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山gl》枕元

4、第四章

　　疏沅本就不信这些，拗不过禾宜放了一盏以后，就在一旁看着三人玩闹，洗叶已经被哄好了，霖源妙语连珠，逗得两人哈哈大笑。
　　秦枫闭关，直接大手一挥，把所有弟子都派了出去。云华派虽大，但他们这一门下只收了五个。师傅善剑，也只会剑，他们五人也跟着习剑，这一趟北行，就是为了带着三个师弟妹去苍鸿山。一怀大师隐居在山上，守着剑冢，他是师傅的旧识，师傅的剑‘霜林’就是出自他手，两人相识于江湖，把酒剪灯话雨时，感情甚笃。疏沅幼时，一怀大师曾访过云华派，师傅谈笑向他求了几位弟子的剑。
　　她倚在榕树上，手轻轻摩挲左耳上的珰，这颗黑珠子来历她也不清楚，自有记忆来，她就戴着，问师傅，师傅说把她捡来时就有了，右耳其实也有一个耳洞，就一直空着。
　　与记忆中的慈蔼不同，疏沅还记得，当年她穿过所有暗剑机关，登到山顶以后，一怀大师并未抬头，只是静坐着，指着案前的素剑说：“此剑曰蝉衣，是你的剑。”
　　当时只觉自己被轻看，世人传言苍鸿山怎么难上，她看来也不过尔尔。这把剑平平无奇，自己这一趟跋山涉水，难道只为了这种随处可见的东西，这便是他对待师傅求剑一诺的态度。她站在殿前既不作声也不拿剑。
　　一怀大师见她久久不动，叹了一口气，没多解释，走进了屋里。
　　彼时她虽年轻气盛，还是忍住了所有情绪，拿剑对屋内磕了三个头后下了山。
　　蝉衣通体莹白，未见多的刻纹，仅仅一笔，从剑柄到底，如一气喝成。疏沅喜欢霜林那样的剑，上面的枫叶栩栩如生。待她回去，师傅见了无名，许久未言，后只捋了捋剑穗，道：“一怀定是有他的道理。”

　　后来一天天长大，师傅见她修炼得好，于是更加放心闭关，每次出关，只是检查一下功课，交代一下要点。禾宜霖源有遇到瓶颈，只能怯怯地喊师姐。谈雨两年后也去了苍鸿山，他的剑叫坚志，百里挑一的钢石配乌木剑柄，比她的好，谈雨自己心里闹别扭，他觉得师姐应该用天下最好的，那段时间就躲着疏沅，每次她练功，就藏着偷偷看。疏沅察觉到了，也没拆穿，性子就这么一天天被磨下来，也对蝉衣没有那么厌弃，何况她用剑少，一般人，还逼不到让她出剑。

　　回程的路上绕行了青灯镇，乃是因为去路遭了洪水，不得已而。但她发现越靠近青灯镇，周围的灵力越为充沛，反正师傅这次出关不知还要多久，不如在此多留几天修炼，对他们三人也有好处。
　　霖源想掬水起来泼洗叶，岸边的石头是松的，他一脚踩到了水里，禾宜洗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他害人之心不可有，疏沅把他拉起来，施法将他的鞋子里的水蒸干。见谈雨从那屋人家出来，才叫上三人打道回府。

　　回客栈的路只有一条，在经过刘守成的屋前时，疏沅突然感觉到一股妖气，很稀薄，一晃神就没了，她望向四人，谈雨也抬头，两相对视，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个村子里有妖，其余三人像没有发觉什么一样，回去该和师傅说一声，该督促他们好好修炼了。她没作声，准备夜深了再来一探究竟。
　　回去之后，在三人哀声连连之中，让他们打坐了好几个时辰。谈雨想跟去，疏沅只让他看好三人：“不是什么大麻烦，只是去看一眼，人多了更不方便。”

　　子时半夜，成蹊猫着步子从屋里出来。各家灯笼没灭，挂在门前，勉强照清路，墙上的红漆有些年头了，纷纷剥落。在晚上，她的眼睛也不太好使，还好有灯笼，熟门熟路地跳上矮墙，正准备往下跳进院子时，忽然见一抹白影掠过墙，直直的落在院子内，吓得他马上缩进了一旁的树枝里，定睛一看，是疏沅，也能理解，既然自己都能察觉到，她没理由感觉不到。但她夜行闯人院子怎么都不知道整一身黑衣，成蹊是猫，没法改毛色情有可原，这疏沅可是脑子不太好使吗。

　　疏沅进来时就瞧见了墙上立着的白猫，躲在梨花中，也挺显眼的。她不知被这猫诽谤了，环视一周后，走到了窗前，把糊的纸戳了一个洞，借着月光往里看，屋里几座金银摆件，可真够俗，又是招财的貔貅又是文人敬重的梓潼。这堂屋看着也没甚异常，望罢，她凝神，放出灵力探查。
　　成蹊从旁的房间钻进梁上，摸到里屋，她可不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又是偷窥又是用灵力搜寻的，恐怕这一秒刚放下一秒整个村子里的道士都集到了这院子里，这样想做猫也有做猫的好处，将几个屋都转了一圈，莫说妖，连分妖气都没摸着，整个屋就是一个暴发户的标配。刘守成睡得沉，鼾声动天，丝毫没发现屋里进了不速之客。没找到什么有用的，她敛住自身气息，从前梁跳进了院子。
　　甫一落地，就被揪住了后颈的毛皮。这猫不去抓老鼠，在这儿晃悠什么，这屋子一个活物都没。疏沅揉了把猫的头，把她又放到了墙头。她记得禾宜小时候也抱了只一样的长毛白猫回来，高傲的很，谁都不理，想摸都摸不到。

