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选之寻芳》凌凌幺

3、公主大婚（三）

　　“要不就把你调到成阳殿去当差，便不跟本殿去公主府了，横竖成阳殿那边也缺人，本殿瞧着你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堪绿听了元小舟的话连连摇头，那可不行，陛下虽然也算得上是跟她们一起长大的，可哪比得上公主对她们好，不成！再说了……
　　“公主，那岚公公多精啊，奴婢哪干的了岚公公这吃里扒外，两面三刀的活……您又不是不知道奴婢什么德行……”
　　蠢脑子倒是想得多，元小舟被堪绿那自寻烦恼的语气逗得有几分乐了，“本殿何时指使岚公公替本殿盯着陛下了？不过是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意容着岚公公漏点风声过来罢了。你信不信，来日陛下真跟本殿生分了，凭你，可在岚公公身上套不出话来。”
　　也是，齐大哥，简泠姐姐，那紫姐姐个个都是聪明人，公主更是厉害，就她一个笨蛋，她还是乖乖地闭嘴，安安分分地伺候好公主就是了。
　　瞧着堪绿一脸失落的样子，元小舟觉得好似自己欺负了她似的，只得耐着性子同她解释：“本殿不是不知道陛下在闹腾什么，只是这事可由不得他的性子来。这婚事，不是今日便是明日，不是今年也是明年，何必给有心人之人上蹿下跳的借口，况且李晗英已经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了。”
　　李晗英的家世来来回回实在白得没什么好查的。武平伯年轻的时候武举入仕从军，后凭军功封伯。一家也死得差不多了，现下统共就四口人，还都是外地迁入皇都，背后没有盘根错节的大家族，也不曾和任何权臣交好。不说好把控吧，说得难听点，她想要捏死他们一家，比捏死蚂蚁还要简单。
　　而且，李晗英身体不好，保不准还能走在她的前面，到死前都能风风光光地当着驸马，也便不算是太亏欠他了，可不是天赐的人选？
　　元小舟放下了手中最后一封急函，道，“更衣。”
　　华丽的婚服层层叠叠，元小舟抬眼看了一眼外面似火的骄阳，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的意思是本殿要穿这么多？这个天气？”
　　堪绿抖了抖手中足足得有个几十斤重的礼服，学着礼部尚书抖着山羊胡子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说，“张大人说，‘礼不可废’。”
　　“我看是你这个小妮子，不好安心，想热死本殿。”元小舟一边张开双手任侍女替自己脱去外衣，一边道，“废。”
　　“好嘞！”堪绿应着，把手中的礼服一层接一层的往下抖落，只留了内衣，主裙和外披三层，得意地道，“张大人见了，非得气死不可，活该，叫他每天‘礼法’‘礼法’的，我瞧着他那老脸皮子就烦，也不知道那紫姐姐怎么忍下来的。”
　　“老脸皮子看着烦，那便气死了，便换个年轻俊朗，风姿绰约的好不好啊？”
　　“好啊好啊！”堪绿一边帮元小舟穿好婚服，一边兴奋地说，“要我说，就换成那紫姐姐喜欢的那个小柳大人。公主你早该换了，那紫姐姐要是这一个月天天都跟小柳大人一起操办公主的婚事，两人早就该勾搭上了！”
　　“呸，你个小妮子！现在是翅膀硬了，不怕打了是吗？真该把你嘴缝上！”那紫捧了珠钗冠饰从瑶光殿过来，堪绿去接的时候挨了那紫两记打，乖乖地缩紧身形，焉了再不敢扯嘴皮子。
　　那可不，公主都没怎么打过自己，可那紫姐姐下手可狠，小时候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那紫姐姐可都是照死里打的，害怕。
　　那紫教训完堪绿，回头向元小舟道，“公主，齐侍卫回来了。”
　　“让他进来。”
　　自己的侍卫兼任近卫营首领的齐秦半个多月前被外派了差事，自己既然不曾收到什么急函，事情想来是毫无纰漏地办好了，齐秦办事一向稳妥。
　　说话间，大殿里就不知道打哪跃下了个挺拔的身影，还做着一身夜行衣的打扮，此刻方把黑色方巾打脸上摘下来，对着元小舟点头示意。
　　“公主。”
　　元小舟抬手打断了齐秦的话，“事成便好，本殿现在要忙着去成亲，详细地日后再听。”
　　侍女给元小舟别上了最后一根金簪，元小舟瞧着铜镜里的自己，眉是眉，眼是眼，若是再早个十年，勾勾唇也必是百媚生。元小舟提着裙摆自桌案前站了起来，回头见自己的几个心腹此刻都是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尤其是堪绿，眼眶都红了。
　　“干嘛？这幅死了娘的表情，是送本殿出嫁啊，还是送本殿上断头台啊？”
　　“公主今日真美，就是再娇艳的花也比不得公主一分。”
　　“嗯嗯！”
　　那紫说着，堪绿连连点头应和，说完便拿手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真得哭出来，不吉利。
　　“公主，属下回皇都前，绕道去了公主的故乡灵州，追回了公主幼时失落的手镯。”
　　齐秦打怀里掏出了一个精巧的首饰盒子，上前一步递给了元小舟，道“既是父母信物，必是珍贵异常。权当属下给公主的新婚贺礼，祝贺公主婚姻美满，早生贵子。”
　　元小舟接过首饰盒子，打开精致盒盖，里边用精锻包着得是一个一眼看着便有些年头的金镯子，想来成色并不足，因此也不见贵金属的光泽，上面雕刻着不成章法的花纹。
