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安》听风入松

6、被绑架了

　　马车一路兼程，入住客栈时，我发现除了谢安和我，还有苏公公和一个宫女陪同。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随从。
　　肯定还有暗中保护的护卫，说不定，他们现在正乔装成普通人混在人群里。
　　我盯着客栈门口的门房，又看了看靠窗坐着的那位客人，目光转向正问我们几间房的小二。
　　这几个人，都很有嫌疑，尤其是这个店小二。
　　他刚才差点说漏嘴，喊了一声“皇……黄公子”，。
　　小二被我盯的有些窘迫：“这位夫人，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谢安插话：“我家夫人一路追我而来，饿的头晕眼花，上酒菜！”
　　“好的，黄，黄公子。”
　　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我确实有点饿了。

　　皇宫里的饭菜虽是山珍海味，但条条框框太多，又特别注重养护龙体，客栈的酒菜更有几分熨帖的烟火气。
　　名为炊荷的宫女奉上一双银筷子，我便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
　　谢安坐在对面，动作优雅地喝着茶，举手投足间满满世家公子风度。
　　我不小心噎住，他体贴地递过来一杯水，只有我听见他的耳语：“你如此这般，赌约不如作废吧。”
　　赤裸裸的威胁，我停下动作，心里没好气地哼一声。
　　面上却笑靥如花，极为温柔地夹起一块菜：“夫君，你也饿了吧，张嘴。”
　　谢安张开嘴巴，被辛辣的生姜味呛到连喝好几杯水。

　　和谢安站在同一间房门外，我抢先开口：“这是我的房间。”
　　谢安面不改色：“这是我们的房间。”
　　“那我去跟炊荷一起睡。”
　　“她和苏管家一间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这时有其他人经过，好奇地看向我们这对“赌气”的夫妻。
　　我和谢安异口同声：“看什么看，没见过小两口闹别扭啊？”
　　房门刚一关上，我们又重新保持安全距离。
　　四个人，居然只订了两间房。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合理怀疑谢安只是为了看我一脸恼羞成怒然后气鼓鼓睡地板出洋相。
　　笑话，我才不会上钩呢。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我眼疾手快地向温暖舒适的床铺冲去，“你睡地板。”
　　谢安的动作却比我快了半拍，整个人占据了大半张床铺，看起来格外欠揍。
　　我不甘示弱地扑上去，成功抢到一角被褥。

　　如果不是实在太困，我可能根本睡不着。
　　结果第二天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被褥也散落在地上。
　　我疑惑地揉揉眼睛，“发生了什么事？”
　　谢安正坐在桌前吃早餐，啧啧道：“某人睡姿过于狂野，这张小小的床榻竟无法容下。”
　　我狠狠地咬一口奶黄包，“还不是怪某人太小气……”
　　“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夫妻，分房睡合理吗？”
　　我含糊道：“即将和离的夫妻，分房睡很合理。”
　　餐桌上的气氛突然冷了下来，喜怒无常果然是天子本色。
　　幸好谢某人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扔给我一本薄薄的书册。
　　我翻开书册，是一出折子戏的话本。

　　李府老太爷今日九十大寿，府中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宾客云集自不必说，还特意请了声名显赫的戏班子。
　　戏台搭在水塘之上，风吹荷动，兼之丝竹管弦，格外风雅。
　　李老太爷坐在主座上，穿的极为喜庆，戏台上正演着他每年必点的《姽婳将军》。
　　曲声悠扬，台上影影绰绰，只见一位娴静女子临窗照影，轻叹道：“太平若为将军定，何须红颜苦边疆。”
　　这出戏他看了许多遍，对每一幕都烂熟于心。
　　下一幕应该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登场，可画面却并没有切换，娴静女子站起身，回眸看向座下中人，又重复了一句：“太平若为将军定，何须红颜苦边疆。”
　　老太公浑浊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起来，整个人意欲站起身，仿佛要喊出什么人的名字。

　　戏台下传来眼神示意，我整个人出了一口气，轻移莲步婉约下场，乐声又起，接下来登场的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谢安拍拍我的肩膀，“演得不错。”
　　第一次上台，我心里本来有点紧张，但连谢安都觉得不错，看来是发挥的很好。不由羞涩又带点小骄傲追问，“真的吗？具体好在哪里。”
　　谢安想了想：“反差这么大的角色，你居然能压抑住本性。”
　　呵呵。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嘴巴也可以闲置不用。
　　我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装扮，臭美地转了一圈。
　　心里却浮现出一丝疑虑，谢安这是在搞什么呢，神神秘秘。
　　为什么台下那个老寿星，看到我时眼神有些动容？这寿宴还能不能愉快地留下吃席了。

