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23度》嫚诗舒鴍

23、二十三

　　午夜两点，领柒总部，因为天下了一阵薄雨，夜空连一点光亮都舍不得光顾人间。李铭溪坐在他的办公椅上，安静的抽完一支烟，准备重新想想他和颜冉的关系。是近一点呢，还是观望？或者干脆利用上次酒店事件痛击赵宪一回，直接将颜冉拉回来。
　　但他挫败的发现，他越是想离颜冉近一点，越接受不了自己使用非常手段，他担心颜冉用过度完美的眼神仰望他，而他得因此不停接受良心的审判。于是他决定默默跟着颜冉的动向，在恰当的时机与赵宪做一场公平的竞争。
　　他把自己花费了一整天收集来的资料梳理好，只为了了解这十三年来颜冉所有的职场状况，以此来了解颜冉，有没有遭遇过不必要的伤害和侵扰，推断她下一次会遇到难搞的客户的机率，评判对方跟她这些年磨炼的实力是否相当，再看看她需不需要自己的帮助。最后李铭溪只遗憾的发现，颜冉十三年来都过着克己律己的生活，只凭自己一人之力，去解决那些连男人也头疼的职场难题，用了比别人多出三倍的努力，才稳坐吃憨憨销售总监一职。她不仅从不谈恋爱，也从不沾染朝她抛出任何橄榄枝的好人。
　　十三年，一个男朋友也没有？难道是因为自己？李铭溪把矛头指向自己，最后在心里轻轻的骂颜冉：你这也太孤寂了，比我还孤寂，我要是你，早攀个好人蹲家做阔太太去了，或者利用利用他们，蹭蹭蹭往上升，总之处境比现在好就行。也不至于为了区区一小个总经理的职位，给吃憨憨当牛当马的支使着。嗯，要是再遇到上次那个油光满面的老头，李铭溪发誓要闹到他拉三天肚子才算完。
　　唉，颜冉，你是怎么做到的？跟个修行者似的生活，跟个陀螺似的工作。李铭溪越想越同情颜冉，越同情她越想快点靠近她。但每每这时候，他从十三年前到现在嫁祸给她的责难，就像一个诅咒一般，腾的钻进他的脑里，使他心里生出越来越多的歉意。
　　于是他越想靠近颜冉，就越担心遭受她眼神和道德的审判，不论她接不接纳自己，他都只敢远远的观望。他遗憾的发现，对于十三年前的那件事，颜冉要是拿他发泄发泄，怼他几句，心里反而畅快得多；要是她一声不响的漠视他，他因内心羞涩，不知该如何靠近她才好。
　　他在看着她为了总经理职位几乎用尽了这几年学到的所有本领，拿下大大小小的单子，不禁笑了。一个心中有目标、并为自己的目标继续努力的人，常常只作为他的观众，你就不禁动容。
　　也许稍微站远一点，是眼下他跟颜冉最好的距离。李铭溪以最悠闲的姿态，等待着看颜冉的战果。
　　相对于李铭溪担心颜冉因不能应付社会的无常而带来的苦果，颜冉对自己的签单失误就潦草得多，一来是她在签单的过程中最难的问题被李铭溪帮她解决了，二来是她对自己竞选总经理几乎活成了耳提命名。比起在意失误，她更在意的是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提升自己的业绩。
　　她像一个神经质一样，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一遍她接下来要是错失总经理的位置，就得被请辞回家。她拿着这个借口督促自己到处去接单，紧张又高压的生活着，几乎把自己全部的时间都挤满了，就连新来的销售总监都对她刮目相看。
　　已经单枪匹马在吃憨憨开辟出自己的一条路的周允，看着这名只身创下吃憨憨一半业绩还精力旺盛的铁娘子，心生敬佩之余，又开始悄悄在公司布局。他看着业绩不如颜冉却在公司顺风顺水的赵宪，一下就明白了齐总的用意。好不容易才进来，什么都没有拿到，灰头土脸就走出公司，这不是周允在职场的作风。他已经来吃憨憨一个多月，难道仅仅只是为了督促两位老的销售总监，一人稳坐江山，另一人拼命拿业绩顺理成章高居总经理职位，然后等吃憨憨一上市，自己就卷铺盖走人？
　　自己一大年轻小伙气力多得是，不到处动动混口饭吃，闲着干嘛？但凡你想到一个新公司任职，想要欺负人，只要运气不太差，欺负女人总是没有错的。因为她们内心敏感细腻，在职场的号召力也常常比不过男人。因此，周允把颜冉列为自己的欺负对象。
　　他在精心了解完颜冉在吃憨憨的大部分生存状态后，见颜冉好不容易闲下来，忙向颜冉示好，请她吃饭。
　　“颜总监，我刚来公司，好多地方还不明白，想找你学学经验，你忙了好一阵了，借机休息休息！”
　　周允笑着问颜冉，用最有说服力的方式拉她到自己的战队里来。颜冉因长期劳累，又想起赵宪刚来时也是这么说的，她见周允不仅事情做得好，在整个公司的人缘也不错，纯属欣赏他的实力，一时忘掉赵宪，就答应了。
　　“周总监，你从前也是做食品的吗？”颜冉一边吃饭，一边了解周允，或许裁员只是齐总说说，公司这么多岗位，只要足够有实力，总是能占有一席之地的。
　　“是啊，我做得不大好，从前的公司也没有吃憨憨大，想找个大一点的发展空间。”
　　周允这么一说，颜冉就知道他是被挖来的了。
　　“刚好吃憨憨要上市，各个部门都要重组，机会多。”
　　周允见颜冉对自己毫无芥蒂，分不清她是因为过于自信自己的实力，还是原本就活得足够善良单纯。如果都不是，就是对他实力的藐视。
