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绝假言怪谈集》谢绝假言

48、小巷孤魂（16）

　　以前，裴欢跟多数人一样，虽然知道跟踪这个词，但只把它当做小说或者影视作品里才会发生的事情，从不会将之与自己的生活联系在一起。但最近这段时间，裴欢却感觉很不对，总有一种自己被人跟踪的感觉。
　　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可是，如果只是自己的错觉，那么这种感觉也未免太强烈了一些！
　　真的有人在暗中跟踪我吗？这个人是谁？他（她）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有人因为我变成了一个有钱人，而想要绑架我吗？
　　二十岁以前，裴欢的人生，可以说是过得稀里糊涂的。
　　跟很多农村留守儿童一样，父母为了生活，离开了还在念小学的孩子，出门打工去了。所以在他的童年记忆里，他的父母好像两个又重要又可有可无的人一样。
　　因为从小缺少关爱和教养，他不但学习成绩很差，而且学会了太多在现在看来很垃圾的东西。抽烟，打架，沉迷网络游戏，甚至有时还会偷同学或者家里的钱。
　　因为成绩太差，所以没有考上任何一所理想的中学，小学毕业后，只能凭户口簿去了镇上那所在别人嘴里的垃圾中学继续念书。但就连这所在他眼里非常垃圾的学校，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有一次跟同学打架时，他用一把水果刀将同学的手臂刺伤了，所以被学校要求请家长。结果他没有请家长，自己选择了退学。
　　虽然奶奶很伤心，但他一点也不后悔。反正考不上高中和大学，赖在学校里，也不过是混到初中毕业而已。还不如出去打工，反倒自在一些。于是不满十五岁的他，就开始了打工的生活。
　　爸爸妈妈得知他退学的事情后，虽然很伤心和失望，但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父母虽然嘴里经常责怪儿子没好好学习，辜负了他们的期望，但他们内心深处也明白，儿子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们其实有很大的责任。
　　虽然儿子跟他们不亲，甚至有一种仇人般的敌意，但父母为了弥补一下儿子，还是将儿子接到了他们打工的那个城市。他们本来打算帮儿子找一个工作，从此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但儿子却不领情，在他们租住的地方只呆了两个星期，就不辞而别了。
　　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自己的父母，也没有再回老家。之后的日子里，他自己找了很多份工作。当过餐厅服务员，当过小工，送过外卖，开过摩的……
　　总之，因为起点太低，所以换来换去，都是一些又辛苦又挣不到多少钱的苦逼工作。最惨的时候，他甚至当过流浪汉，靠捡垃圾为生。
　　本来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但人的命运，往往会因为一个偶然的机缘，而发生改变。七年前，也就是他满二十三岁那年，他忽然时来运转了！
　　那年他正在一个小老板手下干活，工作内容是拆房子。中国的房地产市场正处于迅猛发展的时期，很多与房地产相关的行业，都很赚钱，大有可为。很多房地产老板拿了地后，在开工建房之前，都会先雇人将这块土地上面原有的老旧房屋拆除掉。他的老板就是一个专门承包拆除旧房活儿的小包工头。裴欢读书虽然不行，但脑瓜子其实很灵光，他很快掌握了其中的门道，于是炒了老板的鱿鱼，另起炉灶，自己当起了拆房老板。
　　其间虽然也经历了一些波折，但他的生意还是有了很大的起色。腰包也越来越鼓起来，在这期间，他不但在这个城市里按揭购买了一套商品房，而且还买了车，娶了老婆。
　　虽然妻子比他大五岁，还离过一次婚，而且改嫁他时，还带来一个七岁的小女孩，但他毫不介意，因为他的妻子非常漂亮！
　　他不但很爱自己的老婆，对她的女儿钱雪也非常疼爱，视如己出，并将她改名为裴雪。现在妻子又怀上了他的孩子，预产期正好是今年春节后半个月左右。
　　不知是因为自己变成了一个有钱人，还是养儿才知父母恩的原因，总之他萌生了今年春节要回老家一趟的想法。想到已经十五年没有联系的父母，他心里有一种很愧疚的感觉。虽然有些不安和犹豫，最后还是鼓起勇气，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虽然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联系过父母，但他一直记得妈妈的电话号码。
　　他本来有些担心妈妈会不会已经换了电话号码，但电话居然一拨就通了。当电话里传来妈妈的声音时，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流下了眼泪。
