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23度》嫚诗舒鴍

9、九

　　领柒开业的这一番小插曲，成了一道鸿沟，拉开颜冉与李铭溪之间的距离。颜冉因为一个“给”字，选择保护自己的自尊，重新投入到忙碌中去。她像往常一样，拿着自己的硬实力，跟个不知疲倦的骆驼似的，哪怕沙漠里没有水，也要尽力走出困局。她用这种不服输的精神去谈判交涉，争取总经理的位置。忙得像头驴，累得像一具浮尸。因此而得到的回报就是，她取得了一月份吃憨憨的销售冠军。除掉奖金不少外，还收揽了整个公司崇拜的目光。
　　唯一不足的是，她整个人更清冷孤寂了。对于这个形象的感知，她是从其他员工的议论声中听到的。
　　她们说：“颜总监业绩是好了，但整个人跟拼命十三娘似的，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还没有灵魂。赵总监就好得多，业绩是次了颜总监，但他整天乐呵着呀，心情好状态佳，比人缘大家更愿意选他。要是颜总监和赵总监的位置状态互换，那就好了。指不定，赵总监是故意让着颜总监的呢！”
　　同时吃憨憨里还流传着另一个舆论，那就是：“颜总监上个月有一个痴情的追求者，不仅关心颜总监是否加班，还特意在办公楼下等了两个小时，她们俩的车先后消失在晚上九点一刻，也许他俩有一腿呢。一向孤芳自赏的颜总监总算铁树开花，放下身段一回，但看她眼下这么拼的状态，会不会是在对方那里吃了亏没有再续情缘。这样的话，赵总监就可怜了！”
　　颜冉在听完这些话后，直接就地犯了尴尬癌，暴了一句“哎哟我去！”，钻进车里就一路跑回家了。她觉得得了这个销售冠军比不小心去夜店喝醉后失了一次身无人认领还丢脸。就这样，她回到家后连忙跑到镜子前，对着镜子顾影自怜，末了发现额头上多出一颗痘来，眼袋大了许多，毛孔也变粗了，整个人的形色还有点萎靡。她发现自己对自己的容貌越来越不满意，于是忙从冰箱里取了一片面膜整整齐齐的敷在脸上做补救。也顾不上吃饭，蜷在沙发上念叨着补觉补觉自个就睡过去了。
　　她在一阵闹铃声中醒来，不出意料的，她看到了赵宪的名字。
　　“赵总监！”颜冉迷糊中醒来翻身坐起，认真谨慎的接了电话。
　　他们相互约好，以后在吃憨憨的每一个月，不论谁的月绩好，都出来为对方庆祝一次。
　　“额，颜总监，你这会在忙吗？要是你闲着，出来一起吃饭。”
　　这是颜冉和赵宪公开竞争总经理位置后的第一次饭局。颜冉前后想了想，反正自己肚子也饿了，要是以后竞争越来越残酷，估计她跟赵宪这点纯粹友谊也维持不了多久了。能聚一次是一次，横竖大家在公司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不能因区区一个小职位就突然变得世故起来，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自己不会是这样的人啊。
　　这样一想，颜冉就爽快赴约了。
　　“老地方？”颜冉问。
　　“老地方。”赵宪答。好在颜冉还愿意来。“还以为你这个月拿了销售冠军，就不再赏脸了呢。”赵宪不忘调节气氛。
　　“我一会就到。”
　　颜冉只扯掉脸上干了的面膜，稍微换了一双鞋，就着便装，就悠闲的下楼了。临了还把积压了大概半个月的两代垃圾顺道处理了。
　　十分钟后，颜冉出现在鸿星广场，在赵宪迟到的间隙里，颜冉站在盘龙江边，把近半个多月的沉闷之气深呼后一吐为快。
　　“还是那家店？”颜冉问赵宪。
　　“为什么你从来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比如今天晚上吃饭，你就该选自己喜欢的地点，点自己爱吃的菜，反正我买单。你顶多需要卖几个笑就好了。”
