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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 ...

  •   虽然马瘦子放话说不用担心,但邻里邻居挨着,张大头总是会不自觉去偷看秦家的动静。

      前些天听说秦贺宁把李壮那群人给揍了,吓得他连着三天不敢出门。

      李壮那群人和他这种懒骨头可不一样,别看都是十几岁的小伙子,平时下地干活也是一把好手,拳头力气大着呢。

      秦贺宁连他们都能打得过,揍他还不得跟揍小鸡仔似的?

      他在家里挨了他奶三天骂,确定东院没往家里来人,心里又开始犯嘀咕。

      秦佩宜这丫头到底有没有把事儿给说出去?如果说出去了,按秦贺宁的脾气不可能忍得了啊。如果顾忌名声谁也没告诉,难道这丫头心里还憋着什么坏?

      不是没可能。

      要不然一个常年窝在家里的人怎么会突然开始按点儿上工?要知道以前就算是农忙号召所有人必须下田那会儿,这丫头也都是尽可能躲着人,你要不去特别注意她,好像人就没来过似的。

      作为一个常年在他奶嘴下讨饭吃的人,虽然活不会干,察言观色的本事他还是有几分的。

      这不,成天隔着墙听秦家这丫头劈柴剁猪食的动静梆梆响,张大头愁得头都大了。

      也怪马瘦子这家伙不讲义气,这两天净找不着人影,害他连个分担的人都没有。

      哼,说到底还不是怕了,披虎皮的蔫毛驴,就他会说大话。

      张大头正躲在自留地旁骂人呢,冷不丁吱哟一声,从屋里钻出来一个黑影子。张大头瞬间汗毛倒立,在跑不跑之间犹豫的功夫,他已经看清那人的长相。

      “娘,大半夜的你干嘛呢?”

      张家二嫂竖起手指冲他嘘声,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烧熟的马铃薯,没好气地低声数落:“肚子又饿了吧?少在菜地边上蹲坑,你奶精着呢,地里有几根草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小心明天拿火钳抽你!”

      张大头饿得都没脑子听教训了,一把抢过马铃薯连皮带肉地几口吃掉,末了还砸吧嘴问:“还有吗娘?”

      张家二嫂恨铁不成钢:“你以为我身上能长马铃薯呢!记吃不记打的祖宗,这是你娘我烧饭的时候偷偷藏起来扔灶洞里的,能垫个肚子就不错了。”

      “可是我饿……”

      “饿?饿你明天就去上工!”

      “那……那还是饿着吧。”

      “……真是生你来讨债的,给我滚回屋睡觉!”

      母子俩生怕吵醒家里其他人,都不敢大声说话,可惜一墙之外,秦佩宜正在自家院子里,将两人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她两脚分别踩在脚面大的树桩上,曲膝呈“抱一”状,努力维持吐纳保持平衡,等身体打晃得要站不住了,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大概又过去了三五分钟,墙那头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秦佩宜眼睫颤了颤,弯腰解下腿上的沙袋,转身出了门。

      另一边,张大头熟练地从后院翻墙出来,一颠一颠地走过石桥,干瘪的肚子咕咕直叫。

      这一天天的,不半夜出来找点东西吃迟早能把他饿死。

      正值夜半时分,整个村子都在沉睡,朦胧的月光照亮黑漆漆的泥土路。凉风习习,间歇的虫鸣声中,隐约能听见猫头鹰时不时咕咕两下,伴着桥下的潺潺流水,也是一派静谧景象。

      秦佩宜不疾不徐地跟在张大头身后,一路从村子中间走到了村尾。这附近的房子比较松散,河面宽,河水深,水汽也比较重,风打在皮肤上凉丝丝的,甚至能起鸡皮疙瘩。

      又走了半分钟,前面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终于在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后停下。他左右徘徊了一会儿,摩拳擦掌要往上爬,只是脚刚蹬上墙,后脖领就突然被一把攥住,然后整个人像壁虎一样被撕下来,摔到了地上。

      还不等他叫唤出声,嘴巴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堵得严严实实。张大头吓得腿脚都不会动了,还以为是被这家人发现了,谁成想拧过身子,正对上了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漆黑的夜里,背着月光的角落什么也看不清楚,张大头被这双眼睛看得头皮发麻,奈何嘴巴说不出话,只能呜呜呜地呜咽。

      “闭嘴。”秦佩宜把人拽起来,低低道,“想把人都招来吗?”

      张大头莫名打了个激灵,慌乱摇头,又觉得不太对劲。

      女的?谁?要干嘛?要不还是叫人来吧?偷鸡摸狗和被人拖走哪一个后果更严重?民兵队呢?怎么不过来巡逻?!

      秦佩宜却没再给他思考的时间,直接扯着脖领子将人往远处拖,那土坯房里的人后知后觉被惊醒,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还打算出来查看。

      “什么动静?”

      “夜猫子吧。”

      “来咱家了?我去赶走。”

      “哎呀别折腾了,人抓老鼠呢,一会儿就走了,万一你去赶被记住脸,天天晚上来怎么办?睡觉睡觉。”

      “……真是晦气!”

      ……

      眼见着他们已经走出村子,张大头瞅准机会,用好不容易撑起来的胆子准备逃跑,可惜他才刚开始挣扎,膝盖窝就被狠狠踹了一下,紧接着咔咔两声,一双胳膊都被卸了下来。

      秦佩宜看着他在地上伸长脖子发出痛苦的呜咽,躬身捏出他两边下巴骨,语气淡淡:“再叫下巴也卸了。”

      清冷的月光下,少女眼神淡漠,冰凉的指腹好似化作了刀刃,叫张大头瞬间压住喉咙,不敢动弹。

      马瘦子的话就是个屁!马瘦子也是个屁!

