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23度》嫚诗舒鴍

42、四十二

　　李铭溪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悄悄的从颜冉那搬了出来。为了跟过去的自己告别，他约了赵宪深聊。
　　他们坐在离颜冉家小区不远处的凉亭里，李铭溪拒绝喝酒，他说自从上次看到颜冉为从客户那里争个单，跟陪命似的，把自己喝得差点胃出血，他就无比讨厌酒了。虽然他心里烦闷，并不想把颜冉就这么拱手让人，但显然靠喝酒麻痹是解救不了自己的。
　　他们像转交一件身边的贵重物品一样，作一个妥善的交接仪式。
　　“要不我们说点颜冉的兴趣爱好，平时的生活起居，我俩核对核对。”
　　赵宪坐在李铭溪对面，状似忍俊不禁的说道。等李铭溪责问他不能以这种低劣的报复手段折辱他跟颜冉的感情时，赵宪说他并没有笑。于是李铭溪像小学生被老师守着背书似的，说不出口又被迫无奈，最后只好乖乖的交出关于他知道的颜冉来。
　　“早上七点准时起床，晚上十一点准时睡觉，因为有偏头痛，床头柜子和包里都得备好药；不爱在睡觉的时候被别人打扰，尤其讨厌在她睡得最熟时突然听到身边有人发出呼噜声；一起蹲的马桶要及时清理，她有洁癖，蹲完后的马桶要马上盖起来，千万不能传出屎臭味；要多留意她的生理期，她容易肚子疼，要是在这个时候你有生理反应，千万不要动她，否则容易造成事后性冷淡……”李铭溪说到动情处，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颜冉，好将离她最近的一些细节都记牢靠，“还有，她怕对方有口臭……”
　　“停！”赵宪不得不打断他，“说重点，这些无关痛痒的事，你不说又不会死！”
　　赵宪生气，李铭溪抹了一下嘴，表示自己说错话了，道个歉。
　　“她嗜辣，喜清淡，要是不小心惹她生气了，请她吃一顿暴辣的麻辣烫她就消气了；要是碰上周末，她贪睡，等她起床一起吃点清淡的东西就好了。”
　　“这我知道，比你了解得还多。”赵宪说，“她陪你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喜欢帮你省钱，又怕失掉你的面子，所以挑中间一点价位的饭店；等到点东西的时候，她会因为花了你的钱不好意思，尽力配合你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完了会告诉你这些东西正好她都喜欢吃。”
　　“那赵宪，你这些年有没有放过水给她？”李铭溪细心的问了一句，等赵宪回答他说这还用问，他马上加一句说白痴都知道，我是怕你自私。
　　“等等！”赵宪说，“除此之外，她还会在心境崩溃的时候跟我一起去KTV，唱音最高的歌，拿全跑调的嗓玩命吼，进来查看的服务生会像看怪物似的打量她，但她已经喝醉了，也不在意他们的眼光，丢掉话筒还会对着你吼一句‘你给我滚’，以此来解脱你从前跑调留给她的创伤。”
　　李铭溪的脸被赵宪最后一句说得滚烫滚烫的，但他不想在气势上服输，又嫉恨赵宪陪颜冉走过的这些细密时光，于是连忙打压他。
　　“你不要计较上次在酒店莫名其妙睡掉的钱，伺机报复我！”李铭溪说，还说在兴头上的赵宪，瞪了他一眼，想告诉他说点别的，别尽挑跟颜冉亲密的事说。
　　“告诉你一个秘密。”李铭溪叹了一口气，不再挣扎，“颜冉最爱的是新年守岁，她夹在人群中晃着礼花棒，跑累了才站上天台，看漫天烟花绽放的色彩，自己安静的等着12点的钟声，你站她边上看她严肃的样子，发现她真的又老了一岁。”
　　这次李铭溪说得太认真，他的神色突然就冷峻下来，不再爱占上风，只站起来跟赵宪握了握手，“不要亏待她，其他人我不放心！”。