　　“颜总监，我随口问问，你和赵总监关系很好？”
　　周允这么一问，颜冉抬头多看了他两眼，不知他是想多了解自己的空间，还是想了解私人关系，因为心情好的缘故，她也随口就回答了。
　　“赵总监和你一样，他来了五年了，一开始是从销售员做起的，不过他脑袋好用，做着做着就到销售总监的位置了。我比你们的工作年限要长些，在吃憨憨已经十三年了。”
　　“哦！”周允顺口应了一声，忙着吃饭，不忘转动桌子，看着颜冉的喜好，适时停下。
　　他在心里已经重新盘算好了颜冉和赵宪对吃憨憨的重要性。不知为什么，他在看着赵宪时，总有一股他不可能被撼动的感觉。于是他又认真的把突破口放在颜冉身上。这个在吃憨憨工作了十三年之久的女人，除了平时稍显孤僻不大与公司内部人员往来，论实力她比公司里任何一个人都强。这样一名资深员工，如果仅仅因为公司重组就裁掉，这家公司未免也太无情了些，对公司来说也是损失。那如果他俩都留着，自己怎么办呢？
　　思来想去，最后周允把重点放在颜冉的私生活上。如果赵宪不是很好办，让颜冉回家结婚生子又有何不可？女人嘛，总是要相夫教子的。想到这里，周允对颜冉又殷勤了些。
　　“颜总监，你有男朋友了吗？我有一个朋友，他在市区小有资产，自己是开小吃店的，人还挺不错的，你要是愿意，我帮你联系联系！”
　　颜冉一听，尴尬的愣在当场，为了不至于让自己显得太落魄，她强作镇定的回了周允一句：“怎么，周总监今天请我吃饭，就是为了专程给我介绍男朋友的？”
　　周允还没回答，赵宪有事打了一个电话给颜冉，颜冉接起来，赵宪只说有事找她，需要她早些回公司，就挂了。
　　一个女人年过三十还未结婚生子，并不是一件不寻常的事，但随着年龄渐长，遭受周围的非议和打压就越来越多。似乎她们不选择结婚生子是一件有罪的事，因而在不同场合和大小人堆里，时不时就要因此遭受一番羞辱。
　　颜冉因无法摆脱此刻周允传递给她的阴影，不问赵宪有什么事，起身就离开了。
　　周允看着颜冉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人一旦心神不宁，就没有那么多心力专注的去做一件事情了。
　　但他同时发现一个令自己难堪的真相，那就是刚刚他所叨念的赵总监，正沉着脸站在他面前。
　　“周总监，以后像这种不是公司内部发动，你自个组的饭局，就不要浪费颜总监的时间，她和我都在为公司上市拉业绩，比不上你，来公司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把每个部门的重要人物都领吃了一遍，这样下去，你干脆直接当行政总监得了，免得区区一个销售总监屈了才！”
　　周允听了赵宪的话，不以为意，只轻蔑的笑了笑。
　　“早就听说吃憨憨的赵总监对颜总监别有用心，奈何颜总监不肯屈尊下嫁，赵总监只好常年隐在颜总监的后面，甘当护花使者。今天看来，财务小妹果然不是乱编谣言的啊。”
　　赵宪从周允话里听出了嘲讽，因上次过于想拿到总经理的位置，一时偏激，现在想补救，已经来不及了。尴尬归尴尬，既然周允都说出来了，他也坦言承担。为了帮颜冉隐去不必要的麻烦，他直言回击。
　　“女人在职场的竞争力本来就不如男人，关键时期，总心慈手软，是会误事的，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动用点小手段又算得了什么？今天看来，周总监和我也没有什么区别”
　　“既然我们都是一条船的人，颜总监又何必那么生气？你总不至于前面才坑了别人一回，接着又跑来我这里装情圣？打算再坑她一回？你看看她整天拼命的劲儿，比当年下海的董明珠还势不可挡？人家那是死了老公不得不养家糊口，她这？连老公长什么样都还不知道。眼下公司重组正是你的机遇，为何不尽力博一博呢？以赵总监的实力，要么得到颜总监，要么超越颜总监？”
　　直到周允看到赵宪越来越黑的脸，才停下他疯狂转动的大脑。
　　“周总监，吃憨憨不是每个做销售的一进来就当总监，也不是拿着总监的位置进来就不动摇了。别怪我没提醒你，等吃憨憨一上市，你留不留得下来还是两回事呢？”
　　“你怎么知道，为什么走的人不是你会是我？我是齐总直聘进来的，目的就是搅动你跟颜总监的惰性。要不，你努力努力，到时候走颜总监？你们俩吧，都在提醒我会被开，同样一件事，颜总监就仁慈得多，她跟我说公司除了销售总监，还有别的职位可选，赵总监你说的行政总监我也很感兴趣！”
　　周允不怒反笑，使赵宪觉得，不论颜冉怎么努力，那个总经理的位置都会被像周允这样的小人拉下来。但眼下显然不是激怒他的好时机，只能压下心里的不适，跟他打打太极。
　　“发现周总监对颜冉了解的比较仔细，我现在和颜总监是一个战队的，需要为公司上市出力。”
　　周允没从赵宪的话里找到缝隙，但他在心里坚信着，赵宪迟早会因为这个总经理的位置动摇，只要他愿意找，就总能挖到颜冉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