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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缘开 02 ...

  •   晌午时分,日光被乌云遮蔽,霎时间,天黑如墨碳。一声惊雷响彻天边,轰隆隆卷着雨水瓢泼而下。

      雨声乱耳烦心,如千军万马般的气势奔踏而来。

      这雨来的太过突然,张菩儿外出放牛未戴斗笠,浑身都淋了个底儿透。

      大雨下的冒了烟儿,看不清前路,等着雨停了她才敢将牛群赶回家去。

      淋的这场雨叫张菩儿受了寒气,回去就生了病,额头像火炭一样热,人烧的开始讲胡话,家里没银钱请郎中,她娘就用土方子熬了点水让她喝下去。

      她在家中昏昏沉沉歇了三天,也没有什么精气神。

      到了夜里口渴的厉害,她摸索着点着了油灯,给自己倒了碗水喝,迷迷糊糊间瞧见清水里有个红色的药丸,她以为自己瞧错了,揉着眼睛再想仔细分辨时却见碗中只有清水,哪来的红药丸!

      心中有了疑虑,但因身体太乏,无瑕多想,喝下这水就匆匆忙忙钻进了被窝里。

      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只听见外面吵嚷着什么,将她吵醒了。

      张菩儿睁开眼起了身,才惊觉自己竟是浑身轻松。

      病气已然除尽。

      忽的记起昨夜碗中那枚红色的药丸,总觉得有几分奇怪。

      正当张菩儿凝眉深思时,她屋里的门被‘哐’的一声推开,是她八岁的弟弟张贤莽莽撞撞的跑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道:“阿姐阿姐,你快同我去看,大伯家来了个大仙,在给大伯做法降妖呢!”

      “什么降妖?降什么妖?”张菩儿奇怪的问。

      张贤拽住她胳膊,不管不顾往外拉,只道:“阿姐你别啰嗦,再晚一步,大仙就走了。”

      张菩儿虽好奇,心中却有犹豫。她平日里活儿多,不似弟弟那般清闲,可以东家凑热闹,西家去玩耍的。

      “我就不去了,这几日刚下过雨,外头的蘑菇准是又长起来了,我要是去晚了,就都被别人采光了。”

      张贤嫌她啰嗦,不肯放开她,年龄虽小,力气却比姐姐大。

      “不晚不晚,到时我同你一起去。”

      就这么,张菩儿被他拉着去看了热闹。

      大伯家就住在村西头第一户,再往西是一大片田野。

      雨势停息,天空却依旧死灰一般的颜色,黑云压在头顶上,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张菩儿跟着张贤来到了大伯家院子门口,这档口大伯家里里外外已经围了一圈人。

      村子里的人尤其爱看这种热闹,平时都在田间地头劳作的,这会儿也都挤在这伸头张望。

      张菩儿被张贤拉着硬是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这会儿堂屋里那位大仙正在做法,大仙是个身穿蓝布大褂的男子。

      堂屋面西设有香案,立一神位,案上摆着几样供品,那大仙手持三根香插在装小米的石碗中,随后便撩起大褂跪地叩首,口中念念有词。屋南面靠墙壁的位置也坐着一男子,身着普通的布衣,他手上有一面鼓,先是轻轻的敲打几下,于是便见着伏地叩首的大仙突然一跃而起,浑身抖了一抖,似是被什么附体了一般,随着鼓声越发激烈,他动作的幅度也越发大了起来。

      这种做法的场面,张菩儿不是第一次见,已觉无甚乐趣,但有弟弟拉着她,也走不成。

      就这么生生熬到了做法结束,大仙收回法器,高声道:“邪祟已除,众可放心。”

      张贤在旁语调不高不低的道出一句,“这就除了?我都没看见邪祟长什么样子呢,好生无趣!”

      听他这一句胡话,周围好些个大人都横了他一眼,张菩儿忙扯着他衣袖,板着脸道:“你又胡说,小心回去我告诉娘,让她管管你这张没把门的嘴。”

      张贤似乎也觉着自己的话不妥,闭闭嘴不再出声了。

      张菩儿转而拉着他正准备离开,却不经意往大伯身上一瞧,竟瞧见他身后站着一位一身破烂布衣,面部惨白,双眼乌青的女子。那女子头发湿淋淋的,不声不响一直杵在那。

      大仙做完法,都以为没了事,大伯家的小儿子围着大伯跑来跳去的玩耍,谁知竟从那女子身上生生的穿了过去。

      周遭的人都似看不到那女子一般。

      张菩儿顿时冷了心神,她哆哆嗦嗦的扯了下张贤的衣袖,“弟弟,你瞧……大伯身后你看到什么没有?”

      张贤依照着她的话向那看去,摇摇头道:“什么也没有啊!”

