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客》Fessor

2、第一章

　　自新帝登基以来，缉鬼营便逐渐恢复运行，可听闻新任营主不管事，接任这么久了也没几个人见过其真人，更不知其来由，缉鬼营现在也只是一个空壳罢了。因此民间便有许多喜游山玩水的侠士在赏景同时干着“缉鬼”的活儿，人称“半营客”。

　　山石陡峭绵延两侧，中无杂树，一条崎岖的小道蜿蜒其间。一个戴着斗笠，衣服破破烂烂的男人悠哉行走在小道上，走路一颠一颠的。那人手中拿着个酒葫芦，没塞塞子，酒直往外冒。男人注意到了，先仰头一饮，又忙塞上了塞子。

　　“上好的茅台啊，都快没了，路这么长，也没个栈子打酒。”

　　男人微仰脖颈，露出了斗笠下的面孔，他虽蓬头垢面，似个乞丐班子，却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衬着眼尾的小痣，美目扬兮，连薄唇都逊色几分。若给这位侠客收拾一番，定会以为是哪位世家的公子。

　　太阳一晃就落了下来，给天空换了一身黑袍，有零碎几个星子点缀着，顶头上方挂着一轮圆月，明的很，照得地上如积水空明，可水中交横的不是竹柏，而是山石。

　　这位俊俏的侠客提着小灯笼，拖着空空的酒葫芦边行走边往前望着，不久便隐约看见了灯光，行近一看，果然是个栈子。他如同寻得沙漠绿洲般，抬起脚步径直走进了栈子。前脚刚迈进院子，后脚就高举着他的酒葫芦大喝了一声。

　　“老板，有酒没！”

　　他这一声可给树上的鸟儿吓住了，忙不迭地离巢乱飞，一个裹着白色汗巾的小二闻声推开门。

　　“哎客官，有酒有酒，您进来咱慢慢说，别伤着嗓子了。”

　　“成！”

　　客栈布置非常普通，大堂里一个人也没有。这位侠客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从衣袖内拿出一张破破烂烂的羊皮卷轴，往桌子上一摊，正欲看，又想起了什么，准备叫店小二。可小二已十分有眼力见的走了过来，殷勤道：

　　“客官久等了，您想喝点什么，别看这地没什么人，但咱这酒全的很。”

　　“哦，茅台可有啊？”他问完便从袖内掏出一袋碎银子，连着酒葫芦往小二手里一扔，“这个葫芦灌满，再端一壶来，随便上几碟小菜，有劳了。”

　　小二一惊，没想到这位大侠这么客气，忙稳稳接住：“好嘞！敢问大侠贵姓啊？”

　　“贵字就免了，鄙人姓江，江行客。”

　　“好嘞好嘞，江大侠，您稍等哈，这就给您满上！”

　　小二捧着葫芦转身溜了，江行客低首，看着桌子上的羊皮卷轴，手在上面比划着。他抿了抿嘴，也不知在想什么。许久，他面上烦闷，嘴里蹦出一句话：

　　“于昀这个废物上哪里搞这么个破卷轴，看都看不懂，这么个地方让我上哪找去！”

　　江行客正上着火，小二便端着他点的东西过来了：“江大侠，您的酒，菜，齐了哈！”

　　“谢了。”江行客倒了碗酒，仰头一饮，往桌子上一“铛”，“对了，你知道那个什么......水墨山庄，在哪么？”

　　小二闻言留步，答：“您问这个啊，当然知道，我们这栈子本就是给去这个庄子的人歇脚用的，唉说来也是，早该猜到江大侠您也是来找这庄子的哈，不过您看着就见多识广，我还以为您知道路呢......”

　　江行客面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竟从这话里面听出几味嘲讽来，他心里挺不是滋味，见这小二半天没说正事，小吼了一句：“你什么意思，怎么这年头银子都不管用了？说正事！”

　　小二没敢再废话，直入主题：“江大侠，不瞒您说，这庄子挺久的了，据说是前朝某位昏君整日寻欢作乐，不理朝政，一次下江南游玩一时兴起，派宫里的工匠兴建的。这山庄融园林宫殿为一体，夏可避暑冬可御寒。院墙错落有致，树木花草修葺整齐，这地方的水景里流的可不是水，是墨啊，听说是为了添添书香气而设计，水墨山庄这名就这么取的。水景旁边那木桥柱子上放的珠子生龙活虎的，上刻鸟兽虫鱼花纹多样，好似要跳出来一般，据说这可不是普通珠子，是用纯汉白玉制成的大玉珠啊！”

