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人有点弱》你真棒

48、白娘娘

　　“我说，我能挣钱养你。我可以做翻译。”顾白欣欣然，拍胸脯保证。

　　“……”不知道是被这份诚意打动，还是被他这身傻劲同化，黑子竟像真相信了这番话，愣在当场。鬼使神差地被顾白牵着走，眼看就要走过叉路口了，才及时转醒，猛然拽住顾白的手，说道：“哪里去，这边。”

　　他轻轻抬起右臂，指引着下坡方向。那是一条被坟堆遮掩起来的小路。尽管此时刚过晌午，日头正浓，却仍能感觉到不少寒意，嘶嘶入骨。被北风吹起的片片纸花，正与密密层层的柳枝在空中飞舞纠缠。远处，不时传来几点笑声，经这风口的作用，断断续续传入耳畔，倒像是来自地府的魔音，仿佛下一刻就会勾魂索命一般，让人脚底生寒。

　　一段路程下来，弯弯绕绕，顾白早已察觉出这里的古怪。虽然此时与夜路相差极大，但胜在顾白记忆力强，沿着这条小路走下去，不远处就是他们当时暂避过的亦庄。

　　“这不是，你受伤那天晚上，带我走过的路吗？”顾白道，“我不记得这下面还有人家。”

　　“哪能随便让你知道，这可是我老窝。”黑子不痛不痒的一句话，说的满不在乎，“一点小伤，犯不着让所有人跟我犯险。”仿佛当晚，流血流汗的不是他一样。听到这里，顾白暗暗心惊，青紫色的血管在他脸上隐隐浮现，映衬着脸更白了几分。

　　咬紧牙关道：“可你，差点死了。”

　　什么人？什么事？能比生命更重要。这是黑子之前教训他的话。可如今他却想一出是一出，竟然为了不让山里的人涉险，甘冒生命危险，也要三过家门不入。要知道那一刀差点要了他的命。

　　顾白着实是被黑子的想法吓了一跳。看他的眼神也变得严厉起来。

　　黑子不禁寒意四起，边拍胸脯，边保证说：“这不是没事嘛。你看，噗……咳——”也许是动作太大，也许是高估了自己的体质，手还没拍两下，便情不自禁地咳嗽起来。

　　顾白一看，心瞬间软了下来，叮嘱道：“不要动。大夫说了，虽然你的伤好了，但还需静养。”

　　“好说好说。黑子一看顾白语气放软，瞬间来了精神，“只要你少对我冷着脸，我病马上就好。”

　　顾白不解：“我何时对你冷脸了？”

　　“天天啊。你都没看见，你那张脸就没笑过。”黑子道，“说实话，有时候我觉得，我这个土匪都没你一个书生有杀气。”他边说话边双手抱肩，仿佛寒从脚起，姿态瞬间起范。

　　看得顾白大囧，勉强扯起嘴角，问道：“这回呢？”

　　“……算了。”黑子拍着顾白的肩膀，无奈摇头向小径的最深处走去，边走边喊道：“孩子们，出来接客啦。”

　　只见5、6个身穿补丁的小屁孩向这边跑来。他们其中，有挖泥巴挖到手软的，有帮阿婶编草筐正准备拿集市去卖钱的，还有2、3个蹲在瘦子叔的草屋前，启蒙识字的，别提有多忙碌了。一个个围在长辈身边，像小大人一样，绕来绕去……仿佛多么有毅力一般，任谁诱惑也不动摇。好几次拐子让狗子带他们去玩耍，都被拒绝了。

　　好像今天格外积极。

　　但就在刚刚，一听见黑子的呼喊声，他们就坐不住了，二话不说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股劲冲了出来，像脱缰的野马一溜烟，快到让人抓不住身形。

　　“大哥哥……大哥哥回来啦……”

　　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孩子，最先跑了上来，环抱住黑子那不算粗壮的腰肢，仰着头傻笑道：“大哥哥，你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啦？”

　　“是呀，是呀，快拿出来。”另外两个孩子也跟着一起撒起娇来，摇着黑子瘦小的身板，晃来晃去。黑子问道：“那，你们想吃点啥呀？”

