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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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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当时你是年级前三进的咱们高中。当时一班到十班,按成绩排的。”
“哎。”听到许苏光提起这个顾念有点惭愧,“但是不知道高中不像初中容易,这不后来就跟不上了,一分半考试就掉到五班去了。当时心态也不是很好,周围有刻苦学习的成绩上去了,也有不太学的成绩也上去了,但就是我一直落落落,有时候也着急,一着急就更难学进去了。倒是你,我记得你心态还挺好的,我看你天天都在楼下打篮球。”
许苏光笑笑说:“是啊,学习嘛,能学得进去就学,学不进去也没有办法嘛。多栖发展。”
“也是……”顾念刚刚张嘴准备说话,一阵夹着雪籽的狂风呼啸而过,吹得两旁瘦弱的银杏树枝胡乱摇摆,也给顾念狠狠呛了一口冷空气,顿时咳嗽起来。
许苏光赶忙站在她身前,挡住风来的方向,自责地说:“这会儿风起来了,咱们去对面的Pavement买点热的吧。”
Pavement是一家手磨咖啡咖啡和百吉饼闻名的小店。顾念最早知道这家店还是因为原来的心理医生张空教授,他的咖啡桌上永远都放着一杯pavement的咖啡,有时满杯,有时半杯,但总不见底。
两人坐在橱窗边,捧着热气腾腾的咖啡,许苏光给顾念点的是低咖啡因的抹茶拿铁,自己要了一杯摩卡。
“我当时高中的时候,还想打篮球转成体育特长生呢。不过后来我爸不让。”
“……”听到这话,顾念顿了顿,趁着取下被热气染白的眼镜的当口试探性地问道:“你爸后来对你还好吗?”
许苏光一下愣住了,似乎是没料到两人的对话会转到这个方向,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模模糊糊地说了声“没有”就换成一副轻松的语气转换话题问:“你怎么知道我每节课都在操场打球,你从来都没找过我。是不是偷偷看我?”
顾念的脸登一下红了,这回在室内可没有帽子的遮掩。她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旁边的许苏光,“怎么可能?我……我也就是每次路过的时候都会看到,所以我猜你应该是每节课课间都在哪里。”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
顾念白了他一眼:“旁边给你拿水拿衣服也不少,我凑上去干瞪眼吗?”
正拿着一只搅拌棒的许苏光,低头闷闷地笑了。
这一笑,让顾念更像是被人当场逮住了心思一样地不好意思,明明都是陈年旧事了,当年的懵懂却和当下的羞赧一样滚烫。
“你当时化学成绩挺好的吧,我记得当时咱们两个班化学都是李老师教。”说到这个李老师,顾念有些愤愤不平。
“你不喜欢他吗?”
“也没有,他这人就是嘴损,人还行。”顾念憋憋嘴巴:“当时我们班班主任是教数学的余老师,你还记得吧?瘦瘦高高,很干练的样子。大家都在私底下叫她鱼头”
许苏光先是有些迷茫,一听到鱼头就了然地点点头。
“我进校的时候成绩好,后来数学考试一次不如一次,她每次都要把我拉到办公室猛批一顿,再说几句鼓励的话。但就是她越骂,我学不好数学。”
“你现在不就是学数学的吗?”许苏光打断了她的话问。
“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以后再说,你先听我说这个故事。”顾念不满被打断,喝了一口拿铁继续说:“当时的情况是,数学这一门我能考个及格就不错了。直到后来一次考试,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考试,我彻底考砸了,150的满分,我只考了80分,离及格都差10分。鱼头大发雷霆,把我叫到办公室骂了一顿不起劲,等我回到班上,又把我叫到走廊上臭骂一顿,当天的晚自习也没让我上,就让我站走廊上。”
许苏光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惊讶,但他掩饰得很好,顾念仍在自顾自地说。
“结果当天是化学晚自习,李老师夹着课本走过来的时候正巧鱼头骂完我,气哄哄地走了。她看了一眼鱼头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我,极其挑衅地说:‘怎么,数学没考好,和余老师交流感情在?’”
正准备咽下去的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许苏光强忍笑意吞了下去。
“他真是这么说的?”
“真的!”她对于许苏光的怀疑和笑声很不满,还有比这更损的老师吗?
