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把星总想以下犯上》凌凌幺

9、天命之事于我何干

　　说来也是奇怪，按道理来说他路半安如今有苏洺一半的灵气，总归是分的清是人是鬼是妖是仙。但是眼前这位黑衣少女却像是在一团迷雾当中，她身上围绕着混沌的气息，像是有两种气息在互相纠缠。
　　奚启自那少女出现，神情便变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等着少女看了一会，温柔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小俞，算算师傅有上百年没有见过你了吧，你有些不同了，师傅都该认不出来了。”
　　“我可没有你这满口天下苍生背地里却冷心冷血的师傅，”只见少女有些闪躲的转了下眼睛，随后抬手亮出一把白色的弯刀，指着奚启的方向一挥手道，“让开，我找得不是你。”
　　“小俞，你先听师傅说……”
　　“让开，我说了我没有师傅。”没等奚启说完一句话，那叫小俞的少女，便打断了奚启的话，翻过弯刀就要往苏洺的方向走去，奚启上前一步张开双手挡在了小俞的身前，也顾不上语气了，“小俞，不要再错了。”
　　“我再说一遍，让开。”少女声调越发的阴沉，将眼神自奚启身上挪开，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奚启的身后有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摸到了苏洺的身边，眼下一沉，“找死。”
　　石壁后的路半安小见奚启和那叫小俞的少女纠缠了起来，心想真是机不可失，于是悄悄的放轻了脚步，慢慢的绕到了苏洺的方向，眼看着马上就要靠近苏洺了，却不想功亏一篑。
　　只见那少女手上的弯刀光亮一闪，接着自身后的石壁上瞬间生出了密密麻麻的藤蔓，迅速的缠上了路半安的身体，随着少女举着弯刀的手一点一点的往回啦，那些藤蔓也一点一点的用力收紧，瞬时间将路半安身体里的空气全部挤出，路半安还没反抗就已经被勒得头昏眼花。
　　“小俞快住手，不要再牵连无辜的人了。”奚启道，却见小俞一脸冰冷的神思丝毫不变，手上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挡我路的人没有一个无辜的。”
　　奚启见状便要上去抢小俞手上的弯刀，却被小俞一掌击飞了好几步。
　　奚启稳住身形之后，举起苦竹排箫，接着一股力量自萧声中传出同先前小俞加注的力量相抗衡，缠在路半安身上的藤蔓，像是在两股力量中挣扎，不知道该听谁的，一会收紧一会放松。
　　还真是师出同门啊。
　　路半安就在两股力量中一会被扼住呼吸，一会又能暂时喘口气，那种感觉很煎熬，他一边翻白眼一边不合时宜的想，这是不是他们师徒故意联手变相地折磨他？
　　那叫小俞的少女见久持不下，索性转手滑动弯刀，绕在路半安身上的藤蔓不再用力勒住路半安，而是调转方向将路半安五花大绑，将路半安丢在了苏洺边上。随后她收起弯刀道，“也对，若是这么杀了这小子让这狗神仙跟着去死，也未免太便宜她了，我一定要在这上百条魂灵的注视下，亲手将这狗神仙千刀万剐。”
　　这边路半安被狠狠的砸在了苏洺边上，方还眼冒金星没缓过来，脑海中突然清晰响起了一个讥笑的声音，“见过笨的，也是没见过你这么笨的，那没脑浆的骨头精都比你机灵几分。”
　　是啊，那没脑浆的骨头精可是一看情况不对，转身就机灵地溜走了，而他却是被抓个正着，差点就死于非命。
　　等等这个声音不是？
　　“别回头。”
　　这明明白白的不就是苏洺的声音，路半安用余光撇了撇身边的苏洺，仍然是一副瘫软的毫无意识的样子，没有丝毫动弹。
　　路半安一颗悬着的心噗通落回了肚子了，一阵狂喜涌上，差点没能控制住情绪笑出声来，小心翼翼的用传音之术对苏洺说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一开始就有提防，路仙友，你该不会一点都没觉得不对劲吧？而且……”苏洺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变得有一点不那么爽快“被某人卡到墙上一直扯着，又狠狠撞了那么一下，哪怕晕着也该醒了。”
　　“啊，那个这个……”路半安在心里小小的尴尬了一把，决定自己还是不要告诉苏洺他在被迷晕醒来后才马后炮一样觉得不对劲的事。
　　“别打量了，你那表情就差把不对劲写在脸上了，看吧，本仙君倒要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那边奚启见小俞只是绑了路半安，一时再没有动作，也就收回了排箫，往前走了几步道，“小俞，你听师傅一句劝，不要再纠缠了，定风谷的动静已经闹得太大了，那掩人耳目的迷宫界必定已经被驻守此地的地仙发现了端倪，便是此刻上报天界，那天界驰援而来的人也是很快就到，到时候你便再也走不掉了。”
　　“那也够了。”小俞对着香案上的长明灯一挥手，那灯又亮了几分，“够我将她分筋错骨，打得她魂飞魄散，而且还杀一个送一个。”
　　“放手吧小俞，因为这些舍不得放不下，已经错的太多了！你看看前厅那丑陋而变异的怪物们真得是你想要的吗？那些张牙舞爪的怪物们真得还是你们的孩子们吗？方才他们一遍一遍的被切开，然后重生，再筋骨错裂的长大，长成这种怪物模样，然后再次被肢解。这不是爱，为了自私的舍不得放不下，为了自己的偏执编造的所谓爱，你们已经害了太多人了，放手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你闭嘴！”这番话像是正戳小俞的痛处，瞬间引爆了她的引线，只见她一挥手，注入了十成十的力量，奚启被这一掌扇出了老远，“轰”得一声砸上了石壁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