　　这是在赵宪与颜冉成为朋友五年后第一次说出的饭局心声。他觉得颜冉这样，未免太难为自己了，钱虽然是别人付，但作为女生，她一点主动权也没表示，除了陪吃陪聊，徒添一身疲劳之外，什么好处也没有捞到。这跟他为拉单不得不陪客户吃喝玩乐一样，陪客户起码还能拉单啊。
　　“要不咱俩去吃火锅吧，正好大晚上的天冷，暖身暖胃，对面的那家三楼气氛还不错。”
　　颜冉见赵宪难得稍有脾气，反而回头笑了。只要心情气氛合适，一起的人好拉话闲聊，吃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又是吃火锅，又是为了让我省钱，又是同一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大概还得选同一张桌坐同一个位置。甚至那个位置我都嫌弃的记下了，靠窗第一排3号桌，你一直坐里面。”
　　一开始颜冉还以为赵宪是在开玩笑，但听着听着，气氛就严肃起来，于是她皱起了眉，抬头看赵宪的样子。
　　“额……”还没等颜冉表达疑惑，赵宪又一次令颜冉出乎意料。
　　“今晚就去前面的商业广场，除了吃我们想吃的，完了还能顺带逛逛商场，买些自己需要的东西。你正好拿了奖金，犒劳犒劳自己，有什么不好？”
　　赵宪不等颜冉反驳，已经朝广场那边走去了，在夜晚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强势又硬朗。抹去平日里嬉皮笑脸的佛陀形象，颜冉觉得，此刻的他竟然比赵宪更像赵宪。
　　倒是颜冉先反应过来赵宪的失常，她较赵宪快几步，跑到前面，甩了甩头发回头朝赵宪轻笑：“赵总监，横竖这个月我得了销售冠军，眼看着总经理的位置也离我越来越近，这么多年了，要不你就放下一回你的原则，这顿饭换我请！”
　　赵宪在颜冉说到总经理这三个字时，神情猝然变动。原本他跟颜冉平行的关系，就是在这三个字的诱惑下失衡的，他感激这三个字的出现，他需要这三个字。但他因这三个字有点对不起颜冉，他想做出点补偿。
　　“不，男人立足世界，始终要比女人容易得多。你一个女的，就该在男人面前混吃混喝，尽量蹭男人的钱，用尽办法把生活过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我请吧，后面几个月我们还得公平竞争，不一定有时间记起你来。我想证明我是个男人！”
　　颜冉在赵宪接二连三的游说下败下阵来，她发现今晚的赵宪气场一米八，虽然他不过一米七，整个人哪怕包裹在冬天的厚重羽绒服下，也难掩清瘦。
　　赵宪看着渐渐愉快的颜冉，纠紧的心弦这才松懈下来。
　　上次食堂谣言，是他的杰作。他在董事长突然抛出的总经理诱饵面前，实在无法抵挡诱惑，而推动他想更快占领总经理位置的动力，就是颜冉。他想让颜冉让让他，也不用活得过度辛苦。五年了，他是真的打心里喜欢她，从最初想利用她到真的倾情于她，这次他发誓不是利用她，她是真的想跟他摊牌。他想先稳坐总经理再跟她说，以此来证明自己比她强大，能尽力给她想要的生活的样子，以此来弥补他每次因她过强的气场而不禁滋生的自卑。
　　但在董事长抛出这么一个机遇时，他竟然动用了别样的心思，一时没把控了力度，竟想用谣言乱她心智。他觉得，这在一定程度上侮辱了他对她纯粹的情感，又不好意思直说解释，只好把困境和纠葛都表达在反叛里，以获得心灵上的解脱。
　　赵宪发誓，自己绝不是因颜冉拿了首月的销售冠军产生嫉恨，再度使诈。他仅仅只是因为颜冉过度辛劳，突然就心软了，懊恼自己对一个如此优秀的智慧女性使诈。假使他没有拿到总经理的位置，他也想仅凭自己的真心，再问她一次，是否愿意在这座孤寂的城市里，把他当作与她相对的另一盏在夜晚只为对方点亮的温暖的家灯，能等待互照应，一起照亮生命里每一个漆黑的路口。
　　这样一想，赵宪就释然了，谁输谁赢，又有什么关系呢。颜冉压根就是一个神经大条的女人啊，他只需要抚平她心里的创伤，拉她一起走出那个小小的暗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