“不过老李,人还是不错的。”对于化学李老师的人品和教学水平,顾念不得不表示诚心的赞扬,所以对他的称呼也变得更加亲切,“我记得他当时就挺喜欢你的。”
“是的。”许苏光细长的手指摆弄着桌上的纸巾,似乎也在回忆着这位“挺喜欢自己”的老师。
窗外的天色已由深蓝变成了墨黑,泼墨一般染黑了整片天空,却不是沉寂的墨色,而是通透的墨。
从橱窗看向对面的街道,积雪已经逼近行人的脚踝,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压着前人的脚印小心翼翼的走,有人推着自行车,在雪地留下一双脚印伴着身侧的直线,还有人站在最边上,用手机捕捉这场大雪的场景……
“不过他记性可不太好。”
顾念听到这句话,和许苏光相视一笑。他们在这个李老师身上有什么旁人不知道的秘密似的。
接着就听到顾念说:“不是忘拿你们班卷子让我送过,就是忘拿我们班作业让你送过去。你说这也真是巧,每次都是咱两去办公室的时候,他总能找点事儿让我们做做。你是他化学课代表,我可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尽管言语上是嗔怪,但脸上却是笑着的。
“对了,你当时化学那么好,怎么现在做心理咨询了呢?”
“一开始我选择心理学是偶然看了一本书——《梦的解析》,我觉得很有意思,很多时候它一语指明了我自己心中或逃避或从没有留意过的想法,就好像有人指引你揭开自己所有的秘密,而这个人就像是另一个你自己。”他不着痕迹地跳过了自己放弃化学转向心理学的原因,而是直接聊到第二个问题:“后来真正进入这个行业之后发现有很多人其实无法完全接纳自己,所以就留在这个行业了。”
顾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并不完全明白许苏光的话,但是她想到了自己经常做梦。有的甚至搅扰地她无法摆脱,便问道:“所以梦是有启示作用的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有的。”许苏光想了想,又补充道:“但不是说梦能预示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弗洛伊德说,梦的内容是由于意愿的形成,其目的在于满足意愿。”
这句话许苏光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似乎想确定顾念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看了一眼顾念正在认真地看着自己。
于是他继续说:“很多时候,他反应的是一种欲望,或者潜意识里欲望的释放。比如有人会梦见自己杀了人,这并不一定是你真的会杀人……”
听到这里顾念心里咯噔一下,她最近确实常常做奇怪的梦。
有时候她会从半夜惊醒之后,就坐到天亮时。等到白天精神好点,会和我喋喋不休地诉说那些可怕的梦。
比如近三个月,她常常梦见自己站在一滩血泊旁,浑身战栗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人躺在暗红发黑的血泊之中,如同待宰的牛羊一般,而另一人则手举屠刀,毫无人性地大肆挥舞,直到那血蔓延到她脚边,她也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站在,紧绷地站着,极度惧怕地站着。
接着画面一转,她被那刽子手拉着,在逃亡的路上,看不见身后的追兵,也看不见刽子手的长相,她明明张了双眼,却只能看见血腥的暗红,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知道,即使那刽子手松开了手,她也还在跑,一个人慌不择路地跑……
“你为什么要跑?你什么也没有做。”许苏光听完顾念的的陈诉,如此问道。
这个梦折磨了她三个月,几乎每周都会重温一遍,所以现在面对许苏光她已经能尽可能平静地陈诉了,而不是如第一次和我诉说时那般精疲力竭。
“我也很奇怪,在梦里的时候想不到这个问题,只知道跑。”顾念皱着眉,许苏光的问题让她陷入了困惑。
“你目前的状态让你感到不安全,所以你很焦虑。你在梦里释放了这种焦虑,却也害怕这样做带来的后果,所以你在逃避。是这样吗?”许苏光的语气很温和,每个字都像是裹在棉花里轻轻放下,但是他看向顾念的眼光中却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纠结。
“是的。”顾念轻生回答,点点头。
半晌,许苏光没有等到顾念继续开口,便知道她不想说出自己焦虑的原因,便安慰到:“逃避并不可耻,而且是在梦里,这只是压力释放的一种方式。”
顾念右手撑住脑袋,斜着头回望他,似乎在问:“是吗?”
许苏光看了她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笑着起身,语气轻松:“当然!看看你今晚还做不做梦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