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商梦之黄泉》晋千戈

8、证据

　　第七章

　　到屋内还没坐下，我便直奔床尾，打开来时的包裹一通乱翻。
　　“在这呢。”
　　一转头看到星月手中握着一块墨黑的槐木腰牌，这下我真好奇起来了，暗想着星月该不会会什么读心术吧？
　　我眼睛滴溜地转了一圈，打算试探试探她。
　　我问她：“我要它干甚。”
　　“找小六。”她一如往常般平淡的回答。
　　“然后呢？”我又问。
　　她道：“让他帮你找到元天笠老将军，询问真相。”
　　丝毫不差。
　　我扭过头去，假装生气，气鼓鼓地说：“小白你有这等绝妙的法术竟然不教给我，我们也不必花那冤枉银子去买消息。”
　　“非也非也。”星月边将我扯出的行头物件又一一规整好边说：“小九儿没听过一句古话，叫做人心难测。他若想藏，你便是怎么看也看不透他的内心。至于你。”她转过头上下看了我几眼：“你想做什么都写在脸上了，应该不难猜吧。”
　　星月的大道理一堆堆的，我不和她逞口舌之快，拿起腰牌附上个法术，把元天笠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上，传与腰牌那头的六哥，叮咛他一定要找到这个魂儿，并将篡位与魔气之事着重细致描述一番。
　　本想着不知何时才能收到回信，没想到才半盏茶的功夫那腰牌竟冒出莹莹绿光，一张纸条慢悠悠飘落到地上，我拾起一看，工整端秀的笔迹是我那六哥的亲笔，他洋洋洒洒写得满满，絮絮叨叨的能力与星月有得一比。
　　开头半页纸都是些寒暄话，什么在凡间过得好不好习不习惯有没有受欺负，什么族内一切安好不用挂心，什么我走之后一时之间太过安静让他很不习惯格外想念，直到下半页他才开始写到重点。
　　“巧的很。”他写道：“昨日有一魂与我签了轮回契，现已归黄泉一族，他生辰八字与阿落所说丝毫不差，想必是你要寻之魂。如此他生前之事我便也知晓一二，确如阿落所猜一致，这魂生前招人陷害蒙冤而死，他笃定此事与当朝宰相脱不了关系，还在府内留下了至关重要的证据。至于魔气一事他丝毫不知，府内也并无怪异之事发生。但我在他身上确实发现了一丝极淡的魔气，在濒死之前沾染于身，此事背后定有波涛骇浪，不是你我所能面对，阿落点到即止，万不可追根溯源。”
　　结尾他又反复提及万事小心不行就撤，还特意叮嘱我不要让星月太过操心，制造不必要的麻烦。我没细看，将信递给星月，开始细细琢磨元天笠的事。
　　事情比我预想的要顺利多了，既然元天笠那么肯定宰相有问题，那就先查他，此事也算找到了个下手之处，不过让我更为在意的是他所说的至关重要的证据。将军府已经灭门两月，不知那证据是何，又是否还幸存，需得尽快去将军府一探究竟。
　　至于魔气一事的线索，我并不意外。魔族多年未现世，此刻必是有大行动，那需得计划周密才可保证顺利无忧。凭现在我知晓的信息，怕是连真相的毛都没摸着，急也急不得，索性就顺其自然。
　　星月看完的信自个飘到半空，无端冒了团绿油油的火，烧得连渣都没留下。
　　“你怎么看？”星月问。
　　我耸耸肩：“现在他签了轮回契，是我们的人了，我身为族长，可不能看着他受这冤枉罪，这事我管定了。”
　　“是魂，不是人。”星月纠正道。
　　“额，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摸了摸下巴，突发奇想道：“干脆我们把所有人的记忆都给他看个遍，幕后主使是谁不就知道的一清二楚。”
　　“小九儿也太天真了吧。”星月呵得笑出声来：“莫要忘记仙界对你们一族定下的规矩，不可强求窥探他人的记忆，且不说那幕后主使让不让你看，光你这寻人的法子要耗费多少法力，搞这么大动静，九重天怕是不答应啊。”