　　元小舟把镯子对着光来的方向左右打量了下，着实有些忘了这个到底是不是她的那一个，都是快二十年的事情了。
　　哪来的什么故乡，不过是自己跟婆婆一路乞讨一路做零工流浪到了灵州，婆婆病了走不动了，便住了一两年罢了。
　　所谓的父母元小舟更是打记事便从未谋面。一开始她还好奇地追问过婆婆，可问一次便挨一次婆婆打，只字不提，却是把这镯子看得珍贵。
　　可她不是，一个破镯子什么都不是，还不值几个钱，转头就让她拿去当了，换了吃食和草药。
　　齐秦这人看着沉默寡言，可最是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简直比什么圣旨都还管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随口提过有这么一只镯子，他还真去找了。这镯子都失落这么长时间了，想来是花了大力气的。
　　元小舟把镯子套进了手腕，自顾自地念叨，“还真当本殿是去过美满生活的不成。”
　　“又是从哪个礼官嘴里照搬来的吉祥话，还早生贵子，”元小舟抬眼看齐秦，“齐大哥你不是最清楚吗？当年淑妃吃了什么，本殿便跟着吃了什么，怎生淑妃一生不孕，本殿就能生出个玩意来？”
　　齐秦垂了眼，神色不忍，堪绿不明白各中缘由还想要问，被那紫扯了袖子拦住了话头。
　　大殿中一派悲戚戚的样子，元小舟抖了抖身上的礼服，却是笑了，“行了，这幅表情等真给本殿出殡再摆吧。给齐侍卫换衣服，送本殿出宫。”
　　齐秦换回了侍卫服，元小舟把红盖头往脑袋上一披，便由着齐秦背着自己窜上了大殿的屋檐，在皇宫内豪华的琉璃瓦上捻熟地来回跳跃。
　　眼下时间确实有些赶，但总不好这种情况还在皇宫内明目张胆策马狂奔。
　　齐秦不仅武艺高强，轻功更是绝顶，更不提眼下的这支守卫宫闱的近卫营原本就是齐秦和自己一手重建的，便是瞧见了齐秦，自然也是装作没瞧见。不过三两下，齐秦变带着元小舟摸出了宫，直追婚车而去。
　　花车游街已经过半，穿着层层叠叠的婚服反反复复烤肉干的李晗英却眼见有点不行了，跟在边上牵马的武平伯府的小厮曾奇有点心急，道，“公子，要不咱们就跟公主请个恩赐，休息一会吧，刚才礼部的大人不也说了可以暂歇吗？”
　　李晗英咬了咬牙，微微地摇头示意，再次挺直了身板，“曾奇，有点出息，咱们不能给公主丢脸。”
　　哎呦，我的祖宗啊，真得是油盐不进，一会真晒出问题来。还没成亲呢，就一口一个“公主”“公主”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高兴坏了。
　　也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
　　曾奇撇了撇嘴，切，公主有什么好的，他可是一天天地听夫人在那呼天抢地的咒骂公主毁了武平伯府的前程，疯病犯得也更频繁了，对这门婚事是一百个不满意。
　　他还听菜市场的大妈们念叨着，公主年纪又大，长得也丑，脾气还臭，杀人如麻，是鬼见都愁，阎王都不敢要的母夜叉，都说他们武平伯府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才招灾星进门。
　　咦，曾奇想着想着给自己想出一身倒立的汗毛来。
　　反正他曾奇，也是对这个少夫人也是一百个不满意。
　　“少爷，你说要是真跟东口的李大妈说的一样，公主眼睛……长这样，鼻子长这样，嘴巴张那样怎么办？”曾奇一边说着一边学着李大妈龇牙咧嘴。
　　“曾奇，不可诋毁公主，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那本来嘛……”
　　自家少爷脾气好，曾奇嚣张惯了的，眼下难得受了呵斥，自觉受了委屈，嘟嘟囔囔说着，“那老爷也只是在大殿上隔着帘子模模糊糊地见过。而且老爷不是站在光明殿最最最最最！最边边嘛！他说得小的看还没李大妈说得靠谱呢！”
　　“曾奇！便是李大妈说得是真得又如何？公主是何等人物，哪里能用一张无甚大碍的脸皮去评判！公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光用表相去判断一个人！”
　　“可李大妈就是这么说的呀，李大妈的儿子在齐相府上当差，齐相公子是知道的吧，多大的官啊。”
　　“多大的官，他今天也得到公主府上给你家公子贺喜。”
　　曾奇低头还在嘟囔着，便听得打脑袋顶上传来了一道女声，忽然就见到身边多了双黑靴子，顺着黑靴子往上看，侍卫打扮，英武帅气的男子正小心地将背上穿着红艳艳嫁衣，披着红盖头的女子放了下来。
　　曾奇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自家公子用自己从没见过的速度从马上翻了下来，按着自己的脑袋往地上磕了下去。
　　“臣李晗英，参加公主。”
　　接着便听到那赶婚车的樊将军，唤了一声“公主！”，刚刚还在街道两旁瞧热闹瞧得起劲的群众们这下真瞧见活的公主了却瞬间安静了下来，“唰啦啦”地跪了一大片。
　　“参加公主——”
　　一时间四面群众呼声迭起，十里长街跪倒了一大片。
　　元小舟垂眼打红盖头之下瞧见垂头跪在脚边的李晗英，浓墨般的黑发和层叠的红色衣领之间漏出了一段满是密密麻麻汗珠的修长脖颈。
　　元小舟收了眼，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便迈步往婚车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