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卷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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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人的生活顾柯不想参与，他唯一的存在感就是那位孙司令不断投射过来的对“后辈人才”的欣赏目光。
剩下的乐趣也只是属于时琼的。
看那个人如雪后桃花的清淡，眼底因为谈话而起的细微波澜，抬手起落间的云卷云落。
他轻轻地敲着木桌，终于等到这一群人畅聊完。
还是有点做晚辈的自觉，他重新摆好座椅，一个一个送出门。
友好而和谐地承接了孙司令抚慰自己两条胳膊的力度，还有眼里的欣慰。
重新进屋的时候，顾老爷子正在喂他的鱼，颗粒状的鱼饲料撒下去，下面原本还优哉游哉的鱼立刻打了鸡血般的游上来。
动作间也给这件偌大古朴的厅堂增加了活力，减淡了人走茶凉的萧索。
他不动声色地扫视了周围一圈，也抓起一把饲料，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爷爷，时琼呢？”
老爷子在家里没有那么多讲究，随意穿着宽松的褂子，黑红的底料显得严肃正经。
身上有着岁月的味道，像是放久了的民国时期的香油。
他手上有着汹涌着的暴露的青筋，手指枯瘦而有力。
老朋友走了，估计也是心里泛起了几抹伤感的情绪，没有平时那么威严而不可侵犯。
他抬头，目光里有一瞬间是慈祥柔和的：“叫谁呢？没大没小的。”
顾柯这么高大的一个身躯杵在这里，面上乖巧地哦了一声，继续问道：“我舅呢？”
顾老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声音略显沙哑：“你没事总缠着时琼干什么，这毛病从小时候就没改过。”
顾柯尚还有一大堆话要说，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楼梯上下来，眼睛都雪亮了。
他慌忙把鱼饲料一股脑地洒进了鱼缸，拍了拍手迎过去。
顾老爷子刚燃起的几抹伤感顿时就被顾柯给压了下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鱼不加节制地开始抢食。
满腔笑骂之意都沉了下来，最后无可奈何笑道：“这么大个人，还毛手毛脚的。”
时琼今天穿的衣服也是一身白，像是披着月色和雪色，反正他就算披着个麻袋在顾柯眼里也是绝色。
那张脸简直写尽了人间山水，俊雅清秀，惊艳也耐看。
顾柯走得急了，几乎就要刹不住脚，一把撞上去。
他做什么都毛手毛躁的，尤其是在对时琼的事情上。
他把手随意地在自己黑裤子上擦了擦，脸上有着想要压抑但是不幸失败了的欢喜。
时琼就站在高一阶的台阶上看着他，看他好像想了好久才想出那么一句：“你干什么去？”
时琼也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这个本来很随意散漫的动作，他一做，味道和别人就不一样。
像是周身都被什么禁锢住了一样，别人无法靠近。
不近人情，和如冰雪般的冷淡，这是很多人对顾柯这位舅舅的认识。
但是顾柯知道时琼，他知道他，并迷恋着他。
所以他直接就伸手，将时琼的手从外衣口袋里拿出来。
时琼向鱼缸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顾柯心知肚明他在想什么，往这边靠过来。
一下子就遮挡了大半个可以被看得见的视野，用眼神安慰他：“没事。”
时琼微微用力，但是顾柯却先入为主地把他的手拉得更近，摩挲着。
声音因为压低了格外具有磁性，哄人般：“嘘，我不动。”
时琼看着他把自己手捧着到脸庞，贴上去，在自己的指缝轻轻呼气。
属于男人的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细腻的掌心皮肤，他不由自主想要蜷缩手指来。
可是不由他掌控，顾柯辗转着，柔软的唇不时触碰到因为冷而发白的指节。
一时间心如擂鼓，可是手上的热度却很让他舒适。
顾柯低着头，英俊眉宇间恰是柔情和宠溺，他看着时琼那双手：“我比口袋更暖。”
他们两个就这样站在楼梯口，
一个人心里兵荒马乱，一个人满心甜蜜之意想要倾诉。
时琼收回手，再放回口袋里的时候，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像是出窍了一样。
心跳怎么也止不住。
他有很多的话想跟顾柯说，想要斩断或者是割离，想要如四年前那样不留痕迹的离开。
可是他一看见顾柯，就觉得自己这样，即残忍又可笑。
一点也没有意思。
万般激流退却，留下涂地的惨乱和荒芜。
他任凭野草疯长、凭栏。
