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小裁缝》三四夏

6、第 6 章

　　天边朦胧，尚且蒙蒙亮的时候，柳月茹就赶着从村里人那借来的驴车进城了。

　　李宦娘也在驴车上，她们这趟进城是为了替柳月茹租下合心意的铺子。李宦娘由于担心柳月茹一个人处理不来铺子的事情，嘱咐好月青和月朗后就跟着进城来。

　　柳承安其实是不太赞同柳月茹学人做生意的，他们是手艺人，光靠技术吃饭就足够了。做生意的无奸不商，再者，铺租、原料、人工，哪个不需要大笔大笔的银钱来撑着。
　　他们贫苦人家，随便来场变故就能榨干家底，哪经得起这般损耗。
　　家里这么多张嘴，需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柳月茹和柳承安有了分歧，差点大吵一架。

　　但是李宦娘却一直柔柔护着柳月茹，只说：“茹丫头如今有本事了，让她试试又何妨。大不了再赚就是。茹丫头自己赚的钱，怎么花也应该按照她的主意来。”

　　柳承安拗不过娘俩，只能随她们去了。
　　他起了个大早赶去邻村替人做木工，临走的时候热好了昨日剩下的吃食，就罩在蒸笼里，看着还在熟睡的妻儿，忍不住还是摇头叹了口气。
　　“真是儿大不由人啊！”

　　李宦娘不安地坐在颠簸的驴车上，还是忍不住开口：“月茹，要不还是我来赶车吧，你再在车上眯一会。”

　　“不用，娘，你就好好坐着吧。”柳月茹控制着缰绳，回应得又脆又亮。

　　柳月茹一边赶着驴车一边哼着一首现代的流行歌，她学的专业毕竟也跟艺术沾点边，一通百通，所以哼出来的曲调也是像模像样的。

　　稀疏星子的泥道上，绑着麻花辫的少女像是心情极好，歌声在车轱辘声中杳杳远去。

　　李宦娘听着曲声，虽然未曾听过，却觉得轻快中带着俏皮，感染得她也放松下来。
　　茹丫头这几趟进城，不仅性格开朗不少，也学了不少本事，瞧着倒是比以前还好上不少。

　　到了城门口，刚好薄日初升，柳月茹从大开的城门中经过，将驴车寄托在旁边的驿站里。

　　李宦娘又有些惴惴起来，她们连城都没进过几趟，这就开始租铺子了？

　　柳月茹早就从姜符离那里打听好了城里口碑好的牙侩的住址，她挨个找过去货比三家，终于在夕阳欲沉的时候找到一处价格公道地段也不错的铺子。

　　这店面虽是小了些，做客栈食店杂货铺什么的不太够格，但给她做裁缝铺正好，而且这里是有名的商业街，不缺客流量。
　　更巧的是，姜符离亲自送客人从如果布店出来，正好看到了对面，柳月茹仰着头四处打量。
　　昏黄的余晖照在她脸上，分辨出几分娴静娇憨的美感。

　　但下一秒，柳月茹就出声打破了这柔美的氛围：“周婆，你这价格能再低些吗？这铺子也太小了，而且你看里面又脏又乱，收拾也要好大力气呢。”

　　“哎呦，小丫头，我是看你年纪小已经给你压价了，这铺子虽小，可地段好啊。你看这周围的环境，多少繁华？”周婆陪着柳月茹逛遍了全城，此时已经有些叫苦。
　　谁知道这小姑奶奶挑三拣四，要不是嫌弃地段太偏要不是嫌弃价格太贵要不就是嫌弃布局不好，可挑的很。

　　“这样吧，你再给我便宜三成租金，我就租下来了。”

　　周婆飞快算了笔账，这铺子是城里张大户娘子的嫁妆，只不过一直没想好卖什么才挂出来收租金，张娘子家底丰厚，也不缺这么点钱，所以给的价格也是十分厚道，只不过就是要求租她铺子的人得名声干净，身世清白，得让她亲自掌眼过目，她才放心。

　　这姑娘张口就是压三成，她可拿不了主意，还得看张娘子愿不愿意让利。
　　要是这生意能做成，她还能两边收笔伢费。

　　周婆盘算了一下，才为难地开口：“小丫头，实话同你说，你挑铺子，铺主也要挑人呐。这事成不成的，主要看这家铺子真正的主人张娘子。”

　　怪不得这地段这么好，铺子还没租出去，柳月茹眨了眨眼，心里拿着主意说道，“那成啊，周婆你就带我见见张娘子吧，铺子若是能租下来，伢费必定少不了。”

　　“快入夜了，明日吧，明日你再来一趟，我带你去找张娘子。”周婆看了看天色，摇头接着说道，“张娘子喜欢做事爽利机灵的人，最好不要有什么是非。明日你见了张娘子，不该做的事，不该说的话，都要紧紧憋着。”

　　柳月茹转了转眼珠，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她佯作好奇打听道：“那张娘子可有什么偏好？”

　　周婆想了想，“张娘子是江南人，格外喜欢雅致清丽的花样，你若是有什么本事寻得她喜欢的东西，也许租下铺子的把握能大一些。”

