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23度》嫚诗舒鴍

44、四十四

　　颜冉最后在辛迪破例的恩情下，成功贷到一百三十万，用车、一半房的钱，加上她三年的工资，也不知银行是怎么算的，颜冉用抵押在上面的资产，左右对了两遍，也没算出这个数字来。只知道银行是多贷给她了，赶紧拿着钱回家。
　　辛迪没有想到，李铭溪会亏成这样。更让她想不到的是，颜冉竟用自己的资产抵押帮李铭溪贷款，昆明这么多银行，她好巧不巧的，竟找到辛迪这儿来了。以颜冉骄傲的心性，应该是下不来台阶的，哪里知道，颜冉竟会为了个李铭溪，低声下气成这样。
　　颜冉顾不上辛迪看自己的眼光，她只知道，领柒的财务总监因为遭遇和她同样的处境，联系不到李铭溪，于是把李铭溪还能找到的唯一可用资产颜冉，找出来先帮他抵挡会儿。颜冉自愧自己不是一个堪担重任、上得了台面的人，她因衡量完领柒员工一个月的工资就是她五年存款后，心生卑怯，连领柒的办公室大门都没进，躲在拐角处将财务总监叫出来，把她刚从银行那贷出来的钱转给他，只带着汗湿的脸交代了几句，就准备离开。
　　“颜小姐，你不准备进来看看，现在领柒正需要有人带领，李总不在，你要是能进来给大家打打气，估计会好一些。”
　　颜冉认真的考虑了财务总监所提的建议，刚想进，又怕李铭溪突然就不回来了，她摸着一颗忐忑的心，笑着回绝了。
　　“李总不在，你把大家伙的工资先发了，再帮李总跟他们说几句好话，就说这些钱是我刚从银行借出来的，大家拿着我们的钱，就当是为领柒出最后一把力，拼点劲，陪领柒把这个坎度过去。”
　　财务总监收了颜冉的钱，心下撼动。他回了办公室，给大家发完工资后是这么说的。
　　“事都是人做出来的，我们现在领的薪水，是一个与李总还没有任何法律关系的女人贷来的，我们领了她的钱，就领了一份良心和责任，众人拾柴火焰高，一大群人，这个月的月绩要是还比不过一个女人，下个月我们干脆自动把钱拿出来还给她，都回家养老好了。”
　　也不知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补了一句：“领柒本来就没有问题，错就错在有人动了账目偷了领柒的钱！”
　　他这一喊，好多人都深有同感，愿意再帮领柒把口碑和业绩都做起来。此时，李铭溪人还在上海，他因贷不到钱而焦虑，越是焦虑，越后悔自己把颜冉让给了赵宪。哪怕要流落街头，身边有个人陪着，人也不至于陷入绝望。他既不好意思打电话给颜冉，也把领柒员工全忘在脑后。股权一再折价，愿意借钱给他的却没有一个人。一向谨慎持家的上海人，难有义气之士，他们宁愿俗气的拿着属于自己的钱财，俗气的打发掉与自己无关的人事，再俗气的生活着。
　　颜冉却依然奔忙在她十多年来不断找人拉单子的销售生涯中。赵宪有天问颜冉为什么请假，颜冉告诉他自己跑银行去了，成功贷了一百三十万，帮李铭溪发了四月份员工的工资，付给客户一些拿货的款。
　　颜冉说的时候带着兴奋，赵宪当时一听，两只眼睛都直了。他突然发现自己跟颜冉价值观不合，颜冉不是一个可以安稳过日子的女人，她会为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孤注一掷。他无法掌控这样的女子，也不想遵守对李铭溪许下的诺言，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颜冉二次推入到职场女性中，去为她自己的人生买单。
　　眼看着雨季就要来临，越是倒霉的日子，雨越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有时整座城市笼罩在雾中，颜冉坐在她已被抵押出去的小别克中，可见度不到十米，顿时就让她看不到前面的方向。她只能闷着头一股脑向前，顺着能辨识的景致，一点一点试探着往前行。
　　颜冉开始为她欠下的一百三十万巨债担心，她更怕的，是李铭溪找不到了。她丢进领柒的钱，只冒了一个泡，要是销量跟月绩再跟不上，她就再无余力陪领柒虚度时日下去了。因为这些现实因素的碾压，颜冉连拜访老客户都意兴阑珊。
　　她在五一的时候去了尹范食品，一来是跟踪单子的进展情况，二来是维系他们跟吃憨憨的情感。
　　一向寡意的方太太，因了颜冉的到访，高兴的忙里忙外，她放下自己手中的绣品，亲自为颜冉煮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她在吃饭时看出了颜冉的懈怠，连忙关心的问候。
