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境污染》与暗

3、第 3 章

　　“回来啦小陆？”

　　“嗯，富叔，这份送到哪？”
　　陆泽刚帮脚架支下，富叔就拎着外卖袋子从屋里走出来，店内客人不算满，但是三三两两也坐了几桌。

　　“送到吉安路头的那家咖啡馆，知道路怎么走不？”

　　陆泽一把将外卖放好，然后撑开脚架，笑道：“知道，我找得着。”

　　“那行，快去快回，注意安全啊。”
　　“嗯，您忙去吧，叔。”

　　说完拧了把油门，又马不停蹄的向着吉安路开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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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在商业圈的咖啡馆自然是捞金行业，但是在广陵区的开一家咖啡馆，陆泽只能对老板的情怀表示认可。

　　店门口摆着两盆绿植，四围拉起一半的帘子，屋内半昏不黑，配上老式黑胶唱片里慵懒的歌声。
　　琥珀样式的吊链布满了整个屋顶，老板正上着一盏小灯，无聊的翻着书。

　　“喝点什么？”
　　嗓音清朗温和，与外表那副满脸胡茬、粗粝大汉模样一点也不符。

　　“额，我送外卖。”陆泽小声的回话。

　　咖啡馆里应该是有吃的吧？这样送外卖算不算抢人家老板的生意？
　　陆泽只能从心的表示，他只是一个跑腿的。

　　“哦？都点了些什么？”

　　“青椒鸡蛋、青豆炒鸡胸肉。”

　　“没啦？”

　　“没了。”

　　“就这么点？”

　　“就…就这么点。”

　　陆泽咽了咽口水，总感觉面前这个老板的神情跟刚刚那个医生好像，他虽然手里拎着外卖，但是眼角的余光已经开始打量着大门的位置了。

　　“苏小婉队长，我们已经穷到只能吃这种菜了吗？”老板有些蔫蔫的，像是夏天路边被骄阳曝晒的狗尾巴草，就连说话的口吻都带着一股子生无可恋。

　　“富叔的手艺很好。”陆泽解释了句。

　　而且，在他看来，青椒鸡蛋、青豆炒鸡胸肉就已经是很棒的美食了，就算是卫星城的高官，也最多就是吃青椒鸡蛋的时候多打两个鸡蛋，青豆炒鸡肉的时候多放点肉吧？

　　老板摆了摆手，扭过头有气无力的又叫了句：“苏姐姐，你怎么连店铺也换了啊？以前好歹还是东园小馆，现在……”

　　他瞄了眼陆泽手里的袋子，像是被抓住尾巴的猫：“老富家菜馆？”

　　陆泽想反驳两句，但是东园小馆好像是广陵区数得上的高档饭店，也只是撇了撇嘴，没说话。

　　哒，哒哒——
　　老板的抱怨声还没落地，从后厨里就传来了脚步声。

　　“你应该叫我苏队长，如果再让我听见小这个字眼，我想你可能连小这个字都拥有不了，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方面，谢青队员。”

　　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橙粉色中长发，戴着茶色眼睛，穿着休闲西装，身形瘦削但是又带着某种独特的危险感，像野外的红玫瑰。

　　“你是陆泽？”

　　陆泽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怪怪的，老实说，一个从未见过面的漂亮女人一语道出他的姓名，不管怎么说，都是容易让正常男性发散性的联想到诸如爱情、暗恋等等词汇。

　　“你应该没用过午饭吧？”

　　“我吃过了。”陆泽果断的选择了拒绝。

　　“早上八点到的老富家菜馆开始做杂活，十点三十九分送第一份外卖到邗江路的心理诊所，待了差不多有十多分钟。”

　　“十点五十一回到老富家菜馆。”女人撩了下垂在眼边的发梢，轻声道：“现在是十一点零八分。”

　　“留下来一起吃点吧，正好有些话想要跟你聊一聊。”

　　陆泽皱了皱眉头，他很讨厌这种方式，仿佛身上的一切都给扒了个精光，赤|裸裸的站在了人们的注视下，这让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快的事，但又想不起来，只是觉得不舒服。

　　“店里还有些事情要忙。”陆泽努力的组织词汇，针对于客户而言，虽然可能这些人也只会点这一次餐，但不妨碍他依旧保持着极大的耐心。

　　“你一个月的工资一千五百块。”苏小婉像是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千块放在了桌上。

　　“这是一千块，我觉得我们可以友好的聊一会天。”说完，微笑着看向陆泽。

　　陆泽咽了咽口水，心里刚升腾起的厌恶感已经被他丢到了脑后，这时已经开始默默盘算，如果面前这个好看的女人说的是真话，那么这一千块买一个太阳能灯泡的话，还剩下八百六十块，今晚给哥哥加餐的话，吃鸡肉好还是猪肉好？鸡肉虽然肉比较嫩但是猪肉油水比较多……

　　“陆先生？”

　　“嗯？嗯。”回过神来的陆泽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用一副舍身赴死的口吻道：“聊吧！”

　　“据我所知，那家心理诊所的老板应该是一个形体突变者，据说有不少人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女人手里捏着老板刚刚擦完的杯子，气定神闲的把玩着。

　　而原先还怨气冲天的老板，这个时候却乖的像一只小兔子，竖着耳朵，低着头跟手里的玻璃杯子较劲。

　　“没有这么恐怖吧？”陆泽挠了挠头，视线却落在了那一千块钱上，又开口道：“诊所的医生虽然看起来有些…嗯，不太好相处，长的还有些丑，但应该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

　　话里话外的意思，你的据人所知的消息，应该是被骗了。

　　“是吗？”她挑了挑眉头，似乎很诧异这个回答。

　　陆泽被她看的实在有些紧张，两只手不自觉的交叉起来背在后面，大拇指跟大拇指绕起了圈圈。

　　“那能跟我说说中间发生了什么吗？从你进屋开始。”