　　接着整个石壁也跟着颤抖了起来，小俞指着石壁上的灵牌愤恨的说道，“这一切还不是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神仙造成的，整日里一口一个天下苍生，他们难道不是苍生不是无辜吗？他们活着的时候难不成有错了什么？！说什么天命！讲什么天罚！”
　　“小俞，咳咳，”奚启自地上捂着胸口艰难的爬了起来，又咳出了一口鲜血跌回地上，断断续续的说道，“师傅近百年来同冥府查证过数十回案卷，他们均是前世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因此才会惹来天罚。奸淫掳掠有之，烧杀抢夺有之，残害忠良有之，虐杀无辜更有之，断断没有冤枉过任何一个。”
　　“前生之事与我何干！”少女咬紧了嘴唇，一双眼睛瞪得通红，“你又何曾认识过他们，如何说出这种话。他们哪个不是至纯至善之人！”
　　“我自记事起，便未见他们互相吵过一次架，拌过一次嘴，大家虽然都是耕着一亩三分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小门小户，但是所有人的都如同亲人一般，大家一起耕作，互帮互助，一起为了过好日子而努力。夜不需闭户，牲畜不需看管，所有人都赤诚而良善，即使同我这般出生就双亲皆丧的人，都未曾感受到一分孤独。尽管大家都不宽裕，但无论多少天灾人祸，无论丰年祸年，也没人弃我这孤女于不顾，这世上所处处歌颂的桃花源，也不过如此！但是你们！！！你们却生生的毁了它！！！”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一世为恶为患，便要九世尝便世上所有生离散，死相隔，求不得，爱无果，这一切的一切自他们犯下错的那天起便写在了生死簿上刻在了轮回里的，是你我皆改不了的天命！”
　　“我从来不信那天命！什么前世今生我却是通通不管，说什么所谓天罚也不过是你们这些一本正经的神仙的借口，整日里大道慈悲，碾死人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毫不留情。你们将他们一个一个从我身边带走，我今天也要让天界感受一下我的痛苦，你们一个两个三个，谁都别想走！”
　　说完小俞身上的气息瞬时暴涨了几分，一双阴沉的眼睛变得越发的红了几分，接着从她的左手手臂里钻出数条藤蔓，并迅速的发芽变长，张牙舞爪的在空中躁动，右手手上的白色弯刀也随之灵光泛起，而后一个灵气暴涨，手上的弯刀瞬时变长变大十倍有余，那由一节节白骨组成的弯刀这才显示出它真正的模样。
　　那是一把竖起来足足有一人高的巨型弯刀，衬着少女廋弱的身板异常的不和谐。
　　弯刀的柄上层层缠绕着一条又一条的布条，布条粗细质地各不相同，却都染着层层的血色，虽然年岁久远，但透过它似乎还能闻到血腥味弥漫在整个空气中。刀身虽说是由白骨做成，却丝毫没有钝器的感觉，边缘的骨刺闪着比金属还要冰冷的寒光，昭示着它的锋利无比。
　　“天煞孤星。”苏洺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也就没有继续装晕的意思了，抬头直直的望着小俞阴狠的双眼，动了动脖子，接着手脚一绷，缚在手脚上的绳子应声而断。
　　苏洺自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沾的灰，说道，“本仙君也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命硬的，上克父母，下克亲朋，天罚是他们应受的，同他们生在一起，是你应受的。”
　　“那我又做错了什么？”小俞像是并没有对苏洺的醒来有任何惊讶，直直的盯着苏洺，弯刀一点一点的举起，语气一分一分的阴沉。
　　路半安似乎从她的每一字中都听出了血雨腥风，揪着他的心脏似乎也跟着“咚咚”直跳，但抬头看苏洺仍然一脸冷漠，不为所动的道，
　　“没有，原本算起来，你本没有错。非要说，就是你生错了，总有人要应天煞孤星，不巧你碰上了。”苏洺的语调平平，似乎小俞那滔天的恨意并没有丝毫的扰乱她的心绪，“本仙君寻思着你没生好也不是本仙君的错吧？”
　　“你很快就会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小俞低下头望着手中的弯刀喃喃道，语气轻轻的带着无限的眷恋，如同依偎在父母身边撒娇的稚儿，“别怕，别担心，小俞很快就能帮你们报仇了。”
　　“小俞，不，不要再纠缠了，你不是她的对手，快听听师傅的话，”奚启自地上挣扎地要爬起来，恳切的说道，“你一直很听师傅的话的，是最好的孩子，乖，放下手中的刀，到师傅这里来，师傅带你回家。”
　　“师傅啊，”少女呆呆得回头看了一眼奚启，那一句“师傅”语气软软的，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冷冽与针锋相对，“小俞同你数百年没见，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不能再做师傅听话的小俞了，这整整两百零八条命在看着小俞呐，我怎么收手？”
　　那话说到最后已经带上了哭腔，话音刚落地，石室里应声刮起了强烈的大风，火灯瞬时被吹灭，壁上的灵牌随着嗡嗡作响，香案上的长明灯反而又亮了几分，映衬着石室越发幽深阴暗，似是鬼影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