　　江行客听着前半旯一直忍着没打断他，这种大街上随便捞个人都知道的事情干嘛铺垫那么多，直到他听见了“纯汉白玉”四个字。明明只是一个供闲赏游玩的庄子，为何用上汉白玉这种只会在宫内修大殿时用的奢侈东西，即使昏君如此铺张，当朝的文武百官不可能全都如此，而且如此多数量的汉白玉也不是皇帝一口就能调用的，历代没有这样的例子，想必其中定有些隐情。

　　江行客就这么想着，随即抿了抿嘴。那小二见状，忙停了下来，叫了他一声：“江大侠？”

　　江行客回过神来，也没追问，应了一声：“哎，听着呢，继续说。”

　　小二忙接过刚刚的话：“反正这庄子当时在江南可是出了名的，修这庄子的昏君那一代过去了，仍有许多喜游山玩水的侠客来访，当时我嗲嗲瞅准商机跑这建了个客栈，生意一直都挺景气的，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只不过自从咱们大南朝建立以来来这的旅客就渐渐少了，听说就是因为有人进去了就没再出来过，开始还有人不信，结果这事接二连三，最后就没什么人来了。”

　　小二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原因肯定就是这地方生了山鬼，我们当时就给这事报给了当时的县令，他们说是就派缉鬼营的人来了，可我们压根就没有等到。而且那个时候好像正赶上什么山鬼出巢，听说京城都翻了，但我们这里没见动静，当时我哥，也就是这栈子的掌柜，说是要往前去庄子里头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我百般拦着他，可没用啊，他就像是被灌了迷药似的非要去趟这趟浑水，结果就是好几天没回来，我本来都不抱太大希望了，结果过了七天，整整七天，他回来了。但是，手......两只手，都没了......血淋淋的，我问他怎么，他跟我讲了那庄子的美景，但是那珠子，他说万万碰不得啊！我再问别的，有没有见到什么，他说都不记得了，傻了似的，但也能干活，也能听懂人讲话......”

　　小二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回过神来看着江行客，后知后觉：“不好意思啊江大侠，我平常不说那么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最近有位公子在这歇脚，给我讲了外面的事，他说缉鬼营现在差不多形同虚设，没有用，能帮我们除山鬼的只有半营客了，哎，江大侠您也是半营客吧，不然怎么会寻这个鬼地方，那您可一定要小心，除山鬼是大事，保住性命是更大的事啊。水墨山庄现在可不是以前随意观赏的风景名胜了，我劝江大侠慎重啊！”

　　江行客也没想到这个店小二会说这么多，而且其中的故事似乎还和他有点干系，话说缉鬼营凡是接到哪处有山鬼作祟的消息必会立即下派人手，可这厮却说缉鬼营接了消息没派人来，那八成就是那县令压根就没往上报，那县令究竟是哪位“精明”的大人，胆敢在这种事情上偷懒，决计是个没见识过山鬼的养尊处优的软饭官，也幸好这地方的山鬼“脾气好”，不过越不走寻常路的东西埋在深处的东西就越可怖，江行客暗暗记下了这一笔，不敢再细思极恐下去。

　　碰不得的汉白玉珠子，经过整整七天的时间从山庄归来的人，这些想必是于昀那个“废物”掘地三尺也挖不出来的东西，他这么一思索收获还蛮多，只不过这小二着实有点惨，断了手掌的掌柜，真令人唏嘘。亲哥哥变成这样，任谁都不会好受的。

　　江行客似乎想到了什么，自觉不对，便立马抽离了出去。他用手拍了拍小二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们定会想尽办法把山鬼除掉，补上那遗憾，一切都会好的。”

　　小二许是真傻，又或是情绪没拗过来，竟没听出这话里的深意，连连道谢，接着便一直说着要给江行客腾个大房间。

　　江行客领了他的好意，他这个人没心没肺，毕竟那一袋碎银子也不能白花，这回可怎么着都值了，罢了，他跟小二补了句话：“明日我能见见你们掌柜么？”

　　“当然可以，这么晚了，江大侠先休息吧！”小二朗声回应。

　　江行客事了，卷起了他的羊皮卷轴往袖内一放，转身踩着木头楼梯往二楼客房去，木板“吱呀”两声，忽然，他在楼梯拐角处看见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