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23度》嫚诗舒鴍

11、十一

　　李铭溪在午夜两点醒来，看到手机上有颜冉回过来的消息，猛然清醒。他发过去的那条消息，既无关工作，也无关生活，他只是李铭溪心理失衡，突感孤寂下猛然想起开业那晚的失态，左思右想，发现自己多少过分了些，好歹他跟吃憨憨还有合同。仗着这份合同，他腆着脸皮给颜冉发了条微信，信息内容是这样的：领柒超市自开业后业绩一路飙升，我想请你吃顿饭。他在准备发出邀约的一瞬间，害怕颜冉嫌弃他过度强势的姿态，于是把吃憨憨改成了领柒。发出的时间是午夜十一点，那时候颜冉正在与赵宪把酒言欢。
　　但看完颜冉发来的消息他就愤怒了，原因是，不单是拒绝了他的邀约，她还约了别人。更让人受不了的是，她不但没有直接拒绝他，与别的男人喝醉后无人搭理竟然还要靠饭店服务生帮忙求救。服务员发出信息的时间仅仅只在李铭溪醒来的前半个小时。
　　李铭溪从视频中看到憨睡的颜冉和另一名男子，开始后悔自己发出去的消息。他从一地狼藉中看出两人深醉前的肆无忌惮，连眼睛都眯起来了。这是否意味着，她已经重新找了她想要的归属，弃自己于不顾。但他又不得不担负深夜救场的责任，只是因为他受不了颜冉与另一名男子在夜晚共处一室，即便他们什么也不会发生。
　　李铭溪赶到时，已经是午夜两点半了，就连饭店的夜场也开始人员稀疏，他绕过过度欢笑的人群，转到颜冉桌前，看了她一眼，呼了一口气，纠着的心稍有松懈，又因边上的另外一个人而渐渐愤怒。他回头扫了熟睡中的赵宪一眼，从他的兜里找到钱包，翻出名片，看到上面写着“赵宪”两个字。
　　赵宪？就是上次他去找颜冉时吃憨憨里说的那个赵宪？他不是正在跟颜冉竞争总经理的位置的么？李铭溪再次仔细看了一眼名片，确认赵宪就是同一个赵宪后，轻轻叹了口气。
　　“这妞心也够大的，别人都跟自己竞争总经理了，还有心思陪他出来吃饭，缺心眼！”
　　转而又想起，这个赵宪就是喜欢颜冉的那个赵宪，接着就不开心起来。因为一有这情感链接，一切就都接通了。万一颜冉从自己那里吃了闭门羹，突发奇想，又过分想要总经理的位置，加上想拒绝自己的邀约，索性出卖美色，以此来换取成功的几率。这又不是不可能，稍有城府，这种资源都可以用起来。他突然就想到辛迪出席领柒开业典礼的妆扮，折身将沉睡的颜冉翻了一面，扒开外套，发现里面裹得严严实实，这才将她又掀回去。
　　心上松了一块，气上还是无法过去。你想利用美色，我偏不让你如愿。于是李铭溪将赵宪的名片抽出一张，连同自己的一起押给了服务员，他叫服务员拖走赵宪，去了大楼顶层的酒店，把赵宪和自己的身份证递过去，开了最贵的房，但他并不付房费，只押了两倍的押金，声称自己是赵宪的朋友，等他醒来自会买单。酒店前台确认完是常客李铭溪本人，没有多加疑虑，爽快的办了入房手续。
　　服务员从酒店前台那里看出了李铭溪的身份，一路护送赵宪入住，直到李铭溪告诉他，饭钱得等赵宪醒来再付时他才幡然醒悟，李铭溪不好忽悠。他拿着打好的小票和赵宪颜冉消费的清单，朝李铭溪递过去，李铭溪上下打量，在心里估摸：销售总监半个月的薪水没了，看后面开酒的瓶数，大致可猜到二人是一场即时的失控行为。加上赵宪睡的酒店，够赵宪付的了。
　　他就不信赵宪醒过来不买单。小样，我还玩不死你？想泡女人，除了得长点脑，还得有点实力才行。像这种陪女人宿醉还得等另一个男人来收拾残局的事，傻子才会做。李铭溪的唇角裂出一个合不拢的弧度。
　　他在架着颜冉离开时还不忘叮嘱服务员，他手上拿着的两张名片中，叫李铭溪的那个是他，他押了两倍的房钱给酒店前台，要是赵宪醒来想赖账不付钱，就拿着他的名片去前台退押金，足够他的饭钱了。到这时他才真的笑出来。
　　李铭溪把自己不帮颜冉住酒店的原因归纳为：她一个单身女子在外打拼，赚钱不容易，能不享受的就尽量克制点，毕竟他是不会为她买单的。免费出卖脑力体力帮她收拾眼下残局，已经是他的极限。
　　但接下来就有一个难题了，颜冉是带回他家呢，还是送回她家？他压根不知道颜冉的地址啊。好巧不巧，颜冉包里的车钥匙掉了出来，李铭溪捡起车钥匙，一气之下想把她扔车里不管，可打开车门时颜冉的副驾驶上有一个刚取回来的快递，于是他忍不住好奇心拿起来看。接着觉得躺在床上远比躺在车上舒适得多，尤其是对一个喝醉的人，于是按快递地址将颜冉安全的送到了她所在的小区。
　　颜冉在沉睡中被李铭溪一路翻腾迁移，因醉得太深，只在朦胧中偶尔呢喃一声，一个偏头，就又沉沉睡去。只她的手，一旦抓到李铭溪的衣服，就死死扯住不放，有好几次，李铭溪都想重重的扇她几下，又禁不住她半松的手因自我偏执寻来的安全感的诱惑，心下柔软，又忍不住把举起的手放下，任由她作威作福。整个过程中，颜冉都没感到李铭溪的存在。
　　李铭溪在安顿好颜冉后，果断的把颜冉手机里的微信删除了，连同他发给颜冉的那条看似无厘头的道歉信息。既然他想重新开始新的方向，他就不打扰她了，尽量从他的生命中淡出。那个赵宪，傻是傻了些，但看他俩的菜单，似乎是个靠谱的人。毕竟在这个速食时代，能陪我们深夜宿醉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他在出门前又看了颜冉一眼，她正好翻身嘟嚷了一句什么，他没有听清。只看出她因安然躺于床上紧拽背角产生的踏实感和满足感。
　　他们俩之间这点破碎的回忆和恩怨，就此随着颜冉开启新生活了却了吧。总之他每次想要与她计较，等到真正面临抉择的关头，他又输给自己的执念：何必跟活着的人过不去呢？他因此而更想靠近颜冉，但一真正靠近，又发现自己是一个背叛亲妈的人，于是又滋生出自我罪恶感来，进而又开始选择离自己和颜冉远去。
　　李铭溪走出颜冉家时，心里有一股漫长的愁绪。
　　好在颜冉家离商场不是很远，李铭溪自个扫了辆自行车，到酒店取了自己的车子。这一路折腾下来，已经四五点了，离天亮越来越近。李铭溪坐在车里，不自觉打了个哈欠。突觉这漫漫长夜，不甚寂寥，于是摇下车窗，拿出烟抽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