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业中的情侣》芳量无君主

44、冷战伊始（中）

　　十一月的一天晚上，皮心欢收拾好复习的资料，起身准备回家，突然发现，在他前面位子有个女生盯着他，他仔细一瞧觉得有些眼熟。

　　“学姐？你怎么在这里？”

　　温可人穿着一件普通的卫衣，带着一副宽框眼睛，一点都没有她做律师时候的那种气势，头发也留长了，非常像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

　　“学校的资料比较全，作为一个初级律师，当然要好好利用这种廉价的资源咯。”温可人笑着打量他上下，“我听井翘说，你正打算考经济学院的研究生？”

　　“嗯。”皮心欢点点头，“怎么，学姐觉得我考不上？”

　　温可人忙着摇头说，“怎么会，我可知道你是学生会绩点最高的干事，虽然我们学校的经济学院竞争很激烈，但我相信你还是没问题的。不过么，你也千万别大意，你的竞争对手可能不是自己学校的，据说校外的那些学生一个个都是考试机器。”

　　“所以绕了一大圈，还是和我说的同一个意思嘛！”

　　“你这人嘴巴可真不饶人，算了、算了，看在你长得这么帅的份上，实在很难和你拌嘴，走，一起去吃夜宵吧。”

　　温可人把他领到宿舍北门的北疆饭馆，“你应该吃过这家店吧，超级好吃，每次回学校都想吃它们家的羊肉汤。”

　　皮心欢走进这家饭店，三年多了这家饭馆一点都没有变化，温可人点了一大桌吃的，“学姐你胃口可真好，两个人的夜宵点这么多。”

　　“胃口好不好，看和谁吃饭了。”温可人大大咧咧地拿起烤串，不顾形象地吃了起来。
　　“学姐常常回母校么？”
　　温可人放下手中的肉串，思索了片刻，“学校资料比较多么……而且我住的也比较近，对了，你怎么不吃啊？”

　　皮心欢摇摇头，“我很少吃夜宵。”
　　“是明星要保持身材？”
　　“差不多吧。”
　　“但你不是要重新回学校读研了么？怎么，莫不是既想考上这么难考的经济学院研究生，又没打算放弃继续做演员的梦想？”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话从温可人嘴里说出来，却没有了那种杀伤力。

　　“是啊，学姐会不会觉得我太贪了点？”
　　“何止有点贪，还有点不知好歹。不过么，我挺能理解你的，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啊……对未来的人生啊充满着各种想象，今天想成为科学家，明天想成为医生，后天又想做个画家，什么美好憧憬都不想错过。但事实上，我们能做梦的前提，是能在前一天晚上安静地入睡，如果连好好睡觉的前提都没了，又谈什么能做美梦呢？即便是做梦，估计都会是噩梦。”

　　皮心欢觉的她话里有话，他笑着说：“学姐不穿西装，不化妆，留长发的时候亲近多了，连话都变温柔了。”

　　“咳咳！”温可人好像是吃东西呛到了，咳嗽了好几声，脸都红了。

　　“学姐，你没事吧？”

　　温可人低着头，一手摇摆说没事，另一手接过皮心欢给他的纸巾擦了擦嘴巴。皮心欢起身去柜台结账，被温可人一手阻止。抢在他面前，给了老板一个眼色，她应该是这里的熟客，老板自然卖她面子，选择收了她的钱。

　　“你可别用这顿夜宵蒙混过关哦，我之前说的是一顿超级豪华大晚餐！”
　　皮心欢这才想起之前温可人接他官司前的要求，于是顺着她的话开玩笑：“没想到被学姐识破计谋了，真是可惜！哦，对了，学姐，你怎么过来的？我是开车来的，要不要送你回去？”

　　温可人思索了片刻，然后说：“好啊。”
　　后来皮心欢才知道，温可人所说的住得近，是开车也要半个小时才能到的距离。也因为有了第一次，使得他后面几乎每次都得送她回家，因为温可人几乎一周有三四天会出现在同一个自修室。

　　一天中午皮心欢在自修室上自习，突然接到禾东阳的电话。
　　“欢欢，我听说……你要考研，这是真的么？”
　　皮心欢叹了一口气，“嗯，是的，我已经报名了。”
　　“难怪最近在家里和公司都见不到你的人影，是去上自习了？”
　　“嗯，怎么了？”
　　“要不我去学校找你吃饭吧？”
　　“……”皮心欢思索了片刻，“也行吧，你过来吧。”

　　皮心欢收拾好东西走出门，和禾东阳在停车场碰了面，可能是两个人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彼此之间竟然有些生疏的感觉。

　　“欢欢你想吃哪家啊？”
　　“要不北疆饭店吧！”
　　“好啊，我记得我和你第一次吃饭就是在那里是么？”
　　“你记错了！”
　　“没记错吧，还是坐着突突车去的。”
　　“那好吧，就当是我记错好了。”皮心欢和熟悉的服务员先要了两碗羊肉汤，然后从前台拿了两套干净的碗筷递给他，“你找我有事么？”

　　禾东阳从包里开心地拿出一张精美的卡片，皮心欢打开一看，是一个摄影展开幕式的邀请帖。

　　“这个是我第一个摄影展，开幕式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啊，哦，还有一个你一定高兴的消息，那一天我老师伯格曼也会过来，到时候你可以亲自请教他问题啦！”
　　禾东阳兴奋地和他说，不过看到他脸部表情有些僵硬，便又问：“你不会那天有事吧？要到明年3月份呢……”

