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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平扬酒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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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扬酒馆设立在城东。由于接待的都是奇人异士妖精鬼怪，所以别家店铺皆是能避多远避多远，这里便只有它一个店铺独擅其美。店铺外面很少有人路过，即使有也是一副小心翼翼迫不得已即将丢命的样子。
朝宁他们来到这里时，一个路人刚好经过。朝宁朝他友好的挥手打招呼。
但那人却吓得尖叫一声，连忙跑了。
朝宁郁闷的摸摸脸，她，有那么恐怖吗？
游初闲笑了一声，望着一家店铺道：“阿姐，咱们进去吧。”
这家店铺店面格外简朴。两块酒帘做门，门口立块木板做招牌，上面被刀刻了“平扬酒馆”四字。
朝宁他们上前拉开酒帘，里面烛火昏暗，四壁皆徒。目光一扫，见到酒馆柜台里坐着一个戴帷帽的人。那人又不似人，他身材臃肿，若仔细看，就能发现他露出的手是金色，只有四根手指，手指间还连着蹼。他没瞧见他们，兀自哼着歌敲打算盘算账。
而他身后那面墙挂着数十张脸倒是瞧见了。这些脸不知是不是从哪里剥下来的，一排排整整齐齐挂在那里，对朝宁和游初闲龇牙咧嘴的笑，看起来十分诡谲怪诞。
这些脸竟都是活的！
朝宁皱起眉头，她自然不是因为怕，而是担心游初闲害怕，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看游初闲，却发现游初闲神色淡淡，竟比她还镇定。
见朝宁看过来，游初闲还俏皮的对她眨眼。
朝宁愣了一瞬，心道：初闲……胆子还真大。
回想一下，他见到林生是妖怪时似乎也是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很快，她收回目光，看向柜台后的人，走去敲了敲柜面，道：“在忙呢？”
“嗯。”
那忙于算账的人含糊地应了一声，拨完最后一颗算珠后，抬起头，见着朝宁，突然，他顿住了……
“……卧槽！！”
他像是见着不应该看见的东西，连连后退，然后椅子被绊住脚摔了个三脚朝天。
但他顾不得疼痛，慌乱的爬起来，手“啪”在柜面上。
“穷逼朝宁？”
朝宁：“……”她是穷，但请不要说得这么大声好吗？
“这是见鬼了？！你、你不是死了吗？四百年前我们还办庆祝宴来着，这、这怎么回事？你怎么还活着？”
朝宁疑惑的重复一遍：“庆祝宴？”
金小二没理会朝宁的疑惑。他瞪直眼看看朝宁，又看看游初闲，又看看朝宁，他自称见多识广，见过不少奇人奇事，但能从不渡河里活着出来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真是活久见。”
良久，他才消化这件事，他慢悠悠的把椅子重新扶正，重新躺在上面，眯着眼感慨道：“从不渡河那种地方也能活着回来，你还不是一般都命大，难道这就是所谓祸害遗千年？”
朝宁：“……”其实有些实话是不必说出来的。
金小二冷哼一声，然后端起一盏茶，抬起盖放嘴边吹了吹，氤氲的气体缭绕在。他道：“你来找我干嘛？叙旧还是买酒。”
朝宁：“叙旧日后再叙，我今日来是和朋友来卖酒的，劳烦来买一坛仙人醉。”
听见“仙人醉”三字，金小二差点把茶喷出来。
他一脸警惕的看着朝宁，连茶具都护进怀里护的严严实实，这一作态使朝宁显得想个强盗了。
朝宁一脸茫然，道：“你这是做甚？”
“还不是被你害的，都成条件反射了。”金小二丝毫不觉得自己夸张，要知道，朝宁买他家仙人醉出来没实打实的拿过一件宝物交换，天知道他们店因为朝宁亏折了多少。
但他还偏偏不能拒客。
金小二小心问道：“你要拿什么换？”
游初闲扔出一把刀，扔得无比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小刀在桌上发出“铛铛”两声，略显可怜。
金小二的眼睛瞬间亮了，“这刀，这刀……”
朝宁连忙把木盒拍在桌子上：“我们是要用这个换仙人醉。”
