安稳觉。

　　她第一次离开神界离开家人，一整天的奔波忙碌让她没时间思考这些，一旦安静下来，独自一人的时候，那种孤立无助突然涌了上来，她鼻头一酸，用被子捂着脑袋，偷偷掉了几颗眼泪。

　　她摸出口袋里的照片，那是主神夫妇给她的，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寻找小主神。

　　可惜小主神没能在神界孵出来，所以她手上这张照片，是一颗半人高圆滚滚白胖胖的，蛋。

　　把照片贴身收好，葵莳深吸一口气，祈祷自己能早些找到它。

　　但是思绪还是不由自主跑到对生存环境的沮丧上。

　　丧尸长得真丑，还吓人，食物也太少了，一想到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很可能只能每天面包和水，没有肉，没有果汁，也没有新鲜的水果，她就觉得难受。

　　但是陆鹿看起来却很淡定。

　　这才是丧尸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五天，他就已经适应了，并且了解到了这么多信息，他肯定不会像她一样这么懦弱，大晚上被丧尸啃锁的声音吓得睡不着觉。

　　陆鹿真坚强，葵莳心想。

　　于是很快，她就带着对陆鹿的敬佩之情睡着了。

　　隔壁小房间的陆鹿，把之前做草稿的那张计划表又修改了一遍，添了点东西，也划掉了一些东西，然后又打开平板，把人类生活区的视频又看了一遍，这才上‘床睡觉。

　　躺在狭窄的床上，陆鹿看着天花板，脑袋逐渐放空。

　　周围一片黑暗，这房间没有窗户，显得格外闭塞，灯也没打开，沉沉的黑像是融化的沥青。

　　然而一闭上眼，脑中的画面就会变成一张张丧尸丑陋贪婪的脸。

　　视线被桌子边沿切断，他被困在小小的一方空间，看见一双没了皮肉的腿骨站在自己面前，紧接着是令人作呕的撕咬吞咽声音，四周尖叫声四起，哭泣，逃跑，喊叫，撕心裂肺的声音。

　　而教室中央的电视上，还播着边境线的新闻。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捏着他的衣角，用力到指尖都泛白，他转头看过去，是他的同桌，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

　　女孩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眼圈微红，看起来十分可怜。

　　——它是在吃李老师吗？

　　陆鹿抬眼看了看外面，轻声嗯了一声。

　　他看见了丧尸从尸体上扒下的一块金色手表，那是他们的科学老师李老师刚买的，买了之后每天都戴着，戴着它的时候，李老师脸上总是洋溢着得意的笑。

　　“陆鹿，我好害怕。”女孩瑟缩着，往他的方向靠近。

　　桌下位置原本就狭窄，她要靠近，陆鹿也没办法，只能往桌脚靠去。

　　只是轻轻一侧身，忽然那只白皙柔弱的手将他一推。

　　他从桌子底下摔了出去。

　　女孩哭着小声嘀咕：丧尸吃李老师一个人肯定吃不饱，电视上说过了，它们一般吃两个人就饱了，不会再追捕其他人……

　　而这时，正在进食的丧尸听见声响，喉咙不断发出诡异的嗬嗬声，一边俯下身来，用空洞眼神看着她，布满血的嘴角朝着他咧开一个大笑，它张大嘴，像蟒蛇一样扑了过来。

　　牙齿刺进脖颈的恐惧和疼痛让他身体发麻，他个子不算高，男生中甚至算是瘦小那一类，在丧尸面前跟小孩一样，因为失血过多，他甚至无法挣扎，只能看着丧尸撕扯下自己颈间一片肉，大口咀嚼。

　　而桌子底下的女生，趁着丧尸控制他这段时间，偷偷从桌下溜了出去。

　　他看见她逐渐消失在教室门口，女孩害怕的佝偻着腰，四处张望想要躲避丧尸，然后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身体逐渐僵硬，他却在一身冷汗中醒来，陆鹿呼吸急促，躺在床上缓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没有一处不是酸疼的，头脑昏胀，眼前时暗时明，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不小心忘了自己手上的右手，扯到伤口，尖锐的痛意终于把他拉回现实。

　　看了眼平板上的时间，早上七点五十五，陆鹿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准备下楼找点东西吃的时候，正好经过葵莳的房间，那间房在最中央，面积最大，看不见都难。

　　而她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太过信任他这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陌生人，门都没关上，大咧咧的敞开着，因此陆鹿一眼就看到了她，抱着雪白的枕头睡的正香，嘴唇微张着，长发遮住了半张脸，睡得一脸安稳。

　　直到将近十点，陆鹿在楼下看书的时候，葵莳才揉着眼睛从二楼下来。

　　她刚刚洗了把脸，不小心把眼睫毛揉进去了，这会儿都没弄出来。

　　葵莳左揉又揉，耐心逐渐耗尽，看见陆鹿，滑稽的闭着一只眼坐到他旁边，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陆鹿，能帮我看看吗？”

　　陆鹿本想拒绝的，他一个人呆习惯了，每天吃完早饭就下楼坐沙发上看书，书架上那些书也快看的差不多了，这会儿被打扰只能暂时放下书，看到她揉的通红的右眼，拒绝的话没能说出口。

