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23度》嫚诗舒鴍

1、一

　　颜冉在午夜两点醒来的时候，头偏重，外面还有一声声稀落的脆响，猛然想起，今天是元旦。似乎午夜12点整时，这座城市的钟声有准时想起，随后才有这些礼花爆竹声。想到这里，颜冉忍不住起身，走到窗前，轻轻拉开窗帘，外面一片漆黑。
　　这座自诩为春城的城市，在冬季里也稍稍透着寒意。她在昆明已经打拼了13年，从一个碌碌无为的无知少女到轻松游走在城市中阶，终于赢得一席立足之地，却依然不足以弥补人生空白。她已经35岁了，许多同龄人孩子都已经念初中了，她却依然独守清闺。
　　狂欢后寥落的礼花，不时将对面小区照亮，连带颜冉的脸盘也打出光晕来。她忍不住开窗，伸手理了理蓬乱的头发，迎接这一丝清寒，虽无人与她共赏这一出迟来的夜景，从她慵懒平静的气质里也没有现出一丝颓意来，闪现的光焰在她的脸上一引又退去，没来得及将她面容照亮，却把她笼罩得更耐人寻味了。仿佛她只要站在那里，就有一片属于她的气场，凝聚着周遭人行物色，自动排解阻碍，坚定地走在自己的道上。
　　她不在顶好看的人群里，胜在气质。身高一米六，不胖不瘦，弄了一头大波浪卷。弄头发不为漂亮，只为规整零乱的碎发，就像现在这样，往后面撩撩，它就自然散落在那儿，省出多余的时间来，这与她的职业有关。
　　她是做销售的，在吃憨憨食品有限公司担任销售总监，常常雷厉风行，与客户邀约见面时一急就省去打理头发的时间，坐上车就着后视镜撩撩这一头卷发，随意拍拍淡妆，轻轻描一描眉，涂上口红，这第一次见面礼仪就算完成了，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奇怪的是，每个只初次与她见面的客户都能留下好印象，她清淡自如的姿态就像她立足职场一般，随和又不失主动权，妥帖的应对着客户的每一项询问和刁难，就这样接下一个又一个大单。
　　昨晚因为临时头痛，她在与一家新设立的超市入驻商谈中中场退了饭局，不得不把本该一个星期就能签订的单子拖成了十天。也因为这一场偏头痛，她回到家直接倒头就睡，以致她错过这场昆明午夜12点的烟花盛景。
　　在昆明，每逢元旦，12点一到，就有人敲响那盏结束旧年、开启新年的时钟。钟声沉郁，古朴醇厚，又不失威严。仿佛人们可以从钟声里扫掉旧岁中所有尘埃，带着被洗礼过后的心境迎接生命中新的一年。钟声为这座城市增添了一股神秘感，直到烟花盛放。这些烟花没有谁安排和主使，它只是每个单位和个体，出于习惯和自我释放的表达，时点一到，不分先后，各自带着期许和寄托，尽数将它们抛到天空中去。点燃的人是一种心境，观望的人们，因为没有站到点燃的人群中，或许卑切，或许宁静安详，亦或只当一个景致，怀揣着不一样的心境欣赏着、张望着。
　　在从前，颜冉是一个午夜十二点的点燃者，那时她还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从新疆考到昆明，从一名云师大的准教师，带着不甘入教想要独创奇迹的梦想跌入到这座城市里辛劳的大多数的。她清晰的记得，在作为一名元旦十二点烟花的点燃者，内心有和烟花一样炸裂的欣悦，身边有男有女，有她，有他。这场元旦之约，虽然比不上上海双塔那儿的盛大，但它一年一年扩大时效，跟随她的年龄一年年沉淀上涨，是每一年里必不可少的心属之地。
　　如今她是一名观望者，历经13年的洗礼，看着这座城市的渐次蜕变，在每年推开窗的瞬间，由欣悦到平静的欣赏着。仿佛只有在这个时候，这座城市的夜空才是属于她的，她因过度忙碌而忘掉调理的心境，只在这个时候才找得到自己，而后如她穿梭在这个城市瞬间欣赏每一个别致的景致一样，想到自己，原来还是一个人。
　　颜冉在寥落的烟花里，默然叹了一口气。她抬手揉了揉头，再看一眼回归漆黑的世界，偏头痛更厉害了。于是兴致全无，回身躺到床上，昏昏沉沉中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