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玉穗]穿越篇》芙蕖牡丹

14、穿越篇（十四）

　　润玉迈着心事重重的步伐，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司命殿的，他想起柏麟最后告诉他的，如果他们要离开的话，最好尽快，毕竟拖的时间越久，他们的世界付出的代价就会越大。

　　若是这代价只落在他一个人身上，他当然是会不惜一切留下来，留在昭华身边的，可是……可是这代价却是落在旁人身上……那……

　　即便父亲不慈，嫡母厌弃，唯一的兄弟将来也会和他阖墙，难道他就能心安理得地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们的痛苦之上吗？难道他就能随心所欲地要他们为自己牺牲吗？

　　还有……还有按时间来算此时还在洞庭湖底的生母……难道他也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想着女儿而不顾及一切吗？

　　还有……还有六界之中无数和他素未蒙面的神，人，魔，他们不也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吗？他凭什么只为了自己的私心而陷他们于危险之中，他们和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为他的所作所为负责？

　　润玉握紧了双拳，依稀可见手上的青筋。他只是想陪着自己的女儿，但为什么这小小的愿望却要他做出这么沉重的抉择呢？

　　穗禾告别了昭华，也魂不守舍地回了司命殿，她深深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不能给女儿一个安心的承诺。这种无力感在她见了润玉，听到了柏麟告知的消息过后更加强烈了。

　　穗禾吸了吸鼻子，她的脑海里一边浮现昭华哀哀哭泣的模样，一边又不自觉想起来这之前，鸟族育幼堂里嗷嗷待哺的刚出壳的幼鸟们。如果她和润玉选择留下，那它们说不定也会被牵连到，或许是夭折，或许是疾病缠身，可它们有的连眼睛都还没有睁开！

　　为什么一定要逼着她在昭华和另一个世界之间做出选择呢？穗禾的心乱糟糟的，一会想着不然还是留下吧，反正其他人到底会怎么样你也看不到；一会又想着如果留下，她和润玉不知道要间接伤害多少人，这会不会太自私了？

　　润玉和穗禾对坐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样的选择太过两难，为什么偏偏是他们来做这个选择？为什么偏偏是昭华？有太多的情绪涤荡在他们的心中，痛苦，不舍，无奈，愧疚。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除了润玉和穗禾，柏麟昭华也没有就寝。昭华呆呆地抬头仰望窗外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太安静了，从而显得更叫人担心。柏麟害怕她出什么意外，索性也不睡了，只专心陪着她。

　　到天快亮，月亮要消失的时候，昭华好像才从僵木然的状态里回过神来。她低着头，嘴唇微动，若不是柏麟离得够近，只怕也听不清她的絮语。她很难过地问了句：“为什么月亮不照着我呢？”

　　说完，也不需要任何回应，昭华现出真身就往翼渺洲的方向飞去了。柏麟在跟上去看看还是留下来上朝里难得犹豫不决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相信昭华。何况，此时她要见的，十有八九是他想的那两位特殊人物，或许比起陪伴，她更想自己一个人去。

　　飞到了翼渺洲的秘境跟前，昭华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自从她把……安置到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来过这儿，连消息也没有再听过了。但现在，她就是突然很想见见和她血脉相连的两个人。

　　她悄无声息地进入了秘境，甚至没有惊动一片树叶。在熹微的晨光里，她看到先起床的丈夫在还睡着的妻子额头落下轻柔的吻，迷迷糊糊的妻子睡眼惺忪，只凭着本能回应了丈夫一个吻。多美好啊……

　　在融融的春光里，她看到妻子坐在院中的秋千上使唤着她的丈夫来帮她推秋千，丈夫笑呵呵地应下，一边推着秋千一边用宠溺的眼光看着高兴的妻子。

　　在正午的阳光下，妻子和丈夫并肩走在他们的田野里，他们一边施展灵力种下不同的作物，一边规划着要尝试些新的挑战。丈夫惦记着妻子喜欢甜食，所以要多种些甘蔗，妻子想着丈夫喜欢喝茶，所以栽下一片茶树。

　　下午的悠闲时光里，他们坐在溪边垂钓，鱼竿随着流水左右漂动着，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昭华看着看着，若有所思起来。

　　或许即便消除了记忆，但惨烈的经历依旧给他们留下了某些挥之不去的印迹，比如不自觉更加珍视现在的平静时光，又比如身上那种过尽千帆的从容平和。

　　这和她记忆里的父母很不一样，但又和天界的那对不尽相同，到底是不一样的。昭华默默站在树后，心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怎样。他们这样也算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幸福吧，但同时也意味着，她是个多余的人了，虽然这是她一手促成的，但她就是感觉不舒服，凭什么她这么难过，他们却可以一无所知地过着所谓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昭华很快就把情绪丝丝缕缕克制住了，难道她要现在冲出去把真相告诉他们，把一切重新搅得一团糟吗？原来你们也可以这样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啊，昭华不由觉得眼前的场面有些滑稽可笑，这算什么，仇敌失忆变真爱？那所谓的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不过是无谓的执念而已。

　　夜幕拉开，月色轻柔洒落世间，晕开一片宁静。司命心满意得地捧着新写好的话本子路过玉清池的时候，远远看见一个临水照花的背影，觉得有些熟悉边走上前去一看，居然是天帝陛下。

　　昭华神色忧伤地看着水里的月亮，突然问司命：“司命，你说这水里的月亮算不算是月亮呢？”司命打量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呃……这个嘛，小仙只知道，陛下若是有心，月亮也能从水里升起。”

　　昭华点点头：“这倒也是，那你觉得，从水里升起的月亮还是原来的那个月亮吗？”司命想了想：“那陛下觉得呢？这个问题太深奥了，小仙……想不出来到底是算还是不算。”

　　昭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盯着如镜般的水面映出的月亮，一阵微风带起涟漪，水里的月亮被搅成几瓣。昭华有些疑惑地说：“我也不清楚，它们有时候那么像，有时候又一点儿也不像，我都被弄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