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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条准则 ...

  •   帕斯特回到医院后收到了诸多慰问,他得体的避开几个热情的拥抱。好在这三天里,通过数次实验,他已经学会控制自己的进食本能,让简单的肌肤接触停留在单向情感传递的层面,不然和他握个手就能烦恼全消这种事听起来像是邪/教/徒在布道。

      诊室干干净净,阳光从米白色窗帘没有遮住的大片透明中照进,微尘组合成六棱形的光路,在同色系桌子上的花瓶表面反射出更绚丽的光——清洁工的职责应该不包含每天插换鲜花。

      相邻诊室的盖恩医生笑着走进来,有部分日耳曼血统的高大男人请他原谅自己的擅作主张:“我希望鲜花能够帮助你带走病气的纠缠,大家都很担心,翠西还想去探望你。”但那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谁都不知道合群的、受人喜爱的莱克医生的家庭住址,甚至他的联系方式都是盖恩偶然从老板弗朗西斯那里知道的。

      盛开的百合花下缠绕着荆棘,鲜活与干枯、洁白与腐朽的对比分外鲜明。注意到帕斯特的视线,盖恩医生低沉如同吟诵:“我的佳偶好似百合花在荆棘内[1]......我一直认为上帝在某些方面给了我们特殊的暗示,莱克医生会觉得这样的搭配奇怪吗?”

      帕斯特看向他,又移开视线,摇头:“我不知道盖恩医生原来是天主教徒。”

      盖恩将手中的咖啡放在花瓶旁,玩笑似的抱怨:“如果你愿意让目光多在我身上停留一会儿......莱克医生在以后还会更加了解。”

      咖啡是他习惯喝的美式,放置的位置刚刚好,伸手即得又不会影响工作。帕斯特看着盖恩的背影被房门逐渐狭窄的缝隙吞没,才收回视线。

      他从前并没有过多在意隔壁的医生,只是经常从诊所里的女性口中听到他的名字和温和绅士可靠一类的形容词。和帕斯特看似友善实则疏离的社交距离相比,这位信奉天主教的德裔医生就是那种符合大众想法的完美,进退从容,体贴得恰到好处,真诚又不至于冒犯——他心中甚至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至少在周围或强或淡的味道包围下,帕斯特没有被他勾起任何食欲。

      ——如果世界上不存在另一个和他拥有相同怪异病症的人,那么盖恩就真的是一个甘愿在荆棘绞刑架上以受苦为乐的圣子耶稣了。

      而他的新病人却被苦难折磨得瘦骨嶙峋。

      美国的许多私人医疗机构会定期提供义诊,通过与各个社区公共权益中心合作,削减甚至免除诊金,为弱势群体和贫困者提供帮助。帕斯特回来的这一天正好是弗朗西斯诊所时隔一年的“help day”,他匹配到了一个叫大卫的男孩。

      “大卫.哈勒,社区互助名单上并没有你的名字。”帕斯特快要说出口的话在触及男孩惶恐不安的眼神后咽了回去,毕竟对方看起来像是随时能从椅子上弹起来缩进角落或跑出门去。

      何况下一个病人可能不会拥有他身上那样复杂的香味了——怯懦酿成的苦果,反抗带来的怒火,带着说不清的纷乱情绪,被禁锢在这样瘦弱的身躯里,而幼犬似的蓝眼睛却和主人一样透着灰扑扑的胆怯。

      医生微不可查的将座椅向左转了转,在感官上营造了一个安全空间,温和的目光避开男孩裸露在外的敏感伤疤,利用谈话技巧打消他的防备。

      男孩出乎意料的乖顺,因为瘦削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医生——长时间的注视显出一种怪异的不适,但帕斯特见过更奇怪的病人和表现。

      “现在用手握着这杯咖啡,告诉我你感觉怎么样?”

