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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村子叫青灯镇,至于来历,成蹊没有听到谁说过。
      村子不算小,从东头走到西头,从北边儿走到南边儿,都得花上足足半个钟头。逢些个什么节,周边的人都会来这里赶集,扁担簸箕小背篼儿,都快漫到院子里。

      人间的历法,今天是哪一年哪一天,要成蹊来说,也说不出个名堂。臭公鸡鸣三更的时候,村里有灯亮了,稀稀拉拉的几盏,窗户纸上晕出浅浅的亮圈。厨房在烧热水,咕噜咕噜,柴房门轻轻开了,女主人抱了一捆柴出去。
      成蹊从干草堆里探头,知道了,今天定是赶集的日子。
      她从前没见过人,但和人待在一起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受,他们干干净净的,不像山中的小妖,各有各的味道。特别是女孩子,沐洗时用了香胰子,蹲下身来替她抚毛,好闻的味儿把她环绕。男孩子不同了,偶尔浑身是泥,成蹊见他们来,早早跳上了矮墙,攀到屋顶,不然光是清理那些泥点子,就累的够呛。

      赶集这一天是不会放鸡鸭出门的,狗也会被好好地拴在院子里。
      天即蒙蒙亮,已经听得到扁担嘎吱的声儿,老农赶了一早上的路终于到了村口,来的早就可以占一个好位置。他放下行头,取出板凳,找最近的院子人家讨了水灌满壶,就着吃自己的干粮。
      陆陆续续,村口又来了很多人。早晨的露水还沾着寒气,鸟被吵醒了,也成堆扎在枝头开始闹唤。成蹊伸了个懒腰,她喜欢赶集,看大家热热闹闹。小孩儿被兜在身后,一只手抓糖人儿,另一只手拿红果子,吃了糖人再咬果子,酸的皱眼睛。手一松,果子滚到地下,又被挎着葱篮的阿婆踢到另一边。
      成蹊攀上门口的梨花树,摇落了一枝花,花瓣随风落到过路的女子头上,牵着她的男人细心地替她拂下。摊位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新鲜玩意儿,拨浪鼓她已经知道怎么玩了,用来哄小孩,不是吓人的,麦芽糖黏牙,不喜欢,女孩子带的簪花,走起路来碎珠子碰在一起,清脆动听。

      “女娃来看看,你这样俏,来试试婆婆的绢花。”卖簪花的婆婆笑着对一个穿着霜白色裙子女孩说。
      她闻言停在了摊前,挑了一朵薄柿色的,往站她身旁的女孩头上比划:“师姐,这个颜色好看,适合你。”
      身旁的女孩同样一袭霜白月季裙,唯一的妆点只有左耳上坠着的一颗黑珠子,似玉非玉。梳了一个简单的髻在脑后,白玉簪着,有些素净了,看着年纪也不大,怎如此沉稳。
      “挑你自己的就好,我不喜戴这些。”师姐拿起了一朵绒花,“这花样新鲜,云都没见过,给师娘也挑两个罢。”
      “知道啦,你比我这个做女儿的还贴心。你这样好看,你也带一个嘛,我们一起。”小女孩扯住师姐袖子撒娇,眼睛湿漉漉的,瞧着不忍心拒绝。
      “女娃你穿得太素净,带个簪花吧,欢喜欢喜,今天是村里的祭梨节,待会儿还有灯会,要来哦,就在河边,这样过去不远。”婆婆说话不紧不慢的。
      小师妹拿了几只,那只薄柿色的也包好了,她付给阿婆几粒碎银。一直到走远,成蹊都听到小女孩拉着师姐袖子撒娇:“师姐戴嘛,你长得这么好看…”
      成蹊没细瞧到那师姐的脸,师姐一直背对着,成蹊也懒得挪窝,光是想看看脸的念头不足以支撑她动。

      白日间的集市快散了,趁着日头还好,云苗未出,众人收拾行头,又往家去,得赶在晚饭之前回家,灶上肯定早就起了火,等着人回家吃口热饭。
      成蹊不吃东西也行,她原本打算捏个诀将主人家每餐喂的吃食给变掉,做人家的猫总要把样子做像,没有不吃东西的猫咪。但她瞧着家里的大黄狗风扫残云,然后巴巴地望着她的碗,每次就让它把自己的份也吃了。大黄狗待她如半个主人,见了她就摇着尾巴上前。它被喂的皮毛油光水滑,跟村里其他狗打架也能占上风了。
      成蹊喜欢吃各种甜口的糕点,踱着步去卖米糕的婆婆那里叫几声,学着其他猫咪一样蹭蹭婆婆的手,婆婆就会掰一小块吹凉了喂给她。

      河边有人在张罗河灯,成蹊知道祭梨节,村里的梨酒很出名,四月末,梨花正盛的时候,将梨花摘下来酿酒,等暮序,和去年酿的梨子酒混在一起。来年雪融之时,再挖出来,开坛,风吹梨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什么能盖过酒香,过路人也要下马,讨一杯安逸。
      但成蹊不喝,她小时候尝过她爹偷藏的酒,辣口,一点也不甜,不知道有什么好喝的,娘不让喝倒了就是,干嘛当个宝贝藏起来。