      他的话音一落,张菩儿身上的汗毛根根竖了起来,全身像是刚从冰冷的河水中浸过一番似的。

      浑身都泛着寒气。

      脑子里像是捣进了一团浆糊,什么都无瑕思考,只余无边无际的恐惧在周身蔓延。

      那女子也好似感受到了什么,目光自她大伯身上慢慢移过来。

      那一瞬间,张菩儿脸色大变,拉起弟弟的衣袖便不管不顾的往家跑。

      嘴里一遍一遍的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跑到了家里,直接回了自个的屋,说要去采蘑菇也没敢出去。

      到了晚间,她爹娘都从地里回来,在桌上吃饭时,她闲话几句,问道:“爹娘,大伯家请大仙做法的事,你们知晓吗?”

      “听说了。”她娘回了句。

      “那……大伯发生了何事,为何请大仙做法?”

      “一个女娃娃,打听这些事做什么?”

      这话是她爹说的,板着张脸,已然不大高兴。

      张菩儿垂下了目光,低声道:“只是好奇,问一问罢了。”

      有她爹发话,这饭桌上一时掐了声,过了会儿她爹吃完饭下桌,张菩儿才又壮起胆子,追问她娘,“娘,大伯到底发生了何事啊?您就同我说说吧!”

      她娘横了她一眼,却还是开了口:“你大伯前些日子在地里干活儿,到了日头落下,天已经擦黑才回家,回去的途中内急,就地撒了泡尿,撒完尿才发现,那竟是一处坟堆。他觉着害怕,急急匆匆跑回了家,结果当天夜里人就不对劲了,一阵清醒,一阵糊涂,糊涂时寻死觅活的,竟说些胡话。”

      张菩儿越听,心里越是发毛。

      白日见到的那张脸一瞬间扑进脑子里,她浑身战栗的抓住她娘的手,“娘,我害怕。”

      她娘剜了她一眼,“害怕还要打听,怂胆子。”

      “不……不是的娘。”

      她把在大伯家见到的事原原本本的说给她娘听,她娘听过后,脸色愈发凝重,半晌突然出声制止她再说下去。

      “你怎么学着你弟弟一般胡说八道,往后这话不要再说了,一个女娃娃整日神神叨叨的,往后还想找婆家不找!”

      她娘的脸色很不好看,冷的像是能刮下一层霜。

      张菩儿觉得她娘的反应有些奇怪,但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劲儿,只是被呵斥后,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年纪尚且稚嫩的张菩儿虽常常听大人们提起鬼神精怪,但却仅仅只是晓得它们是有神通的。

      恶鬼和精怪据说会伤人,但究竟是怎样的伤人,她却丝毫不知。

      于是对大伯的那桩事,她被娘训斥过后便真的不敢再对任何人提起。

      给大伯做法驱邪的大仙拿了他们家全家老小一个月开度的银钱便离去了。

      大伯的状况好转,全家人还未高兴过三天,谁知,人突然就疯了。

      整日的满村乱跑,嘴里嚷着胡话,那日张菩儿要出门采蘑菇野菜,撞见他从门前经过,她害怕缩回脚,躲进院子里,却又忍不住好奇,想听听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然后她就听到,大伯嘴里念叨的正是这一句。

      “生为王家女,死于野山沟,亡灵借生还,生者祭西边。”

      ……………………………………

      这一年冬 ,院外的红梅花披了一身雪衣裳,艳色中带着寸寸皎洁。

      霜雪铺设出一片白色的天地,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子将人的脸拍打的生疼。

      张菩儿不知吃了什么,吃坏了肚子,跑了好几趟茅厕,到了夜里又火急火燎去了一趟。

      从里边出来时,天色黑沉沉的,她迷迷糊糊的瞧着院子里好似有一颗滚圆的月亮在忽上忽下的动,心里道着奇怪,这月亮不都在天上,怎么会在下面呢!

      她心中揣着疑问回了屋,到了屋中和她娘说道:“娘,月亮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了?”

      她娘被她一句话逗得笑了起来,“傻不傻,月亮在天上,怎么会掉下来呢!”

      “可是你看,院子里那不是月亮吗?”她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瞧见那有一颗散着银白色光辉的圆球在上下动着。

      她娘吃了一惊,忙喊:“她爹,你快来看,那……那是什么?”

      她爹闻声从屋中出来,定睛一看,脸骤然变色,他拉着张菩儿的衣袖把她往屋里推,也没解释什么,只道:“小娃娃大晚上乱走乱看什么,赶紧回屋睡觉去。”

      张菩儿心中好奇的紧,又碍于她爹的威严,不敢多说什么,倒是不情不愿的进了门。

      进屋后却听见堂屋里,她娘问她爹,“孩子她爹,那到底是什么呀?”

      半刻后,才听她爹压低声音道:“听老祖宗说起过,那叫狐狸炼丹,凡有狐狸到家中炼丹的,这户人家一定有人不是小白人儿。”

      说完后,又过了良久,她爹复又说道:“还记得菩儿四岁时,家里来的那个老道吗?我想……咱家,留不住这个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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