无数种理由不能说，他也没有方寸，干脆就放任自流了。
“我回去了。”
“好。”
时琼刚跟顾老爷子还有管家打完招呼，走到大门处，又听到顾柯叫他：“时琼。”
这声音似乎没完没了，但是每次听见，时琼都会从心里感觉到轻颤，他回过头。
只见顾柯后靠在不远处的墙上，好看的一只手搭在半张脸上，鼻梁高挺，俊气不凡。
修长的手指上指节突兀而白皙，旁边的眼睛流光溢彩夺目生辉。
手腕上的红绳松松垮垮，与那唇若即若离，他对他笑：“路上小心。”
楼上书房，
一脉相承了顾家老爷子的陈旧气息，定制的红漆木庄严，富有时代兴亡的味道。
从门口望去，书架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上面整整齐齐地塞着厚薄不一新旧不同的书。
开了几扇大大的窗户，大木桌上面还搁着几只狼毫毛笔。
那铮亮的毛上似乎还有未干的发亮的墨水。
顾柯就这么走了一圈，他以前进这件屋子，都来找时琼的。
他随意在书架上抽出一本诗集，长腿一迈，状似不经心的坐在了窗台上。
那窗台设计得很宽，涂上的红漆经久不衰，有着古老的味道。
更重要的是，这窗户也被设计的很宽大，转头望去，就能将老爷子后院里养的那些花花草草一眼窥见，细听还能听见鸟鸣。
就像是处在书籍殿堂和自然世界的交界之处。
顾柯身高腿长，身形比例堪称完美，上身收束地紧，没规没矩地坐着，后靠在窗沿，一条长腿搁在外面晃悠，一条腿半曲着放上来。
上半身的倒三角初现端倪，修长的手指轻佻地翻过手中因为有些年头而纸张发黄的诗集。
顾老爷子给自己磨了点稠密的墨水，洗干净了自己当宝的毛笔。
抬笔的一瞬间向顾柯那边望了一眼，落笔精准无比，流畅地划下来的时候精瘦的腕骨十分突出。
等墨迹丝丝晕染开来，他抬笔，几个端端正正颇有风骨的黑字在白纸上落成。
他低低地呼了几口气，搁下了笔，不住地点头欣赏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你怎么连看书的姿势都跟时琼学？”
顾柯合上了书，头却扭向院子里的那边：“我觉得这里的风景很好。”
老爷子没再说其他话，又瞥了他一眼，带着点老人家的意气用事：“你今天怎么来我这了？又跟你爸吵架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大概是最好的概述。
顾柯心里一动，脸上笑了起来。
把长腿收回来，书搁在窗台上，人却走了过来。
“我想起来去军校四年，还没有跟爷爷您好好打过招呼，所以我今天过来一趟。”
他张开双手，示意自己两手空空，坦坦荡荡。
低头迅速扫了一眼那摆在书桌上的毛笔字，浮夸而大力的拍了拍手掌：“写得好！”
顾老爷子虽然很受这一套，但是他也要他的一张老脸面皮，所以他冷哼了一声。
“比时琼呢？”
这个问题太难了，让顾柯哑了火，老爷子一看他那样，忍不住就要笑骂他：“臭小子！”
顾柯不好意思般地捏了捏自己的鼻尖，心虚道：“咳......各有千秋。”
这祖孙俩来来回回几下，气氛融洽欢快起来。
顾柯站在一旁给老爷子磨墨，老爷子换了张纸继续写。
写毛笔字也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不一会老人家面色就红润起来。
他像是话家常一样地说：“也就是你高考那会儿，和时琼待了几个月，怎么之后就一个劲地向着他了呢？”
窗外有着潮湿而轻柔的风卷进来，顾柯眉眼认真地抚平被扬起来的纸张，用砚台压住。
他脸上还有这当初少年的轮廓，就是多了属于男人的坚韧和沉着，动作也像是神似某个人。
他闻言轻轻笑道：“因为我发现，我舅舅是一个......”
一个什么？
柔和？俊秀？雅致？不规矩？
他突然就卡了壳，不知所云。
形容时琼他能想象很多辞，却感觉没有任何只言片语能概括那人的神采。
老爷子难得在下笔的时候分点心出来开口，顺着他的话问道：“一个什么？”
片刻后，顾柯极为罕见地不好意思般地红了耳尖：“一个值得喜欢的人。”
年少的暗恋着迷和现今的爱慕迷恋交织在一起，让这个被长辈们交口称赞的后辈，这个从军校里浴火的高大男人也只能心甘情愿地屈服。
因为爱意的宣诉而满足，羞涩。
顾柯离开的时候郑重地道了别，又给鱼缸里的鱼喂了一把饲料。
刚走到门口的时候，接到了胡净的电话。
“怎么了？”
那边的声音有点嘈杂，他不是能很清晰地听到胡净在焦急地跟自己说些什么。
他本能地感觉到不太对劲，微微皱起眉头，眼里闪过对危险的警觉。
又问一遍：“我听不清楚，你找个安静的地方。”
刚刚胡净应该是在酒馆的舞池跟他打的电话，现在闹耳的音乐声弱了下去。
胡净拿着手机跑到了后面比较安静地地方，重重地喘了几口气。
对着手机喊道：“我刚刚听见......秃头他们听说你舅舅回来了......要找人...”
他话音还没落，顾柯暗骂了一声，关掉了手机，拐了个角，向时琼刚刚离开的地方跑去。
作者有话说第38章 卷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