      晚上还有灯会,成蹊喜欢一盏一盏河灯,烛火在里面跳跃,比照夜清还要好看,以后回了山谷里,一定也要在树上挂满暖黄色的灯。
      太阳走到西山头,橙红的光铺满天际,大伙儿吃过晚饭,三三两两都往河边去。成蹊也要去,走的是院子的矮墙,人多的路上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踩了爪子,或者尾巴。

      河岸边最近的一户人家是卖布的,叫刘守成。他很少出门,成蹊只见过几次,身材臃肿,看着很没有精神气,还不如家里那只大黄狗。听说他以前还读过书,娶了一个媳妇,但自从染上了赌瘾,一亩三分地给败光了,家里人也被逼死了。过的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有钱就拿去赌,也不肯做些正经营生,街坊邻居多的是他的闲话。
      他几年前负气离乡,没人知道他去了哪,连最照顾他的王阿婆都没告诉,等再回来时,兜里就有了银子,还开上了布匹店。赌倒是不赌了,只是依旧嗜酒如命,日子过得稀里糊涂,也没个人家愿意将女儿许进去。

      成蹊跳过刘守成家矮墙时,往里面瞅了一眼。这人真奇怪,鸡鸭没有养一只也就罢了,院子里甚至一根草也没,一点也不像人住的地方,让人觉得不舒服,她赶快走开了。
      河边有棵大榕树,很适合看热闹,斜斜的枝干一直舒展到河面上方,枝条垂入水里,上面还绑了些红绳,风过,那些美好的希愿也随之飞了起来。
      她轻巧地攀上树枝,端坐在那,百无聊奈地看河面素沫,等天沉了后大伙儿放河灯。

      今早上买簪花的姐妹也来了河边,同行多了三个穿着一样衣服的男孩子。村里很少有人穿白衣裳,他们讲究方便,白色不耐脏。他们五人很显眼,这下成蹊望清了,师姐打扮得清冷,却生了一双桃花眼,未言先笑。此时簪上了那只薄柿色簪花,般般入画,又未施粉黛,花灯里暖黄的光扑在脸上,通透得像一块琉璃,确实绝色,成蹊换了一枝树干踩,想看清楚点,谁不喜欢看好看的人呢。

      虽然村里常有外人来,但他们衣着不凡,又有这样画中娇,茶后坊间处处说的都有关他们,成蹊只不过在茶馆梁上待了一炷香的功夫,他们的身份就听的一清二楚。他们一行五人,均是云华派的弟子,师姐唤作疏沅,师妹叫禾宜,其余三人分别是霖源,谈雨,洗叶。
      疏沅天赋异禀,小小年纪便已达空冥中期,别人修炼几十年才能达成。关于她的传言很多,少年奇才,千年难遇。疏沅无父无母,云华派大长老秦枫在沅水前捡到的她,瞧她根骨不错,又如浮萍无所依,便带回了门派收为徒弟。
      云华派是当今一大仙门,与执阳,暮归齐名,呈三足鼎立之势。仙门之任斩坏妖除坏魔,还有收拾一些坏心肠的人,维护天下泰安,另外还有自身努力修炼得道成仙,再有机缘者点化成神,不过这种机遇古今只有寥寥,大多一辈子止步于大成,渡劫飞升仙君已是少数。

      妖则由器物,走兽开智而来,不仅仅要天地精华滋润,更要本身具有灵根,妖的出现比其他更为不易,数量更为稀少。妖有各种各样的特殊的异能,东海的蛟化泪成珍珠,水火不侵,北山的鸠鸟能仿所有声音,山谷里那株老人参可以起死回生,只要还有一口气,他能活到现在没被人抓去做药引属实不易,成蹊小时候还和他说过话,现在不知躲在哪座山包里。成蹊的异能,她觉得不太中用,当她凝神注视,对方便会昏迷。随意用些药也能迷倒人,根本用不到她。
      妖性纯良,降生便觉万物善意,不会主动加害于人,但就怕别有用心者哄了妖做坏事。
      成蹊她爹在寺里做了几百年的神像,听了几百年各种各样的祷告,有的求财,有的求爱,更有甚者,求仇家不幸只为了个痛快。打不言和成蹊出生起,人间各种故事各种道理,就是两人的睡前故事,虽在山谷避世,他爹娘也没明确表达过阻止两人踏入人间的要求。
      虽人常“妖魔妖魔”的称呼,但两者却大不同,实在是太误会了,被后世唾骂的妖,哪一个不是遭了哄骗才做坏事。
      传闻世上起初只有神,神造人,两者并不完美无瑕,私欲、嫉妒等蒸腾,第一个魔就诞生于了无极海域。像镜子的正反,八卦的阴阳,相生相克,方能太平。
      魔生向恶,从几千年前魔尊一统无极海域,便不断向外扩张,起先只是小摩擦,后来矛盾激化,千年前无极海域一场大战,陨落了无数颗明星,三界如今面上倒是稳定。
      成蹊只是听过神魔大战的故事,她生在安逸年岁,白虎烛阴,朱雀玄武,一个个名字都离她太遥远了,她面对的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样不挨打,怎么样欺负二哥,以及哪里睡着舒服。维系天下和平的事,她想都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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