　　“糖。”孩子们众口一词。

　　就知道是这样。黑子眉头一皱，转身看向身后沉默许久的顾白，想要找他帮忙。却怎料，他人早已愣在当场，想走走不动，想跑跑不了，手里提着那两包药，动弹无能。好像只要移动就会成为孩子们接下来攻击的对象，于是，很不地道的静静看着，孩子们如何用他们满是泥土的小手，在黑子雪白的长袍上，留下一枚枚印记的……

　　黑子瞧他不动，便对他挤眉弄眼，但顾白仿佛都装作没看见，就是不理会其中的深意。黑子无语，瞧他是铁了心的事不关己，便也一不做二不休，叫住身前摇晃的孩童，说道：“想要糖是不是？”

　　“是。”孩子们扬起红扑扑的小脸，一边回答一边舔口水。

　　仿佛这颗糖已经吃到他们嘴里一样。

　　黑子一脸使坏：“看那。那个大哥哥，他身上有很多的糖。还不快去找他要。”这话说完，几个孩子就毫不犹豫地朝顾白跑去。

　　吓得顾白立马后退几步，一个踉跄，差点绊倒在身后一处挖了一半的坟坑上。

　　他惊呼：“没没没没……没……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有……”语无伦次起来。

　　没有什么也不说清楚。孩子本来就是行动大于思考的生物，这会儿一心，只记得黑子告诉他们的话，“这里有糖吃。”哪还管信息的可靠性，一窝蜂地向顾白身上扑去，不是抓抓这，就是掏掏那，撕扯间，让顾白还算结实的衣服上，平添了几道伤口。委实一言难尽。

　　更有甚者，不惜翘起脚尖，蹦蹦哒哒地，想要抢夺顾白手里的药包。怎知顾白直接抬高手臂，警告道：“不行不行，这个不行。”

　　看得黑子在一旁哈哈大笑。

　　顾白微怒：“行了，别笑了……”

　　“哦”黑子嘴上答应挺快，但面上喜悦之情难以掩饰。他也不想太过为难顾白，小惩大诫就可以了，于是眼睛迅速地朝村子里搜索，眼见到狗子跑来的身影，呼唤道：“狗子，快来。”

　　顾白这边快要无力招架了，催促道：“快帮我。”

　　“……来了来了。”黑子这边一接到狗子递来的一包，已经被揉捏的快要烂掉的黄纸，便知道有救了。那是上回瘦子回来时，带的包糖，被狗子留了一半，就是为了这一天。谁都知道，黑子虽为他们的老大，却是这里最穷的一个，钱全不归他管不说，还要承担起为这些人挣钱活命的责任。过得比谁都要幸苦。

　　拐子每每教育儿子，总要拿黑子作榜。久而久之，耳濡目染，狗子也像个小大人一样，带着这些个瓜娃子，替黑子分担。所以，早在刚才院子里听到第一声“大哥哥”的时候，狗子便知道是黑子回来了，转身跑回屋，掏出了剩下的半包糖果。糖果被密封的极好，里三层外三层，用布裹着，打开最后一层被蹂躏到烂的黄纸，竟是一颗未少。

　　黑子将它们摊于手中，喊道：“来来来，糖在这了……这颗给你，这颗给你，乖……好了，都去玩吧。”半包糖还没数过五个数，就被分完了。

　　只见孩子们兴高采烈的纷纷散去。顾白这才松了一口气。

　　院子里的女人们并未放下手中的活计，边纳鞋底子边看热闹。此时，院里的男人们也在得到消息后，向这边赶来。离老远就能听见拐子那三足点地，沙沙作响的声音，极其热情地凑上前来：“哎呦，终于回来了，等您好久喽。”

　　不由分说，朝顾白走去，与黑子正面错过。在他眼里好像此时的黑子并不重要，顾白才是宝贝一般，热情极了。顾白却冷淡到不行，第一时间，转身朝黑子走去，速度之快，几乎可以用跑来形容。丝毫不记得自己刚被人卖过。

　　黑子一脸莫名其妙，对着拐子道：“哎，看哪呢，我在这了。”

　　拐子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见顾白不理他，不免讪讪地转回身答道：“你有什么好看的，这么多年早看腻了。”并指着满身脏兮兮的顾白说道：“哎呦，这是，这是怎么弄得？还不快进去洗洗。”

