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烟祭》楚蝶冰

7、谜镜

　　风束紧紧的裹住我们，除了大嫂。
　　大哥他们已陷入昏迷，奇迹般的，我却是清醒着。
　　枫痴痴的看着大嫂，轻抚着她脸上的伤痕。万千光华从他修长的指间飘出，象风吹落叶，大嫂脸上的伤痕奇迹般的随之消散。在他无暇的手中，现出一张完美的面孔。
　　我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美到这样的极致，就犹如造物主将所有的恩赐都给了她。只是轻轻的一眼，你就会不知不觉的被她吸引，为之沉醉。她的脸就如同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她的眼睛，仿佛蕴涵着这世上所有的光华。她微笑，你会从她眼中感觉到她内心的快乐，她伤心，仿佛整个世界都黯淡了。
　　大嫂静静的看着枫，原本冷漠的双眼渐渐有了一丝温暖，她轻轻一叹：“你何苦伤损自己的修行，来恢复我这转瞬即逝的容貌？我毁掉它的那天起，就不再在乎它了。”

　　枫的脸色更加苍白，手已经透明得隐隐能看见血管中有液体循环流动。
　　“你可以不在乎它，我却不能。自从你离开之后，我的梦境里，一直是第一次见到的你的笑容。从那以后，我就已经知道，冰冷的王座，至高的权力永远不可能带给我微笑着的幸福。我屈服于长辈所谓的血统，放弃你的笑容，是我平生所做最后悔最痛苦的事情。我不会再错下去了。我的王座上，若是没有了你，便不要也罢。你没有几万年的生命，我就陪你只活千年。这些凡人，我陪你一起遗忘。他们只有几十年的生命，对你而言，比眨眼的瞬间还要短暂。”
　　大嫂叹道：“我的生命，对精灵而言，不也如眨眼般短暂吗？若是因为短暂我就能忘记骁。枫，哥哥，你却为何不能忘记我？”
　　枫歇斯底里的狂叫着：“不要叫我哥哥！我不是你的哥哥！我永远也不是你的哥哥！你不能忘记这些凡人，我帮你忘记！他们全都死去，那样你就会忘记了！”
　　大嫂平静的看着枫，一字一字的说：“我若是死去，你是否也就会忘记我了？”
　　枫呆住了。半晌，他摇摇头：“今生今世，永永远远，我也无法忘记你。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你回去，我要你在我身边，哪怕只是一千年，一百年，十年，一年，一天，我也要你在我身边。”
　　大嫂淡淡道：“枫，你忘了么？从来没有人可以强迫我，除非我已经是一具尸体。”
　　枫长叹一声，道：“从前是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因为从前你心里没有人存在过。可是现在，你心里有了太多的人。”
　　枫缓缓的转过身，指着我：“就连这个小丫头，你也不忍心她死去，不是么？”

　　我看着这个操控我们生死的人，心中不是恐惧，却是悲哀。痴爱一个人，却得不到同样的爱。
　　他虽是精灵王者，高高在上，我心中却对他有万分的怜惜。仿佛我曾经也似他这般心痛心碎过一份没有回应的爱。我？曾经？我大概是快死了，所以都出现幻觉了。我哪里有什么曾经的心痛？我才十几岁而已，根本不曾爱过何人。可为什么，看见他几近崩溃的眼神，我会觉得感同身受？
　　我摇摇头，想努力挥去那些莫名的伤感。大嫂美丽而忧愁的眼睛落在我身上。
　　我挤出笑容：“原本活着就不知道为何而活，现在死去却知为何而死，也算不枉此生了。生未必是开始，死也未必就是结束。大嫂若是因为我而离开，我活着却要比死还痛苦。”
　　枫也许没有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第一次正眼看着我——他口中“卑贱的人类”，喃喃低语：“活着比死还痛苦……活着比死还痛苦……”，眼神逐渐迷茫。
　　忽然他眼中杀气弥漫，伸手掐住我的脖子对大嫂说：“你若不在我身边，我活着就比死还痛苦，这个小丫头愿意为你而死，那我就成全她！”
　　大嫂咬着牙，没有说话。
　　枫的手缓缓的开始用力，我只觉得脚离地面越来越远，脖子脆弱得仿佛再加上一丝的力气就会变成两段。
　　我却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一丝的解脱。
　　视野渐渐的模糊。意识也渐渐的模糊。
　　“当”的一声，把我埋进鬼门关的脚拉了回来。
　　却是怀中的古镜掉了出来。

　　枫迟疑了一下，放开我，捡起镜子。
　　当他看见镜子背面大大的篆字时，手开始抖了起来。美丽的脸也因为恐惧而扭曲。
　　恐惧？
　　对，就是恐惧。我从他脸上，眼里，分明读到了恐惧这个词。
　　他的手颤抖着，直至全身都颤抖起来。
　　终于，他扔掉镜子，夺门而出，口中分明叫着“诅咒之镜”！

　　我和大嫂茫然对视，不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