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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位卑未敢忘忧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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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出道,当一名舞蹈演员。”仍旧是玄烛那淡淡的清冷的嗓音,可语句里的意思却让叶溪又不由自主地挑了挑眉。
这个清贵出尘,好像对世间毫无依恋,下一秒就要飞升的女人居然想出道当明星?
毕竟玄烛看起来既不像是热爱演戏,也不像是什么想要受关注的样子。
叶溪很想问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却也知道对于这些刚刚化形心愿未了的灵物来说,这个问题过于涉及隐私了。
他强行止住将要出口的话,转头委婉地开口道:“你对娱乐圈有什么了解吗?它可能…没有你看上去那么光鲜亮丽和简单,而且你可能会失去所有的自由和时间……”
叶溪还在斟酌该如何跟她解释,那边的玄烛却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都清楚,有什么后果我会自己承担。”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叶溪也没什么好阻止的,毕竟他的任务就是帮他们完成心愿,至于其他的……算了他又不是老妈子,管不了这么多。
可就在叶溪想正式和玄烛商量这个“造星计划”该如何落实的时候,他的胸膛前却突然开始……发光?
在外面青色衣料的映衬下,这光晕逐渐变得越来越大!
就连玄烛都注意到了这抹异样,眉心轻蹙,低声道:“什么东西?”
叶溪将手伸进怀中一顿摸索,才终于将这发出这道异光的东西摸了出来——是他临走前他家老头子塞给他的一面铜镜,铜镜整体呈方形样式,最重要的是四角上都雕刻有耳形的卷纹,老头子美名其曰这是他们叶家的传家宝,让他带上。
他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实在是老头子将东西扔给他时那随意的态度,和从小到大每一次说给他法宝,最后都是一堆破铜烂铁的经历让他根本没相信“叶家传家宝”这件事。
没想到现在,它居然真的显出异样来了……
叶溪将那面铜镜拿在手中,左看右看也没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只除了镜面上那不断发出的亮光。
可就在叶溪无意间将铜镜转向玄烛照亮了一瞬,又重新对准自己时,怪事发生了——
一阵更强的光晕从镜中涌出,瞬间便将两人笼罩起来!
下一秒,叶溪再次睁眼,面前却已经不是刚刚的博物馆了。
他的视角突然变得很奇怪,从他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一个身着古代官服笑容满面的男人,而从他视野的位置来判断,叶溪此刻像是被男人…拿在手中?
他看着男人上了马车,跟车夫说了声回府,然后一路前进到了目的地,下车后,男人又“拿着”他直奔后院,好像是去寻找自己的妻子。
果然,他刚进门,那边便走来一位锦衣华服,眉目如画的美妇人,美妇人的脸上捻着温柔的笑意,看到夫君急切的走来,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却又一边温柔地上前迎接风尘仆仆的夫君。
男人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妻子后更加灿烂,他将手上的“叶溪”递给妻子,一边跟她说着话。
从二人的口中,叶溪知道了自己如今附身的视角,是一把檀木小梳,它是由男人寻了最有名的工匠,和最珍贵最上等的檀木打造而成的,上面还专门镶嵌了一颗晶莹剔透、无比珍贵的蓝色宝石。
叶溪联想到自己在刚刚拿镜子时的动作,和玄烛的自我介绍,终于明白自己如今是处在怎样的情况下了。
他猜测,这一切都是因为那面四耳弥镜的作用,才使他能以玄烛的视角看到在它身上发生过的一切。
而现在,大概就是玄烛最初时的诞生了。
后面的事好像被按了快进键一般,在叶溪的眼中飞速的闪过,他看见这个耗费心力为妻子送礼物的官员,在中年时却因为皇帝的误解与同僚的陷害被处死,而他的妻子也在他死后自杀。
再到后来,官员家彻底落败,玄烛却因为本身的珍贵不断辗转与各种人手中。
在世间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吸收日月精华,感官世间万物,逐渐地,玄烛开始生出灵识。
她可以“看见”周围发生的所有事,可以看见身边的主人换了一个又一个,玄烛从最初如同白纸般的懵懂,再到后来,经历了无比漫长的时间,她不断地观察、汲取、了解这一切,她开始有了自己的思维和性格,