      “......很暖和。”

      温热的触感让他弓起的脊背放松下来,帕斯特刚要继续问下去,紧闭的门外传来敲门声。

      他没有急着开门:“你现在有时间想想自己最喜欢的食物,如果方便和我分享的话。”

      帕斯特出门就看到两个身材精悍的男人出示FBI的证件:“莱克先生,您是否曾诊治过一位名叫艾琳.布朗的女士。”

      帕斯特颔首:“是的,在四天前。”

      “艾琳.布朗涉及到一桩跨国犯罪,鉴于她在美国接触的最后一个人是你,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

      黑人探员惊叹于心理医生的镇定,要不是他们核查过对方的背景确定他在此之前与艾琳没有任何接触,否则凭他此时的表现和艾琳在审讯室里透露的意思,帕斯特.莱克就该受到更强硬地对待了。

      ——当然,他可不是加西亚,在看到莱克的照片时就头脑发昏激动的尖叫,男人应该像他一样有强壮的肌肉和健康的肤色,摩根想。

      帕斯特感知到摩根探员身上的愤怒——并非针对面前的他——那种在一次次案件中被积累打磨压缩至深处而无法发泄的愤怒让他闻起来像一瓶高浓度的伏特加。

      有点麻烦,而且他被大卫勾起的食欲又在不安分的翻腾起来。当他交接了接下来的工作,回到诊室时发现男孩已经不见了,连同桌上的花瓶和咖啡。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他朝探员点头。

      走到车前的时候摩根不自觉打开车门,医生非常自然的坐进后座。摩根愣了一秒才走到驾驶位,在心中回忆假期遇到的漂亮艳遇,确定自己非常正常后才拧动钥匙踩下油门。

      没有人看到车子后视镜里倒影的人影,那个影子被墙体遮住一半,很快就消失了。

      摩根一路上都没开口,而另一个探员通过几十分钟的车程已经对心理医生好感大增,甚至想要预约他的咨询时间。

      “你们前行在一条艰苦的道路上,而拯救的过程中同样伴有创伤,我很乐意提供帮助。”

      接通的联络器放在驾驶座储物格,这句话几乎让另一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人们往往只看到他们在凶险的境况下解救人质,制服罪犯,在成功时送上鲜花,反之则不吝用最恶毒的语言加以讽刺。但压垮他们的通常不是来自外界的指责和抨击,而是面对犯罪现场和一张张“死亡截图”时发现自己无能为力的负罪感——过高的道德感和同理心才是摧垮他们的毒药——帕斯特并不理解,但愿意抱以最大尊重。

      加西亚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感性的黑客眼泪汪汪:“他真是个甜心。”

      怀孕的JJ拉住她的手,有些担忧:“我们真的要按照艾琳.布朗的要求,让他们见面吗?......我是说,莱克医生只有二十一岁......”在他们眼中,这个年纪甚至还算是个孩子呢,连瑞德都比他大三岁。

      而艾琳.布朗,三十六岁的“红蝎子”,通过改换身份在十余年里分别和十一个富豪结婚,通过财产公证和死亡证明攫取他们的巨额遗产。她美艳迷人、手段高超,行事又极其谨慎,很少在同一个国家长时间逗留,哪怕警方早已注意到她,但由于缺少证据和跨国引渡条例的阻碍,始终无法将她带上法庭。

      只有这一次,艾琳因为不明原因而在纽约多停留了一天,才被FBI以协助调查的申请令强制拘留。但他们仅有二十四小时,布朗家族不能容忍罗斯的遗孀受到如此不名誉的控诉,接连向相关部门高层施压,而艾琳本人则滴水不漏,有恃无恐的看他们绞尽脑汁一无所获又不得不强压怒火的狼狈样。

      直到刚才,她才施舍般向他们吐露一个名字。

      “帕斯特.莱克。”
      “他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

      吉登眼中满是忧虑,却仍然坚定:“到时候我会和他一起进去。”

      艾琳非常善于掌控人心,她的历任丈夫没有一个是垂垂老矣容易被情爱蒙蔽,他们年富力壮身家惊人,在择人而噬的商场中早已锻炼出精明洞察的眼光与心性,却无法逃脱红蝎子的陷阱。最直观的,纽约警局里一个负责在BAU到来前看管她的男性警员,在和艾琳的几句谈话后甚至询问瑞德误抓的可能性。

      当然,帕斯特是个心理医生,但他将面对的是一个不亚于任何心理大师的罪犯——哥谭几个被写进教科书的著名典型案例足以给他们敲响警钟。

      对于他们告知的危险性,帕斯特回以宽慰的微笑,那双温和而清澈的绿眼睛里沉淀着一种超乎年龄的力量,让摩根想起童年被母亲带着去教堂做礼拜时看到的巨大穹顶和彩色壁画。一切记忆都变得模糊,只有祭坛正中间洁白的大理石雕像一如此刻,将过去与现在重叠在一起,垂下眼望向他。

      “霍奇探员曾经救过我,就当是作为回报吧。”医生环视着四周,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容,像是有些失望。

      帕斯特和吉登一起走进审讯室。瑞德注视着监视器,读取三人的唇语,一边听摩根问加西亚:“莱克医生和霍奇有关系?”