      张大头此时已没法再将面前这个冷言冷面的女阎罗和当初畏缩胆小的秦佩宜联系到一起。他瑟瑟发抖,甚至没功夫思考为什么这丫头突然变成这样,在心里把马瘦子骂了一万遍。

      像是想到什么,他突然呜呜呜地叫起来,示意自己有话要说。秦佩宜垂下眼,把塞他嘴里的东西弄松了些,听见他含糊不清道:“我、我什么也没干,都是马瘦子说要吓唬吓唬你……没想到你、你……嗷——”

      秦佩宜利索地卸了他的下巴。

      吓唬吓唬?吓唬得原主没了条命是吧。

      秦佩宜直起身,一半脸颊藏在阴影里,开口道:“放心,一会儿都给你安回去。”

      说着,她踩上张大头的脑袋,在他惊恐的目光中笑了笑:“但这事儿没完。”

      张大头啊啊啊地求饶,这回秦佩宜像是读懂了他的意思,挑眉道:“不干什么,就是吓唬吓唬你。”

      为了证明她是一个很守信用的人,秦佩宜一一将他的下巴和晃悠的胳膊复原。这么一瞧,除了灰头土脸了些,张大头身上也没什么伤。

      “马瘦子呢?”秦佩宜问。

      张大头战战兢兢地回答:“去、去青苗大队了。”

      秦佩宜点头:“回来的时候告诉我。”

      张大头支支吾吾。

      秦佩宜又要抬手:“听见没?”

      “听听听……听见了。”张大头又想捂住头脸又想把胳膊背到身后,一时手脚拧巴。

      秦佩宜满意了,撑着河岸跳到河边洗了把手,然后像是把张大头忘了一样,上岸后直接往回走。

      少女脊背挺立,瘦削的身体没了往日颓靡的姿态,说是改头换面也不为过。

      张大头偷偷摸摸地打量,看见少女回过头,他身躯一震,嘴比脑子都快,立马表忠心:“我……刚、刚才的事儿我不会告诉别人!”

      秦佩宜:“……”

      还挺熟练。

      她好像不是想说这个,但瞧张大头那样,一时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利落地转身走了。

      回到屋里时,秦贺宁仍在熟睡。

      这些天活重,晚上又陪她站桩,少年人累得不行,沾枕头就睡到大天亮。

      秦佩宜躺在床上盯了会儿房梁,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东西,随后伴着少年均匀的呼吸声渐渐有了困意。

      ……

      第二天不用上早工,秦贺宁也没闲着,一大清早就挑了水回来。

      秦佩宜收拾好了自留地,把从菜叶上捉来的虫拌进稻糠里喂鸡。

      正院照常吵吵嚷嚷,秦佩宜听多了,觉得这一家子确实跟戏班子似的,挺有意思。

      张家比秦家地方大,奈何人多,挤挤挨挨住着十五口人。虽然住得挤摩擦多,但二十多年来一直没分家,里外里全靠老太太把持。

      张老太共生了五个孩子,除了两个嫁出去的姑娘,三个儿子也都各自娶了媳妇儿。

      大房和二房因为结婚的时间离得近,俩儿媳妇平时没少互相比较,从娘家条件比到家务劳动,再从工分多少比到自己男人的本事,赶巧两人先后怀孕,接着先后生产,张家二嫂觉得自己先给张家生了长孙而压了大嫂一头,因此对这个儿子分外娇惯。

      可惜张家大嫂并不认为自己生了女儿就输了,因为她婆婆可没有因为张大头是孙子就更看重他。

      张老太是从小饿过来的,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比粮食更加重要,所以谁能给家里挣来越多的粮食,她就越待见谁。

      她在张家有着绝对的权力,上到几十岁的张老头,下到几岁大的小孙子,全都一视同仁——只有劳动才给饭吃。

      每天一开饭,她便拿出那叠过期的日历纸,上头密密麻麻写着只有她懂的符号,记录着家里每个人当天的劳动情况,然后依次分饭。

      能上工的自然按工分记,年纪小的就记帮家里干了多少活。别看张大头都十九岁了,有时候连最小的张四头都比不过,人家还能吃上满满一碗稀饭呢,他就只能舔锅底。

      不过他也没有因为饿肚子而变得勤快,毕竟凭张家二嫂对他的稀罕劲儿,怎么着都不可能真的让他饿死。

      对此张老太是不管的,只要不动她手里的粮食,各人分下去那部分是自己吃还是给别人吃,她才没那闲工夫搭理。至于不干活的会不会饿死,显然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自己孩子干不了活?那就爹娘多干一些咯,不然各个生出孩子都指望她来养吗?

      别看张老太每天都在骂骂咧咧,但张家大部分人的干活积极性还是很高的,据说每次分粮在大队上都是数一数二的,秦佩宜甚至想如果张老太生在她那个朝代,或许可以去学院聘一个学正当当。

      学正眼里容不得沙子,张老太眼里只有粮食。

      张老太有没有当官的心思尚且不论,反正她每天指挥家里人干活指挥得十分起劲。

      大好的一个早晨,各房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忙里忙外,热火朝天的景象叫张老太看着就心里踏实。到各屋巡视一圈,大孙子张大头还在被窝里赖着,她立马拉下了脸,抽过靠门的扫把就呼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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