也因为有过的主人太多,他们大多性格、身份各异,也因为留存的时间过长,玄烛的心性从最初的好奇、天真,开始变得沉稳、冷静。
好像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在她的心头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她平静而淡然的接受着一切。
直到——
时间到了云朝,此时距离玄烛的诞生已经过去了三百多年,这三百多年的时光和经历,在叶溪的眼中就好像一场几十倍速的电影,匆匆闪过却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但是从这一刻开始,眼前的“放映”开始慢了下来,就好像电影终于以正常的倍速开始缓缓展开……
此时正值云朝末期,蛮夷的野心在这时已经越来越大,只等昏庸无能的统治者彻底倒下,蛮夷的铁蹄就会踏破边关,使这个王朝彻底覆灭。
大厦将倾,却极少有人能意识到这一点,不管是平明百姓中的读书人还是上位者们,都沉溺于这份灭亡前的回光返照、流光旖旎之中。
当权者更是极好歌舞,曾一掷千金在寸土寸金的耀阳城内修建了一座“玉伶楼”,旨在招募和培养出天下第一名伶,作为一国之君,他不擅长治理国家,更是无法亲自带兵打仗,反而尽做些这样不务正业、荒唐至极之事,可见他的愚蠢与云朝末败的必然结局。
叶溪也曾经在历史书中看过这个朝代,毕竟他们就算是修仙世家也得接受九年义务教育。但那只是书本上寥寥几页,哪里有亲身经历所来的震撼。
……
时间缓慢地流逝着,此时的玄烛还只是被耀阳城内的一位富商所收存在一处库房内的其中一件珍贵收藏,这位王大老爷虽然只是皇城内的一位普通富商,可能在寸土寸金的皇城根里占有一席之地的,哪个又是普通角色呢。
玄烛也是其他想要讨好这位王老爷的人送来作为拜访礼物的,这王老爷行商多年,专营的就是倒卖各类玉器古玩,一眼便看出这把小叶紫檀木梳是上上好的佳品,而且年岁必然不低,所以自然而然的收下了这份礼物。
而玄烛此时的灵识已经修行的足够强,因此即使是待在库房里,只要她想,叶溪也能看到整个耀阳城内发生的事。
……
所以这天——
叶溪的视野刚落在王府外不远处的一个酒楼中,便听得一桌两个男人正在谈论“玉伶楼”的近闻。
“听说了吗?名动天下的“玉伶楼”好像要推出一个新的名伶!据说是上任老倌主的义子!跟随如今的天下第一名伶霞初姑娘从小学舞,如今似乎是作为她的继任被推出!”
“什么继任,一个男人,跳舞?他能行吗?还是个被收养的孤儿,反正我是不信他能跳的比霞初姑娘更好!”
“行不行到时候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还听说这位长的那是雌雄莫辨、万里挑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这么绝色。”
“说那么多,我还是不相信他的容貌能比的过霞初姑娘,等到“见玉日”,爷倒要去见见这位新名伶……”
后面便是两人的吹嘘和谈论最近“玉伶楼”内又出了哪些伶人,叶溪没兴趣再听下去,转身飘向了外面。
他现在的形态很难形容,之前还可以说只是寄身于玄烛的原身上,跟随她的视角看看周围的人事,但自从玄烛有了灵识后,他的视野也开始变得宽广起来。
如果非要说,叶溪现在更像是一个外人看不见、摸不着、感受不到的游魂,可以随意穿梭在他们其间,探听他想要知道的一切,却无法做出任何改变和影响。
这个叶溪也曾试过,他试图对路过身边即将踏入陷阱中的人加以提醒,可对方却根本听不见似的,照样一脚踏进了不远处的陷阱。
自此叶溪就明白了,他不能对这些历史做出一丝一毫的改变,只能看着他们按原世界的发展规律有序而缓慢地进行。
他猜测这应该是四耳弥镜对使用者的限制,毕竟能够回溯过去这一点已经够逆天了,再让人可以随意更改历史,岂不是要出乱子。
天下万事,皆行其道。
这是叶溪在开始修行时,他家老头子对他的第一句也是唯一的叮嘱,所以叶溪印象颇深。
不过光是能够观察和身临其境就已经够有意思了,至少他现在对四耳弥镜的作用是越来越有兴趣了,只是不知道四耳弥镜让他经历这一遭是因为什么。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嘛,他现在更想知道刚刚那两人口中的“见玉日”是什么东西。
在各处酒楼茶馆里流窜了一圈,叶溪总算打听清楚了这个词的意思——天下第一楼名为“玉伶楼”,这是圣上亲自取的名字,也因此,每五年所推出一次玉伶楼楼主亲自挑选的“天下第一名伶”的日子,便被称为“见玉日”。
不知道为什么玄烛的记忆在这里开始,时间流速就变得正常了,但能在这样一个留存世间千年的灵物心中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记,那必然是发生了什么让她觉得足以铭记的大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位卑未敢忘忧国——出自《病起书怀》宋 陆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