　　我唉声叹气地耷拉下脑袋，又一次真正意识到除了天生能知晓他人记忆外，其他的我啥也不会，倒是打起架来我从没输过，要是哪天举办个神仙技能大赛，我估摸着倒数几名必有我的身影。
　　“神仙也不是万能的。”像是看出了我的沮丧，星月安慰我道：“凡间也有凡间的规矩，仙界是不能随意干预的，要是随便来个神仙指手画脚逆天改命，那岂不是乱了套了。”
　　我随意点着头，下一刻头便被抬起——星月的手抵在我的下颚，我将她的面容看个完整。
　　“要是哪天举办个神仙吃吃喝喝快乐无限冬日最怕冷睡到自然醒大赛，小九儿必能榜上有名，还得是名列前茅那种。”
　　我咯咯笑得东倒西歪，说着哪会举办那么无聊的比赛，心里却也真憧憬了一番。
　　李川敲门时我还没从想象中脱离回来，直到他又轻唤了我两声，我才堪堪回过神。
　　李川是来找我们提供线索的，对于元天笠一事他也并无毫无收获，定下元天笠罪证的是一封写与敌国的信笺和写有众多大臣的投名状。
　　其实细细推敲这些线索，并没有多么可靠。信可以伪造，名单上的名讳也可以逐一调查，我虽初入凡世，对帝王朝野之事不甚了解，但在位者最是无情与多疑，三界皆如是。元将军文武双全又手握兵权，或许圣上早已有猜忌忌惮之心，此时只需一个让双方都糊涂的机会，一切便都顺水推舟。
　　李川的手指轻轻点在桌角上，眉头皱了皱：“还有一事也有些古怪，元府内有一名叫王检的侍卫，在事发前一晚突然告假回乡。我曾派人去过他的故乡寻他，却无一人见过他，自此之后王检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出现过。这王检跟随元将军多年，可以说是元将军的心腹，如果他被人收买了，那栽赃一事便容易多了。但这只是我的猜测，并无实证。”
　　“此案的证据尤为重要，凭公子的身份可否查阅？”星月问。
　　李川皱眉摇摇头：“此案已结，所有的证据都被封存在刑部的卷宗内，父皇对此事忌讳的很，纵然是我，想要拿到怕也是不容易。”
　　我嘿嘿干笑了几声，往上扬了扬眉毛，心里的小算盘打地啪啪响：“明的不行，我们就来暗的。只要知道那卷宗处在何方位，今晚公子只需在刑部门外等候一刻钟，这事就成了。”
　　让星月送走了李川，顺便去看看元清许，我得去瞧瞧昨晚带回来的魂儿。我记得昨夜回小别院时在院里给她点了香烛，我凭着记忆到了院里，那香烛尽数燃尽，看来全让喜鹊吃了个精光。
　　现在日头正盛，她见不了光，应该在别院里阴气重一些的地方，我一边轻轻唤着喜鹊的名字一边找她可能藏身的地方。
　　走来走去来到后院，发现了一座坐南朝北的小屋子，这里见不到阳光，从窗外看上去有些黑暗，好像是个许久未用的柴房。我绕到屋子背后，一阵阵冷风开始吹起来，一排大槐树列在一起将屋顶挡了个严实，阴气瞬间充盈了起来。李川买别院时肯定没找个风水先生瞧瞧，此处是个绝佳的招鬼场所。
　　我轻声唤了声：“喜鹊？”
　　冬日的槐树只剩下黑色的枯灭的树枝，我话音刚落，所有的树枝便开始剧烈抖动起来，一个个黑影从树中往外飘，我的眼睛越睁越大，看着这些黑影慢慢凝出人形，却一个个眼凸嘴斜，断胳膊断脚的，呼啦啦往外冒着血，呜呜啊啊的朝我爬来。
　　这是什么情况？？
　　我回想着我刚刚的言语动作，明明就只是叫了声喜鹊，怎么喊出这么多冤魂？不会这么巧他们都叫喜鹊吧？
　　这些鬼魂死前的年岁各不相同，有的看起来大概耄耋之岁，有的只是几岁的孩童，男男女女都有，都是些没什么法力的凡人，但模样确实狰狞些，活人见了必得大叫的程度。
　　没错，我就是那个大叫的活人。
　　虽然我在地府这么多年，什么样惨死的鬼魂都见过，但从来没有一个鬼魂敢靠近我，我也都是远远地看上几眼，属实没有什么过多的接触，像这种一大堆还向着我不断靠近的场面我也是头一遭见到。