      “没错,经过天才少女加西亚的数据检索,帕斯特在十六岁的时候作为一桩抢劫案的受害人和当时负责案件的霍奇接触过。哦,我可怜的小医生......”加西亚十指如飞调取出当时的档案,破解层层加密,“那个时候我们还没进BAU呢,看看......”

      永远音调向上扬起的女声突然顿住了,监控画面里年轻医生嘴角扬着的柔和笑意被显示屏上血色狰狞的照片覆盖上一层阴影。
      他们的视线聚焦在同一个单词上。

      ——Survivor.
      “霍奇...还在胡佛大楼吗?”

      同一时间,艾琳看到坐在对面的医生,用手托着脸,像个小女孩似的极其甜蜜的微笑起来。她的眼里只有一个人,起初的喜悦在看到帕斯特无动于衷的神情之后变成气恼,但抱怨也是亲昵的。

      “莱克医生不想见到我吗?为了这次见面,我可花了很多心思呢。”

      面对帕斯特的问题,艾琳展露出不同的神情,但这些情绪不过是伪饰,就像剧毒蛋糕上涂的香甜奶油。她表现出紧张、心虚、慌乱,但瞳孔里自始至终含着一抹笑意。

      就像她曾经表现出的悲伤那样,散发着劣质的食物气味。

      “为什么是我?”这个问题不在BAU事先准备的问答清单上,但吉登没有阻止。

      艾琳向他眨眼,灯光下浓密的卷发吐出蛇信般的阴影:“因为你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她突然向前,吉登的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但艾琳这么做仿佛仅仅是为了离帕斯特更近,好看清那双眼里自己的倒影。

      “因为他们都很愚蠢,只有你......”她露出着迷的神色,“你看到我,却不愿意审判我。”

      在见到帕斯特的第一眼起,艾琳就有种无所遁形的暴露感。他像一面冰冷的镜子,反射出艾琳剥去伪装与矫饰的内核。他看透了她所有的真实,这种被俯视被洞穿的想象几乎让她浑身颤栗无法呼吸,强烈的不安随之带来另一种快感。但帕斯特却干干净净,无波无澜,旁观着她的独角戏,让她痴迷又想彻底摧毁——这种感觉在今天更加强烈了。

      又或许和这些原因无关,他存在本身就代表着某种晦涩的隐喻。

      艾琳不肯说更多了,她隔着空气抚摸帕斯特的脸庞:“是上帝造了你,还是撒旦造了你?”

      “你和十六岁时一样美。”

      瑞德在屋外同时说出了这句话,加西亚打翻了水杯。

      帕斯特放在桌面上的手撑着他站起来,零点几秒之间碰到了艾琳的指尖。

      在混乱而不可名状的景象侵入脑海的时候,跨越了半个纽约的公寓里不安的直觉驱使巴基打开了门。

      他找出口罩和帽子,潜意识告诉他应该把脸遮住藏好,在迈出公寓的那一刻仍然因为熙攘人群而身体僵硬,他贴着人群最边缘走,低着头。他不知道帕斯特的工作地点,但刻入骨髓的侦查技巧指明了方向。

      和医生在一起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很强大,能够保护帕斯特,但离开了那个静谧而温暖的庇护所后,任何一点声响——不经意看到的笑脸、传入耳中的嘈杂——都能轻易的击垮他。

      被杀戮和鲜血操控的七十年在他的身体里留下烙印,让短短三天显得像个不切实际的美梦。

      而当空气中传来直觉的预警后,他的肌肉瞬间紧绷。

      巴基抹去了来时的痕迹,在下一个路口拐进了一条死路。

      “这个假期度得太久了,冬兵。”

      交叉的森白骨头闪过冷光,来人带着笑,跨坐在墙头用黑色枪管对准他。

  •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圣经改编
    DC和漫威时间线私设预警
    球球收藏和评论,单机写作莫得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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