　　外客们散的差不多时，戏班子也可以先休息用餐了。我换了常服，正准备溜出去吃席，却被人拉住。
　　“成姜，我教你的那些话还记得吗？”
　　谢安一脸严肃，甚至称呼起我的全名，看来他对这件事相当重视。
　　我回想了一下，“记得，倒背如流。”
　　他这才放心地点点头，正想再说些什么，管家来传话，命今日演《姽婳将军》之人去后宅领赏。
　　我和其余几人一同前往，谢安目送着我们的背影，我感觉到他可能会担忧，手背在身后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坦白说，我对谢安的安排也是一头雾水，他什么都不肯说，只是让我看了话本，上台念两句词，然后被召见问话时用他教的话对答。
　　李府很大很大，无处不彰显着主人的风雅和气派。
　　走到后宅的时候我腿都酸了，老寿星换了一身常服坐在正位上，一旁随侍着一位书卷气息很浓的中年男子。
　　管家上前：“老祖宗，人都到齐了。”
　　老寿星眼神示意，管家会意，“你们都抬起头来。”
　　我不卑不亢地抬起头，对上一双浑浊的双眼，李老太爷盯着我，嘴唇颤抖，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我脑海中浮现出一枝梨花压海棠，然后又像赶苍蝇一样把这个离谱的念头挥走。
　　“今天这出戏，唱的很好。”老太爷拄着拐站起身，他看了我一眼，对管家说，“把赏赐拿出来。”

　　管家打开一个箱子，我看见各色新奇有趣的玩意儿，心动了，脚却生了根一般一动不动。
　　“你有话想说？”
　　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李老太爷先开口了。
　　我点点头。
　　于是其他人都被带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中老年。

　　我努力回想着谢安教我的措词：“老太爷，您喜欢听这出戏，我喜欢演这出戏，倒也算知己。”这显然是套近乎的话术。
　　“呵呵，知己……你为何喜欢演这出戏？”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这出戏并不热门，甚至在某些地方默认禁演。
　　不过这个问题我也有参考答案：“我欣赏戏中的将军，她身为女子，却有忠勇之志，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显然说到了老太爷的心坎上，我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一些未竟之事，也能在戏里得到满足。”
　　这句话一出，李老太爷似是有些疑惑。“我朝女将军虽不多见，但你若有志，军中不会拒收。”
　　我笑着摇摇头，“我大夏不缺神勇将士，可红颜依旧苦边疆呵。”
　　离开的时候，老太爷叫住我，“你很像我一个故人。”他又摇摇头，“倘若不是知道她并无子嗣，我会以为你是……”
　　看来这背后还有一段令人魂牵梦萦的往事，我的八卦之星熊熊燃烧，但任务已经完成，我的措词也用光了，还是回去干饭要紧。
　　于是我只是笑了笑，有礼貌但并不受宠若惊地离去。

　　可惜我心心念念的寿宴席还是没吃上。
　　因为，我被绑架了。
　　来人似乎是个笨拙的家伙，麻袋套上去就把我抗走，然后我就被丢进了柴房里。
　　柴房很黑，我并不怕黑，但我怕老鼠。
　　嘴巴里并没有塞东西，身上也没有捆绑绳子，我没有呼救，因为我知道即使叫破喉咙也没用。
　　还在李府的范围，这里，是绑架者的地盘。
　　会是谁绑了我？我百思不得其解。
　　没有直接抹脖子，看来要我活着。我转念又一想，万一是因为今天寿辰不宜见血……
　　心里突然害怕起来，我抽出一根木柴防身，脑海中闪过无数中可怕的可能。
　　而我唯一的救命稻草，居然是那个我平时最讨厌的人。
　　谢安，你快来救我……

　　我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被五花大绑塞着嘴巴，马车上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容貌俏丽的女子，她看上去倒是一脸淡定，似乎对接下来的命运已经全盘接受。
　　我一边挣扎一边发出呜咽的声音，那女子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轻声道：“别叫了，我们要去的地方不会死人。”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仍有惊恐之色。
　　我身上无财，既不是害命，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也不用伺候很多男人。”淡定姐打消了我的疑虑，却又说出一句让我很难安心的话，“但，要伺候好一位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