　　“喂！喂！你是哪个？”
　　因为没有听见他说话，妈妈有些莫名其妙，大声问他是谁。
　　就在妈妈以为是个骚扰电话，要挂断电话时，他用低沉的声音说出了两个字：“是我。”
　　听见儿子的声音后，妈妈十分震惊。
　　母子俩在电话里沉默了十几秒钟后，妈妈才有些不安地问他：“欢欢，你现在在哪儿？”
　　他不答反问：“妈，这些年你和爸爸过得还好吗？没有……什么事情吧？”
　　“……没有什么事情。你呢？你现在在哪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想问候一下你们。”
　　母子俩同时舒了一口气。这几句话在别人听来，似乎只是很平常的问候语，但他们彼此心里明白，这些话里其实含有很多无法对人述说的秘密！
　　他问妈妈“没有……什么事情吧？”其实不是在问候妈妈，而是在问：十五年前我做的那件杀人案没有被人发现吗？你们已经帮我把那个小女孩子的尸体处理好了吧？
　　妈妈回答“……没有什么事情，你呢？”也不是一句问候语，而是在回答儿子：没事，你当年犯的那起杀人案，我和你爸都替你遮掩过去了。那个被你杀害的小女孩，被你爸爸埋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去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案子一直没被人发现，所以你现在不用害怕了，不用再东躲西藏了。
　　母子二人又激动地沉默了半分钟后，儿子才问妈妈：“妈，今年你们回家过年吗？奶奶她……？”
　　“你的奶奶前年已经不在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们今年要回家去，你呢？你回不回去？”妈妈问道。
　　“我要回去！”
　　妈妈正想再寻问别的情况，他却挂断了电话。
　　虽然这样看似很不礼貌，但他真的不想现在说得太多。他想给妈妈一个惊喜。今年春节，他不但自己会回家跟父母团圆，而且还要带上妻子和孩子，还有一辆很有面子的宝马轿车！
　　最重要的是，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埋藏在心底，不敢对任何人说出的那个可怕的秘密，现在终于可以放下了！
　　在这十五年里，他心里也十分悔恨，因为当初的一时冲动，而犯下了那么深重的罪恶！虽然他一直装成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但他心里却经常在思考一些问题：
　　十五年前自己犯下的那起杀人案，后来到底怎样了？那个小女孩的家人肯定会报案吧，公安机关会追查到我的头上吗？爸爸妈妈现在过得怎么样？他们会不会受到牵连？……
　　这些问题他虽然经常在脑子里胡思乱想，却从不敢对人述说。他只能一直逃避，一直过着一种在别人眼里很正常，但自己心里明白是在东躲西藏的日子。直到今天，他才终于鼓起勇气，拨通了妈妈的手机号码。
　　妈妈显然与儿子心有默契，儿子用很隐晦的句子问她，她也用只有儿子才听得懂的语言，回答儿子的问题。
　　挂了电话后，他心里激动不已，想到自己终于可以放下那个包袱，从此开始新的人生，他有一种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
　　但他没有哭，而是平静地回了家，并将自己跟妈妈通了电话的事情，告诉了妻子。
　　妻子听后有些惊讶，因为她听丈夫讲过，他跟自己的爸妈关系不好，十五年前因为一些琐事吵架分开后，就没有再联系父母亲。
　　“现在终于想要回家了，是因为自己有了点钱，所以想要回老家去显摆一下吧！”
　　对于妻子的猜测和嘲笑，他苦笑不语。
　　从这天开始，他心里对春节充满了期待。但最近一段时间，他却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安，总感觉有谁在跟踪自己。
　　“不会是警察吧？”
　　想到警察，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他仔细回想了好一会，又发现一个可怕的秘密：虽然这种有人跟踪自己的感觉，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产生的，但好像是在自己打过那个电话以后。
　　他不禁想起了以前在电视上看过的一些法制节目里的内容，有一些杀人犯，虽然自以为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但警方其实从未停下追凶的脚步。因为找不到凶手的藏身之地，所以警方会一直暗中监视凶手的家人。不管凶手故意与家人切断联系多少年，警方都不会放弃，只要凶手有一天跟亲人联系了，那么警方就会顺藤摸瓜地追踪过来！
　　“天哪，不会真的是警察在暗中监视和跟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