　　柳月茹把手背在身后，思考了一下，才胸有成竹道：“周婆有心了，明日我再进城来找您。”

　　一日来李宦娘在城中就只买了几袋干粮，柳月茹不懂，昨日买的东西虽然美味却不太中用。
　　这干粮吃下去，再喝几口水，在肚里涨开，就能顶个八分饱，是最精打细算的。
　　她看柳月茹熟练地和周婆你来我往，却插不上话。
　　只心里隐隐觉得柳月茹肯定能租下这间铺子来。

　　姜符离看着柳月茹利落地砍价，不到半天功夫就让周婆松了口，还打听到张娘子的偏好。
　　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然有了筹谋。

　　他心里也忍不住哑然，没想到这小小的西蜀，倒出现了这般有意思的姑娘。
　　本是想着在西蜀待上几个月躲一躲家里的逼婚，现在倒是真的动了几分留下来细观的心思。

　　家里安排的那些女儿家身姿软话音柔，欲语还羞地拿着绣帕偷瞧他，只让他觉得头皮发麻，未免捏着嗓子过于矫揉了些。

　　姜符离又看着柳月茹颇为满意地拉着身边的一个妇人即将转身离开，不知怎的，他开口叫住了柳月茹；“柳姑娘......”

　　柳月茹回头，她这才看到如果布店门口的姜符离，也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她喊道：“姜掌柜有事吗？”

　　姜符离本是临时起意，哪真有什么事情，所以临时编了个借口道：“柳姑娘若是在这租下铺子，我们也算是比邻而居，你若再来布店订布子，我还给你降两成银钱。”

　　柳月茹捡了这个意外之喜，清澈圆亮的杏眼也笑成了月牙，她朝姜符离挥了挥手，毫不掩饰地说道：“那谢谢姜掌柜了，也希望姜掌柜的布店生意越做越红火。”
　　...
　　自从王婶透露了柳月茹现在去了城里赚大钱的消息后，王婶家三个儿子都时不时到柳月茹家附近转转。

　　王婶的丈夫早两年没了，全靠变卖家里的东西借钱过日子。

　　这天，王老大和王老二还在屋里睡得鼻鼾作响，老三没有跟他二人一样睡懒觉，在日头还算敞亮的时候就起床出门去了。

　　他照样在柳月茹家附近蹲着，却发现土院里今天只有两个小孩子玩闹的声音，看起来其他人都不在家。

　　他满肚子坏水转得飞快，以前从没听说过柳月茹会做什么衣服，还做得又快又好，单纯靠制衣能有几个钱，这种鬼话也就骗骗他娘那种蠢脑子，柳月茹肯定是在家里藏着什么别的赚钱门路呢。
　　才遮遮掩掩的，不肯让别人看。

　　他凑近柳月茹家的土墙，对他来说有些高了。
　　王老三试探了一下，又回家搬了几个小板凳垫在脚下才堪堪攀住墙顶，露出一双眼睛看向院里。

　　院里几根架起来的干竹上晒着衣服，角落里还整整齐齐地规划了几个地方种着一些蔬菜瓜果，都蔫搭搭的，没什么精神。
　　柳月青和柳月朗两个人面对面蹲在地上挖泥巴玩，地上已经摆了好几个歪歪扭扭的小泥件，有小人也有小动物。

　　王老三转了转眼珠，这两个小孩蹲在院里，他不太方便翻.墙进院里找东西。
　　唉，还是得回去叫醒那两个没用的废物兄长来帮他引开这两个小孩，他才能好好查探一番。

　　王老大和王老二睡得正香，却被王老三用力摇醒。
　　他俩下床踢踏着草鞋，没好气地说：“老三，你干啥啊？你要是没事就去给我们弄点东西吃，有手有脚还累死你不成？”

　　“咱们三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有好东西能不想着哥几个吗？”王老三耐住性子，“我现在就是带你俩赚钱去。”

　　王老大和王老二撇撇嘴：“得了吧你，好东西你自个不藏着，别想骗我们做苦力。不去，才不去。”

　　王老三一拍掌，神神秘秘道：“就咱娘说的那个柳月茹，我今天去看了一下，他们家大人都出门了，就只剩下两个屁.都不懂的小孩子。我打算翻墙进他们家看看，找出赚钱的法子后，我们不就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

　　王老大和王老二听了这番说辞，倒真有些心动。

　　于是他二人装作在柳月茹家附近丢了铜板，把柳月青和柳月朗喊出来帮他们找铜板，还凶神恶煞地威胁他们：如果柳月青和柳月朗不帮他们找，就一定是他两个人捡走了铜钱，想要占为己有，他们要报官让官大人主持公道。

　　两个小孩子被吓住了，唯唯诺诺地被王家两兄弟引了出去。

　　王老三进院里找了一圈，就只在柳月茹屋里找到了一架奇模怪样的物件。

　　王老三思来想去，又在这物件上摸索了许久，才有些奇怪道：这就是柳月茹赚钱的宝贝？什么鬼东西？怎么赚钱？

　　不过既然被藏得这么严实，肯定是什么好东西，他得想办法搞到手好好研究一番。

　　王老三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心满意足地出门时，还大摇大摆地把灶房里剩下的几个大包子给揣在怀里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