游初闲不解的看了朝宁一眼，朝宁帮他把刀收好，拍拍他的肩，道：“相信我。”
金小二看见木盒后，目光冷却下来，道了声“果然”，便兴致缺缺问道：“这又是什么稀奇玩意？你这次可别再忽悠我，我可不吃这套了。”
朝宁手肘压在柜面上，道：“你先打开看看。”
金小二不情愿地手指一拨，把盒子打开一个缝，见清里面东西后，脸色瞬间就变了，道：“这东西你从哪儿得来的？”
“捡的呀。”
金小二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朝宁，为了仙人醉，你还真是枉费心机呀！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你以为你威胁我就有用了吗？我送你两个字‘滚蛋’。”
朝宁皱起脸，无奈的叹口气，然后收好木盒，拉起游初闲的衣袖就往外走，“好吧，看来这东西对我们也没什么用，初闲，我们就把这个扔了吧，哪里人多扔哪里！”
“你们……欸等等，等等……”金小二连忙叫住他们，目光徘徊在刀与木盒上，他瞪着朝宁，咬牙切齿道。“把东西给我，你们进去等着，我待会儿就派人把酒给你们送过去。”
朝宁回眸一笑：“好嘞，那劳烦你了！”
“……不、必、客、气！”
金小二脸上大写这一个字：忍。
善恶有报，天道轮回，朝宁，你会遭报应的。
朝宁拉着游初闲往酒馆里面走，不多时，就见到一扇紧闭的红漆木门。
朝宁推门而入，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朝宁的脸瞬间白了几分，门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瞧不清里面的情形。
蓦地，黑暗中传来“呼”的一声，一盏灯地亮起，成了门类唯一的亮光。灯光渐近，露出提灯的一个纸人来，纸人红唇齿白，滑溜的眼睛左右转动，模样格外讨喜。
它蹬到他们面前，然后恭敬的向朝宁他们弯腰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双腿一蹬，蹬向酒馆深处。
但蹬了几步后，发现后面的人没有跟上，又转过身看着他们。
游初闲也低头看着拉住他袖子不愿向前走的朝宁。
朝宁抿了抿唇，目光放在门内，她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虽怕黑但还是道：“……我们进去吧。”
游初闲目光闪烁一下，没有说话。
两人往里走。
平扬酒馆接待的大都是鬼怪，所以店内风格也搞得阴暗森然。朝宁从前还觉得挺别致的，但现在……她拽紧游初闲的袖子，目光直盯着灯亮。
纸人虽然提着灯，但那灯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停，看得朝宁有些心焦。
心中直道：四百年未曾来，竟被仙人醉冲昏了头，忘记还有这一茬……
早知道就不进来了，在外面等酒也好……
这灯好暗，要不还是把归玥拿出来照一照吧……
“阿姐。”
游初闲的声音从上往下传来，带着温热的气息从她耳廓上擦过，酥酥麻麻，朝宁身体一僵。
“嗯？……怎、怎么了？”
两人离得太近，几乎脸挨着脸，朝宁不敢侧头看他，只故作镇定的询问道。
“该是阿姐怎么了？”少年语调平淡，听不见一丝起伏，“您快把我袖子拽破了。”
朝宁一听，下意识松开手，看着游初闲的袖子，再看看自己的手，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原来是朝宁太过紧张和害怕，止不住地把游初闲袖子往手里攥，拽完袖子就拽手，这让他不得不越靠越近，在靠的不能再近时，他忍不住提醒了。
朝宁脸一红，连忙放开他的袖子，见他袖子被她抓得皱成一团，又给他抚平，然后她往后大跨一大步，清咳一声，故作镇定道：
“这里鬼怪很多，阴森角落里什么都有，我、我是怕你被什么东西盯上带走，才、才拉着你袖子不放的。”
说完，有小心翼翼的去瞧游初闲反应。
游初闲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他的眼眸黑得极致，像是暗无星月的夜空，深沉得可怕。现在纸人那微弱的灯光辉映在他的眼睛里，又像是黑夜里燃起的野火，炽热又灼人。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问什么，但又没问出来。就那么盯着她半响，忽的，他笑了。