　　“哦，我应该没事，我会去的。”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禾东阳的表情不由地变严肃起来，“你为什么突然想着要考研了？”

　　皮心欢的表情反而释然，仿佛是在说，终于还是问到这个问题，想了改、改了想的说辞，不知道能不能说服彼此。

　　“没什么，就想着多一个出路吧，就像你怎么也办起摄影展，熊傅开了服装设计工作室，仅仅是给自己多一条出路而已。”
　　“所以，如果有好的剧本，你还是会回来拍戏的是吧？”
　　“当然。”皮心欢毫不犹豫地回答。

　　“但考研非常辛苦啊，尤其是你们经济学院的专业，外校的人挤破脑袋要进来，准备得非常辛苦吧？而且……要是这个时候有剧本找到你呢？是放弃剧本还是放弃复习呢？”
　　“好啦，别婆婆妈妈的了……吃东西吧。”皮心欢夹了一块羊排放到他的碗里。

　　“我只是怕你辛苦么，如果单纯只是多一条出路，很不值得。我爷爷曾经告诉我，人的一辈子，能做好一件事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皮心欢低着头让他自顾自得说话。
　　“哦，对了，欢欢，今年的圣诞节和元旦你打算怎么过？”
　　“研究生考试在12月26日，所以圣诞节就是要备考了。”
　　“那跨年呢？”禾东阳放下碗筷，兴奋地看着他，“要不要一起跨年？熊傅计划去欧洲，我们要不要一起去？”

　　皮心欢没有回他的话，禾东阳继续说：“这两天去欧洲的机票已经涨得很高了，过几天估计还会涨，要不我先帮你把来回的机票订了？”
　　皮心欢呛了一口，“不了，我不去了，你和你朋友一起去吧。”
　　禾东阳的表情变得有些疑惑，“怎么了？是元旦还要考试么？”
　　“没有，28号就全部考完了。”
　　“那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跨年呢？反正也没什么其他事么……还是你已经约了其他人了？”

　　“对！我已经约了其他人了！”皮心欢紧紧握住拳头，闷声地敲了一下桌子，这一行为把禾东阳吓了一跳。

　　“哦……原来是这样……”禾东阳的情绪立马跌入底谷。
　　皮心欢继续吃他的东西。
　　过了很久，禾东阳又小声问：“那人是谁啊？我认识么？”

　　皮心欢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他慢慢抬起头，“是温可人，你认识的。”
　　“是她……”禾东阳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顿时意识到皮心欢不是在开玩笑，只好一声不吭地吃东西，但身体却感到恶心，甚至有点想吐，不过他还是控制住表情努力地吞咽下那些嚼碎的、油腻的烤肉。

　　温可人做梦都没想到，皮心欢会主动约她，而且是这么特别的日子，12月31日晚上。即便他们两个人已经够亲密到能一起吃饭、开玩笑、聊时事政治或艺术审美，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跨出这一步的人会是皮心欢，以至于当他约她跨年的时，除了惊喜之外，还有一种隐隐的担心。

　　28号考试完后，温可人在考场外接他，皮心欢不知道她会过来，但也并不意外，皮心欢知道温可人喜欢他，知道却不揭穿，并非是恋爱技巧，而是他确实也没有拒绝事态发展的各种可能性。

　　“考得怎么样？”
　　“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但也有可能试题比较简单，毕竟这是筛选考试，不是资格考试，还是要看总体考生的发挥水平，才能知道自己处于一个什么位置。”
　　“有时候啊，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做律师。”温可人取笑他说，“对了，这个你拿去看一下。”温可人把捧在胸前的一本打印文件递给皮心欢。

　　皮心欢起初是好奇，等他翻开来一看，眼睛瞪得溜圆，“这是——剧本？”

　　温可人笑着点点头，“这是一本关于维权律师给煤矿尘肺病人打官司的原创剧本，导演其实挺厉害的，在国外很有名，但由于保密协议，我目前还不能说，你先看剧本，如果感兴趣的话，再和我说，我帮你引荐整个团队。”

　　“但——你怎么会有这个剧本？”

　　“哦……”温可人迟疑了片刻然后说：“是这样的，因为是关于公益维权的电影，涉及到很多法律上的问题，为了增加剧本的专业合理性，他们就找到了我们万象大学的法律系老师，和他们对接的那个老师呢，和我非常熟，于是又把他们推荐给了我。这样一来二回，就搭上线了。我是在十月底看到的这个本子，当时我事情也蛮多的，你也知道，要赚钱的嘛！”
　　她笑了笑，“于是耽搁了几周，在十一月初的时候，才认真看起来，这发现是个非常不错的剧本。接着找制作团队包括导演，有过几次深入的讨论，后来又知道，他们这个戏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男主角，所以……”

　　“十月份就找你的本子，到现在都还没定男主？”
　　“他们原本就是一个独立制作团队，非常穷的，和你师姐一样穷……”
　　“师姐，你可别骗我了，我知道你的律师费并不便宜！”

　　原本嬉皮笑脸的温可人，顿时笑容就凝结住了。
　　“你是怕在12月27日前给我这个剧本，影响我考试是吧？”
　　“切，你可别自作多情啊！只是一个巧合，我原本是不会参合这种事的，就是前几天找他们聊天的时候，制片人无意中提起，他们目前还没定角。”
　　皮心欢冲着温可人笑：“总之，谢谢学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