　　赵宪像接下一副重担，他还不知道颜冉愿不愿意来，以他对颜冉的了解，他判定颜冉断然不会轻率的放弃李铭溪。八年都不愿意，眼下李铭溪就在眼前，她应该不会像俗套故事里的坏女人，趁自己的男人身陷危难就跑路，她要是这样的女人，赵宪觉得自己会失望，她要不是这样的女人，他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赵宪一时心下复杂，慌乱中急忙叫住已经离开的李铭溪。
　　“李铭溪，你确定要丢下颜冉不管，就一点钱而已，再想想办法不行吗？”
　　因为他叫得有些惊慌，以致李铭溪误以为他突然反悔，心下鄙夷，于是出口就怼。
　　“你借我啊？”
　　“我要是有，宁愿借钱给你。我这些年来，光忙着还房贷车贷，加上家里的条件也不是很好，没攒下什么钱来，比不得你。我要是像你一样，断不会轻率的拿着一大堆钱去开什么领柒超市，讲什么格调，早拿着钱堂堂正正的站在颜冉面前，把她娶回去，在这个城市偏安一隅，过温暖的小日子。”
　　李铭溪一听，倒比赵宪更为赵宪伤怀起来，出于某种无用的同情心，他又折回身，认真的看着赵宪的眼睛说，“等我折腾发达了，我拉你一把！”
　　“要是全折了呢？”
　　“你帮我照顾颜冉，听你刚刚这么一说，其他人我更不放心了。”
　　赵宪亲眼看着李铭溪在深夜提着个密码箱离开，他仿佛看到电视里某些不顾后果出去流浪的人，看似洒脱，声称去追逐自己的梦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但他们是自私的，把什么都抛下了。好在，李铭溪还有点良心，他将颜冉先安顿好。
　　李铭溪不是故意在这座城市消失，他去他从前待了十三年的地方。他在那里赚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买掉部分股权，剩下的都投在领柒了。原本只是借领柒怀想一下颜冉，哪里知道，好巧不巧的，他签的第一个单，就是颜冉负责的。
　　他不是像其他人一样逃跑，而是打算再赌一局，把他在上海的股权都卖了。他还来不及感叹领柒还没开到上海，他在上海的股权就得全部转让。因为数额可观，他想转卖的股权，一时没人来买，就算折价，放在托管所，也得等好长一段时间，这中间，难免出什么岔子，而且当过质押，他一动就得被银行盯上了。于是他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出高利息，先找朋友帮忙贷一笔钱，再将股权折价放在托管所，等股权转卖出去，再用来还清贷款。借到的高利贷，暂时用来帮领柒度过难关。
　　哪个天杀的，关键时候捅我李铭溪的篓子，等我重新站起来，找到他，一定得给他点颜色看看，把他跟颜冉都害这么难。李铭溪搭上夜间航班时还毫无倦意，他把自己回昆明以来前前后后得罪过的人都过滤了一遍，用来搜寻最可疑目标。
　　颜冉睡死了，到第二天醒来才发现李铭溪不在，一开始以为他临时有事早早出去了，等打开衣柜才发现，李铭溪的衣服全不见了，她忙跑去看鞋柜，里面只有一双半旧的蓝色拖鞋，孤寂的独占一格，颜冉没忍住，索性将它扔进自己的格子里。
　　好你个李铭溪，要搬家也不说一声，虽然他俩因她上次酒醉之事闹了一点小矛盾，但他们一起工作与夜晚对抗时，从没出现过裂痕，这么屁大点事，他怎么就好意思搬回去了？而况眼下领柒境况这么糟，他要是一个人独处，难免越想越不畅快，指不定得出什么事。
　　颜冉一想到这里，慌乱中找到手机，急着给李铭溪去了电话。直到三个电话后手机一直传来嘟嘟声，颜冉才反应过来李铭溪关了机，关于他家的新地址，到现在她都还不知道。她丢掉手机，心突然空了一块，顾不上洗漱，光坐在沙发上发呆。
　　这时候颜冉还不知道，她已经被李铭溪典当给赵宪了，交是交待了细节，但并没有说要再领回来。认领的人因颜冉是个大活人，不敢对颜冉怎么样，只能好生保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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