　　陆泽看了看时间，在这里呆的时间有些太长了，小声的问了句：“抱歉，我能先打个电话吗？”

　　“给谁？”

　　“富叔。”他诚恳的看着苏小婉：“中午店里可能比较忙，点外卖的人可能比较多，我耽误的时间有点长了，要先跟他说一声。”

　　苏小婉的眼神更加古怪起来，上下的打量了他一整遍，就像是看着怪物。

　　“为……为什么这么看我？”

　　“没什么，有些想不通罢了。”她摆了摆手，示意谢青倒杯咖啡，“你打吧。”

　　陆泽摇了摇头，将她古怪的行为归类为商业圈里的富家千金从未体会过底层生活。
　　然后拉开了些身位，掏出那个老旧的按键手机，拨通了富叔的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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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分钟后。

　　女人轻抿了口手里的咖啡，半只手撑在吧台上，看向陆泽。
　　“解决了吗？”

　　“嗯，富叔是个很和蔼的人。”陆泽道。

　　“好吧，继续说我们的事情。”苏小婉从身前推了杯咖啡过去，勾着嘴角轻笑起来：“跟我说说，你从进屋开始发生的一切事。”

　　然后目光撇了眼依旧在使劲用抹布擦着杯子的谢青，谢青缩了缩脖子，熟练的从吧台底下取出一张纸跟笔来。

　　陆泽组织了下语言，在金钱的力量下，一五一十的将整个过程详细的讲了出来。

　　“哪有这么简单？你在跟我开玩笑么？”
　　苏小婉还没开口，谢青就夸张的嚷嚷起来。

　　“我从来不骗人。”陆泽认真的看着谢青道。

　　谢青还想反驳什么，但是看着陆泽认真的眼神，只是悻悻的败下阵来，只不过还是不相信的低头小声嘟囔着：“要是消除这些异常有这么简单，还要我们干嘛？”

　　苏小婉全程都保持着平淡，偶尔抿一口咖啡，倒真的像是在听一个比较离奇但又不脱离现实的故事罢。

　　等到陆泽讲完，她才温声的接着问：“所以，你给你哥哥打了个电话是吗？”

　　“嗯，但是你不要因为我哥哥生气就觉得他是个不温柔的人，事实上，只有跟我有关的事他才会发火。”陆泽犹豫了下，还是道：“我们相依为命，他只是太关心我才会这样。”

　　苏小婉轻轻的敲着吧台，看着陆泽一脸诚恳认真的模样，她倒是不觉得这个男人会骗人。
　　但是昨天晚上提供的资料显示，陆泽根本就没有哥哥，整座幸福小区就只有他一个人的活动轨迹，这个哥哥到底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良久，看着有些紧张的陆泽，苏小婉摇了摇头决定先放弃这个问题，毕竟时间还长的很，当务之急是先将他收编进来，哪怕只是当一个外勤人员也别不受控制要来的强。

　　“你有想过换份工作吗？”

　　“什么？”

　　“新工作的工资应该比你现在的工资要高差不多三倍，也就是说，你的底薪差不多在一个月五千。”

　　“五千？”这个字眼一出现立马就让陆泽的心变得滚烫起来，五千块足够他带着哥哥过上一个极为优渥的生活，甚至还能够物色一个嫂子，再拱侄儿上个学。

　　陆泽的脸上有些挣扎，天平的一端是厚重的五千块钱跟温馨的家庭，另一端则是和蔼善良的老富提着外卖袋。

　　“我……要送外卖……”陆泽的声音压的很低，甚至有些丧气，五千块的工资就算是放到商业圈里去，也是凤毛麟角的。

　　“你的工作时间比较自由，一般来讲，偶尔才会有一次出勤。”

　　这句话立马打动了陆泽的心，也就是说，他可以一边送外卖一边在苏小婉这里上班。
　　那一千五加上五千，一个月就是…六千五百块！

　　“工作内容是什么？”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难得的镇定。

　　这让苏小婉不由高看了他一眼，一个能够坚持住底线的男人，无疑是更适合成为队友的。

　　“这是我的身份证明，正式介绍一下，我叫苏小婉，苏城警备厅特殊事件调查员，简称特调员，我是总队长。”

　　桌上摆着张蓝皮本，印着烫金的几个大字，加盖着苏城警备厅的印章。

　　五分钟后，被灌输了一大堆特殊条例的陆泽捧着一个同样款式的蓝皮小本子，迷迷糊糊的走出了咖啡馆。

　　苏小婉口干的厉害，喝了口咖啡，心道：“不管这个五十七号个体是否突变了，也不管他到底是怎么走出的那间诊所，现在他都隶属于苏城的警备厅了。”

　　咖啡馆的门突然又被推开，街角的风窜进屋内，刮着天花板吊着的饰品叮当作响。

　　“还有什么事吗？”

　　陆泽挠了挠头，小心的看向他的新老板苏小婉，小声道：“那个……一千块。”

　　“一千块？”苏小婉皱了皱眉头，什么一千块？
　　转而看到陆泽的视线不停的瞄向吧台上，这才恍然大悟，也有些失笑：“所以，你选择加入我们，不会是因为工资吧？”

　　“有一部分原因。”陆泽老实的回答了，眼睛还是盯着那一千块钱，没落进兜里，他都觉得不安心。

　　“拿去吧，手机记得二十四小时开机，有事情我会联系你的。”

　　“谢谢头。”

　　说完小跑过去接过钱，一张一张数了两遍，这才小心翼翼的放进包里。

　　“那，老板，再见。”

　　苏小婉摆了摆手，直到耳边响起电车发动的声音，又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