　　“啊啊啊啊啊你们...你们别过来啊！”
　　我哆哆嗦嗦地说着话，脚步却该死的移动不了半分，我只能带着哭腔喊道：“我不想伤你们啊，拜托离我远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样说着还是有一个只有一只手臂眼角不断滴血的鬼魂爬来爬去爬到了我脚边，就在他伸出只剩白骨的手想要抓住我的脚踝的时候，那块腰牌至我袖口抖落到地上，他遽然收回了手，快速地往身后的槐树退去。
　　霎时刺耳的尖叫声响起，他喊道：“这是地府的气息！她是地府的鬼差！她是来抓我们的！”
　　听到此话，所有的魂魄开始嚎叫着后退，一个瞬间便一个个躲进槐树里没了动静，只剩我一人傻站着，仿佛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我正惊魂未定时听到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不知为何我很笃定来人就是星月，直到熟悉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我狂跳的心才开始平息。
　　“这里阴气充溢，我还以为你遇上了地府的人，你怎跑到这里来了？”
　　星月拾起我掉落的腰牌拍打了两下，将它又好生放回我的怀中。
　　“呜呜呜...小白，他们吓我。”
　　我顿时眼泪充满眼眶，想委屈巴巴求个安慰，一棵槐树枝就开始颤动。
　　喜鹊从枝头轻飘飘飘到我面前，一脸假笑的向我打招呼：“大人，嘻嘻，别来无恙啊。”
　　合着她就在槐树里待着呢，我想到刚才颇为狼狈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我收回眼泪狠狠的望着她道：“我刚刚喊你你怎么不出来？”
　　她就把嘴咧到耳后，笑着说：“那不是想和大人开个玩笑嘛。”
　　开玩笑？我作势要打她，喜鹊就一下蹭到我身上道：“这里阴气充盈，你看我都好了大半，还有好多阿飘一起玩耍，快活的很，大人对我真好。”
　　我最受不了喜鹊这副黏黏糊糊的样子，那近在咫尺的苍白面庞让我倒吸了口凉气，忙后退喊着：“约法三章！约法三章！”
　　喜鹊就一副不甘心的表情，问我：“小妹儿找我作甚？”
　　这称呼怎么听怎么别扭，我盯着她看了她半天，也不过将将花信年华，虽然生前是只大妖，说不好还没我活得久，我打算改日一定要详细和她探讨探讨称呼问题。
　　我道：“你先告诉我这一群小鬼是怎么回事。”
　　“哦，阿飘啊，我也不清楚呀，我来这之前他们就在这里了。我随口问了下，才发现他们丧失了生前的记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而且魂体受损严重，只能待在这里修养着。”
　　喜鹊玩弄着自己的指甲，朝身后的槐树喊了声：“大家不要怕，碧落大人和地府那些狗腿子不一样，以后可以一起玩儿。”
　　对于喜鹊的恭维我惊恐万分，想到他们围着我一起玩儿的场景，我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抗拒。我摇摇头把脑中的画面散去，赶紧回到正题。
　　“我有件事要托你去办，办好了香烛少不了。今晚你跟着黎川去刑部偷个东西，别伤人，尽量把动静闹大，凭你的本事应该不成问题吧。”
　　“好说好说，我最喜欢刺激又紧张的任务了。”喜鹊又开始飘来飘去，得意洋洋地说道：“不是我吹牛哈，我在妖界，从别的小妖那拿东西，那简直，如入无人之境，那家伙，那手法，哎哎哎~别走啊！小妹儿，不是，大人！我还没说完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