　　“呀！白娘娘这是掉泥坑里啦？怎么比我们老大造得还脏。”此时瘦子和汉子正朝这边走来，汉子不禁惊讶出声。粗犷的嗓门一时引起很多人注意。

　　“白娘娘？”黑子眨着那双丹凤眼，充满好奇。

　　顾白这才注意到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得地方，到处都是小手印，有的地方甚至被几个孩子手里的柳条划破了衣服，最深处都能看见里面的衬衣，不禁有些尴尬。下意识地点点头。

　　确实是该好好洗洗了。

　　拐子见机会正好，立刻唤道：“狗子，快带你白娘……少爷，进去洗洗。”

　　他这样吩咐着，狗子也就这样做了。走在前面，带着顾白向院内走去。

　　外面站着的四个人，见人已走远，才开始真正交流。

　　黑子看着汉子，汉子也在偷瞄自己，眯区着眼，给原本就体壮如牛的硬汉形象更添几分猥琐。黑子问道：“为什么叫他白娘娘？”

　　汉子看了看身旁的拐子，见他眼神飘忽，根本没有要替自己解围的意思，直言道：“因为，因为他肤白，人傻，大长腿。”

　　“啊？”

　　“拐子说的。”汉子第一时间就把他给出卖了。

　　拐子一见。

　　“找打。”举起拐杖佯装要打，却被黑子一个眼神，制止住了。着急解释道：“我这不是感念白少爷的恩情嘛，要不是他给的钱，我们这冬怕是要难过了，所以当他是活菩萨供着呀。”

　　“真的！”

　　“真的真的。”拐子一个劲点头，害怕他不信。

　　“哈哈哈……”汉子却在一旁笑得可以，好悬没闪了腰。

　　此时，站在一旁久未出声的瘦子，在观察了很久后，终于开了口：“你们都别闹了。”拉着黑子的手，极其严肃道：“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剪了。还有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是巧合吗？还是你已经去过他家了？难道——”

　　“哎呀，行了行了，你一下问这么多，让他怎么回答。”拐子说道。

　　汉子也跟着附和起来：“对嘛。剪个头发怎么了，我就觉得一个大男人留什么长发，娘娘叽叽的，不如短发利落。”他细细地看了一眼黑子，继续道：“而且，短发的老大，总有股说不出的味道！好像……好像更好看了！”

　　“嗯。对，就是好看。”汉子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虽然有点怪怪的，但就想一直看下去。嘿嘿……”

　　瘦子无情地瞪了汉子一眼，说道：“你懂什么？”

　　汉子当场就急了“嘿，你个矮矬子，今天是怎么了？阴阳怪气的，之前都不会这么和我说话的。哼，不要仗着你资历比我们深，陪老大的时间早，就在这里跟我猪鼻子插大葱。谁没了你还不行了！”

　　眼瞅着就是要干一架的阵势。黑子立马隔在中间阻止。

　　“停停停。”一边安抚撸袖架膀子的大汉，一边转头跟瘦子解释，“意外意外。”

　　像个夹心馅饼一样，两头讨好。旁边的拐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喝止道：“行了，看看你们像什么样，40来岁的人了，还要一个孩子哄。丢不丢人。”

　　这才阻止了喧闹。

　　“……”瘦子欲言又止。

　　只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进去的狗子，人还没坐够5分钟，就跑了出来，满口嚷嚷道：“老大，你快进去看看吧，白公子不让我碰。”

　　黑子一见有人解局，当场心花怒放，甩开膀子，朝狗子跑去。

　　“哎……”瘦子还想再叫，就被拐子拉了下来，说道：“行了，今天过年，就让他开心一天吧，别管了。”

　　瘦子道：“可我也是为大家的安全考虑呀。他不该带外人来的。”

　　拐子道：“你信小黑吗？”

　　瘦子道：“信。”

　　拐子道：“我也信。所以我相信他相信的。”

　　瘦子无力，也不想再争辩下去，先走一步。落在后面的汉子，突然抓上拐子的肩膀，凑到耳边问道：“白娘娘真的只是菩萨的意思吗？”他听到的可不是这个意思。

　　拐子不禁坏笑：“当然不是。”

　　“……那可是位财神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