“既然如此，阿姐拉我袖子有什么用？”
朝宁屏住呼吸，他……不会生气了吧？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伸到她面前。
“这种情况，阿姐不应该拉我手？若我被鬼怪偷走了，阿姐好歹能保住我一只手，不至于死无全尸啊。”
他语调变得轻快，说着还甩了甩手，似乎就是这只手要从身体中脱离开来。
朝宁连忙牵住他的手道，“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会保护好你的。”
于是朝宁成功从袖子抓到了手。
游初闲的手很温暖，像是一团驱逐黑暗的火，在这阴冷幽暗的环境里分外有安全感。
牵手应当是个亲密的动作，但朝宁并没有不自在，也没什么暧昧的想法，相反觉得牵上后能转移注意力，让她没那么怕黑了，从而握紧了几分。
游初闲身体似乎顿了一下，朝宁察觉时，他又恢复成了平常模样。
纸人最后带他们来到一个房间，向他们行了个礼，就噔噔噔告退了。
打开房门，里面灯火堂亮，
房间里装修摆设精致，还有一个小水缸，水缸里养着两条金色小鱼。
朝宁松口气，道：“幸好是鱼，不是什么癞蛤蟆。”
见游初闲不解的看过来，便无奈道：“你方才见的金小二其实是只金蟾妖，以前我有次得罪他了，他便让纸人把我带到了一个全是癞蛤蟆的房间，密密麻麻，那种场景，我再也不想见第二次。”
游初闲轻笑一声，道：“阿姐经历很丰富呀。”
朝宁苦笑，心里补充道：但都不是什么好经历。
迟迟没人送酒来，朝宁无聊便拿根筷子逗鱼。而游初闲，则站在一副香火供奉的画面前。
那副画画着一个貌美女子，她眉眼清丽，身上像是蒙上一层轻烟，瞧着像是梦中的美人，让人心底轻飘飘的觉得不真实。
朝宁：“这画的是梦娘。”
游初闲看过来，等着朝宁继续说下去。
“她是只幻鬼，也是三大鬼王之一，嗯……还是个极其漂亮的美人。”
游初闲随意拿起桌上的两根香烛，问道：“既然是鬼，那为什么这里有人会拿香火供奉她呢？”
“不是供奉。”朝宁摇摇头，道：“梦娘管辖的鬼域幻人间是世间最繁华的地方，也是许多人神醉心往的地方，而香火敬画像，是去往幻人间的手段之一，也是最有效的法子。这或许是上个要去幻人间的酒客留在这儿的吧。”
游初闲哦了声，便坐回朝宁对面，歪了歪头，问道：“对了，那木盒子里装的什么？”
突然提到这个，朝宁逗鱼的筷子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逗弄着。
“那、那个木盒装得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那是城主府的宝物。怀安城主与平扬酒馆的老板世代交好，我便想出用宝物换酒的法子。”
游初闲眯了眯眼，道：“哦，原来是这样。”
朝宁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朝宁继而望向大门：“对了，我们的酒怎么还没送上来？”
话声刚落，就想起敲门声，门被打开，一个纸人蹬了进来，手上端着的却是一碟花生米。
朝宁：“我们的酒呢？”
纸人把花生米放在桌上，歪了歪头看着朝宁，然后伸出手臂在空中划了几下。
朝宁努力的去看纸人的每一道比划，但还是没看懂。
这时，游初闲道：“他是说我们的酒被个鬼怪劫走了。”
纸人赞许地点点头，然后不争气的看着朝宁。
朝宁惊讶地问游初闲：“你会手语？”
“以前觉得好玩，就自个儿琢磨过。”
朝宁想问，自个儿怎么琢磨的？但她最后还是看向纸人。
道：“劳烦带我去找金小二理论，这是他可该负责。”
纸人便又带路，朝宁迈了一步后，突然想起之前走后，少年觉得自己是抛下他的事，便回过头，果然看少年直直地看着她。
朝宁：“……不如我们一起去？”
闻言，游初闲的嘴角微微扬起，像是个得到糖的小孩，但很快嘴角又平下来，他坐直身体，道：“阿姐不必在意我，之前是我发疯，您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朝宁：“那好，我快去快回。”
“对了。”朝宁又道：“不要再说自己发疯一类的话了，我，觉得你很好的，不要折损自己。”
游初闲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