　　整个院子都很普通，无甚异常，那之前感受到的那股妖气打哪儿来的，疏沅不相信自己会察觉错，她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柴房后面还有个屋，坐北朝南，从窗口看进去，堆满了布匹。没有头绪，难道真是自己错了，准备离去时突然看到了廊下挂的一盏走马灯，烛光泛黄，映到了柱子上。疏沅突然想起，禾宜的料子，都好好地收在了箱子里，免得落灰和泛黄。不对劲，这些布堆在窗口，日出之后太阳一晒，极容易发黄，作为一个布匹商，不可能犯这种错。
　　她走近看，门前挂着一把大铁锁，锁这样一个小屋子用得着这么大的锁吗。这锁倒也锁不住她，这时不管什么擅闯民宅，她拉住铁锁轻轻一扯，链子就断了。
　　推开门，窗户都被布堵的死死的，月光也透不进来，她取出一颗夜明珠，拿在手上，屋里被照亮一大半。
　　屋正中有个男娃娃，手脚都被锁着。开门嘎吱一声，把他惊醒了，这时瞪着眼睛惊恐地看着疏沅，手脚并用尽力往后躲，想把自己藏起来。
　　疏沅皱眉，她今晚用灵力将这方圆一里都搜了一遍，也没发现这院子有异常。这妖气这么浓郁，外面竟然一丝也感受不到，这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藏住妖气。这小孩既已经能化人形，也不至于挣不脱这普通的锁链，为什么见了人这样害怕。
　　小男孩的头发散着，一动才发现，脖子竟被一根银圈束着，另一头拴在屋顶。疏沅瞧着觉得眼熟，竟是师傅几年前弄丢的缚魔绳，怎被这人捡了去。
　　师傅着实丢三落四，缚魔绳这种宝物丢了，师娘唠叨他，也一句宝物自会遇到有缘人给打发了。但这算哪门子的有缘人啊。
　　疏沅走上前，把灵力注进去，解了脖子上的绳子，又斩断了手脚的，小孩被吓傻了，只知道往后面退。疏沅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提起来，走出了屋外，缚魔绳也给收入了袖中。
　　这绳子虽叫缚魔，但是锁神锁魔都不在话下，一旦被套住，不仅能禁锢法力，还能隐去你周身气息。
　　成蹊呆的地方恰好能看清屋里的情况，她在这两年了，从来不知道这里还藏了一个妖。照这些人对妖的憎恶，若小妖被捉了去，不知还有命没命。来不及思考打不打得过，会不会暴露自己等一系列问题，得想办法先把人抢过来了，大不了回山谷里躲个十年八载的。她弓起背，眼睛眯成一条缝。
　　或许是铁链的动静太大了，屋里鼾声突然停了，接着是一人翻身下床的声音。
　　“什么……什么人在那！”刘守成鞋跟都没来得及提上，匆匆跑了出来，衣袍一侧都来不及拉上。

　　疏沅转身，正对着他，厉色道：“刘老板，是不是该解释一下。”疏沅半句废话都不欲与他周旋。
　　“你是什么人！放…放下他！不然我对你…对你不客气了。”刘守成手里抓着几张画了符的黄纸。他见来人身手不凡，又轻易解开了那个这么多天锁住棉花妖的绳子，心里已经知道不好，这几张符纸他还没用过，但这是他最大的底牌了。
　　这时候最明智的做法应该是保命要紧，但这小妖是他的钱眼，这样被人带走，还是不甘心。

　　“不客气，怎么个不客气法。”疏沅放下小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她倒是不担心，只是想弄清这绳子和这符纸的来历。符纸她知道，有些厉害的道士会将灵力注入符纸，就算没有修为的人拿了这纸也能使一些灵法，莫不是师傅给他的吧。
　　刘守成还没作出反应，疏沅就已经近到他面前，他连符纸都来不及扔出，就已经被踹倒在地。
　　“刚才可以说了吗。”疏沅剑未出鞘，直指刘守成咽喉。
　　刘守成才连连求饶，已经没了胜的把握，还是先得把命保住：“我说我说我说……您先把剑收起来。”
　　疏沅把剑抵的更近了，冰冷的剑鞘冻得他骨头疼，腿也不自觉打颤。
　　“是…是…两年前，债主雇了人追杀我，是…是一个仙人救了我，还给了我几张符，说可以自保。我…我是很感激他的，这个绳子，我也以为只是个普通的绳子，就，就顺手拿了。”刘守成哆哆嗦嗦地说。
　　“后来呢，你怎么抓了这妖。”
　　“我…我后来跌进了山谷，见到他，我以为是谁家的小孩走丢了，就准备捆了卖个价，拿了钱还了债就好好生活。我们到一个破庙里，我想他这下跑不掉了，就给他松了绳子，结果，结果这小孩变出了一匹布。”
　　“你不怕吗？”
　　“我…我小时候听老人说过，说过一些妖的故事，我想，这可能是个发家的机会。”
　　刘守成猛然地拿出一张黄纸，冲疏沅扔去。竟是袖口里还偷偷藏了一张。疏沅也没料到，被迷了眼，果然是能自保的符纸，竟是含了障眼法。

　　好机会！成蹊把自己的灵力运转到了极致，将小孩抓起就跑。风过脸颊像刀割一般，但她不敢停下，一直跑了大半个时辰，估摸着应该是追不到了，才攀上一棵擎天树，将人平稳地放下。
　　这也太难为人了，逃跑这种事情，还是得多练，真到这一天了，才知道自己体力有多不足。这可是在云华派大师姐手下抢东西，她心怦怦跳不停，落不回胸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