　　他俯身拉下她的手，让她试着睁开眼睛。

　　女孩子的眼睛，似乎总是蓄满泪水的，眼眶红红的，连睫毛都被泪水打湿，不高兴的时候腮帮子微微鼓起，可怜的皱着鼻子等人帮忙。

　　陆鹿手指温热，拇指按着她脸颊，仔细检查了下，很快就找到了那根掉进去的睫毛，很轻松就弄出来了。

　　葵莳试着眨了眨眼睛，发现真的好了高兴的差点蹦起来。

　　她可是揉了半天。

　　“谢谢陆鹿！”眼睛好了她又恢复了精神，脑袋凑过去，“你在看什么啊？”

　　“《末日生存指南》。”

　　这书名好像有点熟悉，葵莳问能不能给她看看，陆鹿很大方的递了过去，葵莳翻了两页就换给了他，内心一言难尽。

　　《末日生存指南》原来是一本畅销小说，作者是杀千刀，据说是一个很有名的小说作家，扉页上还写着他的其他畅销书，而对于葵莳来说，这是她的家庭教师的教材。

　　她确信，她爸妈被骗了。

　　一想到自己之前还可惜书没能带下来，葵莳只觉得自己蠢得要死。

　　还好她真的没带下来。

　　不然她肯定要拿着书朝陆鹿炫耀，到时候被发现，她就真的蠢死了。

　　为了远离这本书，葵莳翻看了计划表，决定开始做上边的任务。

　　第一件事，就是画地图了。

　　葵莳找陆鹿借来平板，找了纸笔，坐在餐桌前画了起来。

　　其实她并不擅长画画，昨天的话带着一点吹牛的成分在，她小时候去上兴趣班倒是学过一点，但是老师只看了一眼就劝她别学了，还把学费给退了回来，因为这件事葵莳深受打击，再也没能提起画笔。

　　多年过去，葵莳的画技没有丝毫进步，但却越画越有自信，怕自己忘了画的啥，还在一旁标注清楚。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小时，陆鹿肚子饿了打算吃午饭，看见她那么认真，鼻子都快贴到纸上去，于是好心给她顺便拿了一个草莓味的面包。

　　葵莳正好饿了，因为太过认真，面上红扑扑的，朝他道了谢，拿起面包一边啃一边继续画。

　　这副地图，花了她一整天的时间。

　　最后一项标注完，她都快饿死了，但是完成后第一件事却不是吃饭，而是带着地图找到陆鹿，——陆鹿正在清点食物。

　　“陆鹿！你看，我画完啦！”

　　一张A4纸画的满满当当，还有一张纸则全是备注，葵莳一脸期待的等着他的回复。

　　陆鹿盯着那两张纸看了一会儿，最后朝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小卷毛整个人像是沐浴在阳光中的天使，笑都是带着温暖的，他只说了一句：“挺好的。”

　　葵莳害羞的脸都红了，抱着两张纸高高兴兴吃东西去了。

　　干巴巴的全麦面包都变得格外可口起来，想起计划表上还要储存饮用水，葵莳又撕了一本书，边吃边烧水，面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夸画的好看。

　　烧水是个力气活，烧开了还要把水倒进水壶里放凉，然后装进塑料瓶里，到时候方便带走。

　　葵莳被烫了好几次，她总是不长记性，看见水开了就直接用手去碰水壶，右手被烫的红通通的，陆鹿注意到，沉默半晌，还是去楼上找来烫伤膏，给她涂上。

　　他的猜测没错，葵莳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平时没做过家务活，皮肤娇嫩，可能也是第一回离开家人，才几天，身上就已经是大大小小伤。

　　白净的脸上蹭破了皮，一晚上的时间已经结痂，葵莳总是觉得脸上蹭破的地方痒痒的，忍不住去摸。

　　陆鹿给她上好药，看她要去碰伤口，拉下她的手。

　　“伤口愈合的时候是有点痒，别碰就好了。”他说。

　　葵莳乖巧点点头，不再碰了。

　　陆鹿收好药膏，心想，虽然娇气，但是还算听话。

　　这时，葵莳想起他的伤来，指着他的右肩问他：“你的伤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

　　伤在右肩，右手不好上药，他一定很不方便。

　　“两天换一次药就可以了，明天再弄。”陆鹿说。

　　葵莳心里愧疚极了。

　　她也就一点小伤就这么难受，陆鹿可是被丧尸挠了一爪子，右手都不太能动，却还这么关心自己。

　　陆鹿可真是个大好人。

　　“那你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啊？”葵莳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反正我呆在屋子里也很无聊，你给我安排点事做吧？”

　　陆鹿想了会儿，“屋子外边有一片小花园，里面种了很多青菜，我们每天吃面包泡面不太健康，需要补充一点维生素，你有时间去摘一点放到冰箱里吧。”

　　这事挺简单的，而且就在别墅围墙内，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陆鹿想着。

　　至于他，他得上楼重新画一幅地图才行。

　　葵莳画的那两张图，他基本上没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