　　“小颜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忙，就去忙你的吧！反正我只是一个客户，你照例走一下形势就好，不用刻意关照我。”
　　颜冉一听，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她巧妙的将李铭溪和领柒的事掩盖过去，骗方太太说自己来了大姨妈。方太太随即就笑了，她一个劲往颜冉碗里添菜，不时跟颜冉闲聊。颜冉因她的盛情在一度忙碌中寻到了些许温暖。
　　就在她准备打开心扉跟方太太好好说会话时，李铭溪终于打了通电话进来。
　　“我可能是真借不到钱了！”
　　他在电话那头拖着声线说了一句。颜冉一听，冲他劈头就是一顿臭骂。
　　“你跑哪去了李铭溪，你还是不是个男人？领柒四月份的工资你都没发，他们都找我要钱，我押掉我全部家财从银行里面贷了一百三十万，你们领柒员工一个月的工资就用掉我五十多万……”颜冉越说越气，眼泪含在眼眶里打转，一个没忍住就掉到她面前的饭碗里。“你要再不回来，领柒估计真得玩完了！”
　　方太太见状，连忙给颜冉递了几张纸巾。
　　“你老公？欠人钱跑了？”她问。
　　李铭溪在电话那头听到声音，怕别人因为他欠钱跑了找她麻烦，连忙替颜冉回答。
　　“我不是跑了，我是出来借钱周转，手上的股权没法让出去，资产又全部抵押在银行，我们会有办法的，你们不要为难她。”
　　方太太听完，会意的接了话。
　　“我是小颜的老客户，男人嘛，做事情要铺张些，难免周转不过来，就是你这一跑，把小颜给急着了。”
　　方太太帮腔归帮腔，但因李铭溪跑了，她不得不重新审视颜冉一遍，怀疑颜冉眼光不好，错付渣男。于是她挤眼示意颜冉把电话挂了，准备给颜冉上上课，告诉她好男人都是长啥样的。她压低声音对颜冉说：“挂了吧，这样他回来得快些！”
　　哪知颜冉听不进去劝，因为担心李铭溪哪里出了问题，她开始细细盘问起来。
　　“李铭溪，你是想把你振东科技的股权卖了么？要是领柒还不景气，我俩不都完了？”
　　为了不让颜冉过度操劳，加上他确实已别无他法，李铭溪认真的回答了颜冉的问题。
　　“如果运气不好，确实会这样。但你胆子怎么这么大，一个人不问青红皂白就跑到银行贷了一百三十万？”
　　“那总不能让领柒就这样眼睁睁关门吧。而况，谁是偷领柒钱的指不定还找得到呢。”
　　李铭溪一听颜冉还是这么傻偏执，反倒笑了。
　　“你都把自个押进去了，我那么点家私，还藏着掖着像什么话！一时找不到出手的人，估计你得再帮我扛几天！”
　　“你还不回来？”
　　“快了！处理好股权委托就回来。”
　　方太太在边上听两个年轻人一会押这个的资产，一会卖那个的股权，适时又关心的问了一句。
　　“你是说，你老公有振东科技的股权，他要卖？”
　　颜冉点头，她却拉了方总进入她们的聊局。
　　“振东科技，就是我们前面两天还想谈合作那家，上升得很快，经营得也很好，我们正好有闲钱，要不帮帮这两个孩子？”
　　方总微作迟疑，方太太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就同意了。
　　于是颜冉把电话递给方总，他们相互了解交涉，最后成功达成协议，领柒欠的钱方总还，李铭溪振东科技的股权他全买。
　　他把电话还给颜冉，告诉她不出意外的话，颜冉在明天天亮时就可以见到李铭溪。颜冉是流着泪从方太太家出来的，她告诉他们说，差点她就以为她要负债一辈子了，她真害怕李铭溪丢下领柒跑掉。方太太见她情绪激动，安慰她说法院会追究他的婚前债务，颜冉这才告诉她，她跟李铭溪其实还没有领结婚证。
　　方太太拉着哭得停不下来的颜冉，又好气又好笑。“你俩不会是对活宝吧，你什么也不问他要就帮他贷一百三十万，这会委屈得哭的；他跟老方说他不完全是去借钱，他怕拖累你把你让给其他良人了，哪知你竟然为他把自个身家都押进去了……”
　　颜冉一听，更停不下来了，她抱了抱方太太，说她打小长这么大没下过这么大的赌注。一开始只管付了员工工资就高兴，等利息发到手机上才知道银行利息是按天算的，她跟借了高利贷似的。方太太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悄悄凑她耳边，告诉她男人事业遇到坎坷是好事，要是顺利解决了，以后她多防着点李铭溪的小三就好了。
　　年轻的颜冉还不知方太太的用意，她料想李铭溪是不会再昧着良心找什么小三小四的，但方太太一直拿眼看方总，她才一看，方总就先折身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