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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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刮起了风，天色阴沉，铅云密布，到了晚间终于下起雪来，风刮着雪珠打在窗纸上，扑扑直响，今冬的第一场雪来的特别的大，这里地处北寒，冬天来得比京城还要早，不过是九月节刚过，天气骤冷了起来，还记得牡丹盛开，不过一场雨就全部凋谢了。
慕夕身子底子不好，其间断断续续又病了几场，这一拖便是好几个月，等大好了，已经是九月间的事情了。慕夕推开窗户，雪一下子全扑到身上来了，雪珠子打在脸上冰凉冰凉的，雪纷纷扬扬，不一会地上已经积了一层。
小言把炭火烧得旺旺的，又找了些针线做，看慕夕在窗户边站的久了，怕她被风雪吹坏，放下手中的活，走过去关了窗户：“外面风大雪大，伤风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慕夕看搁在边上的棉衣，做了一半问：“这是给谁做的？”小言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脸颊晕开一抹红痕，又抬起头：“这个是给陆家哥哥的。”
慕夕也取出做的衣裳，这件冬衣已经做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滚边了，藏青的棉袍，滚的是暗红色嵌金丝的边，衣服上也是暗红色丝线绣的朵朵梅花，小言笑道：“还是夫人手巧，这样的针线功夫，比我们这里做好的绣娘做的还要好。”慕夕抬头看她，笑笑，小言又道：“夫人这件衣裳是为公子做的吗？”
慕夕怔住，她自来这里，萧楠对她一直照顾有加，虽说自己救过他一命，只怕早就还清了，自己这里的一衣一饭都是他照拂，这身上的棉衣也是他一件件从外面带回来的，想到这里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小言见她不言语，只当她默认，说：“公子真是难得细心的人，每日的汤药都是亲自煎熬的。”慕夕见她误会，只得道：“这是替我家相公做的。”小言愣了半天，才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手里的活。
两人正说着闲话，门外有人敲门，小言“咦”了一声：“这么晚了，公子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说着起身去开门，开了门，看到满头满身都是雪的萧楠，萧楠掸掸身上的雪才进里屋子，小言才看清原来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这人也跟了进来，萧楠笑着道：“夫人，看谁来了？”不待慕夕回答，那人已经行礼道：“给王妃请安。”
慕夕见到他果然高兴，笑着说：“怎的这么晚才到，外面下着雪，定然很冷，先过来烤烤火。”韩铮听她说话，先是一愣，又是惊喜：“王妃果真好了。”慕夕微笑点头：“多亏了萧公子。”韩铮恭恭敬敬的对萧楠行了个大礼：“我带王爷谢谢萧公子。”萧楠道：“举手之劳。”
韩铮眉毛眼睛上沾的都是雪，进了屋子便都化了，身上的衣裳也湿了一半，慕夕让小言罢火盆挪了过来，又问：“这么大晚上的才到，吃饭了没？”萧楠道：“一会出去喝酒驱寒。”韩铮从袖口里掏出一个信封，恭恭敬敬的呈给慕夕，信封是玉白色的，粉色的丝带束着，信封角上一朵清秀的粉色小花。
慕夕不便当真他们的面拆，把信件搁到针线筐里，问：“王爷怎么样？”
韩铮道：“王爷安好，一直很惦记王妃。”
慕夕又问：“锦儿呢？”
韩铮道：“锦儿姑娘也很好，每日都等着王妃回去。”
韩铮退了出去，小言有些怯怯的走过来问：“夫人……呃……王妃。”未等她说完，慕夕道：“你还是喊我夫人吧，你去帮公子他们弄些吃的。”
小言领命去了，开了门，一股冷风就吹了进来，慕夕打了个寒颤，伸手去拿案头的信封，角落的粉色小花，在烛光下似乎迎风颤抖。她喜欢在那白色的衣衫上绣上朵朵粉色的花，后来他也穿白衣，是清一色的白，她就在衣服上一朵朵的绣，绣红梅，绣绿柳，绣牡丹，一针一线，极是用心，把心思密密的绣进去。自小母女两个在小院子里，她不用出去和其他姐姐妹妹争奇斗艳，针线女红学得极好，她知道她这样的人家，哪里需要自己来做衣裳，但是二哥的衣裳，扇套，络子几乎全是出自她的手，她愿意看着二哥穿着她做的新衣裳，后来她愿意为他做，看着身侧新做的衣裳，心里一点点温暖起来，原来仅仅是为他做衣裳也是很开心的。
拆开信封，里面掉出一块玉佩，碧沉沉的，水色极佳，她握在手里，冰凉冰凉的，像外面的雪落在手心也是冰凉的，玉上是四个极小的楷体字“天涯海角”，她忍不住把玉佩放到脸颊边摩挲，微凉的触感让她想落泪，他从雨中来，浑身都沾着湿气，抱着自己，微凉的指尖触到脸颊也是这样的触感。
信封里还有一张纸笺，素色的薛涛笺，是他和她一起制的那种，带着淡淡的茉莉香，纸上只有短短的几行字：“朝朝暮暮，刻骨铭心。”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既然是这样，那时为什么不肯听她一句解释，他那样的误会她，最后把她接回来了，也没有说一句话，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她泪越落越多，那么多的委屈，一下子都聚集在这八个字里。
雪一直下了一夜才停了，又耽搁了几天才动身回京城，由于时间匆忙，慕夕缝了一件浅青色的斗篷，萧楠过来的时候，她也差不多完工了，做完最后几针，咬断线头，展开斗篷，说：“看萧公子穿的一直很单薄，就做了这件斗篷，你试试，看看合不合身，不合身我再改改。”萧楠身量高，这个斗篷刚好到脚踝，女子的斗篷到脚踝刚刚好，男子就显得有些不方便，慕夕道：“我想你个子比王爷高，还是做的长了，你脱下来，我改一改。”萧楠笑着说：“不用了，这样就很好了，我很喜欢，明日就要出发了，我来问问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今日一并买回来。”
慕夕道：“你做事一向很周到，我没有什么要添的。”
萧楠看她朝着自己微微的笑，阳光透过厚厚的窗纸朦朦胧胧洒在她的侧脸上，有着近乎不真实的柔和，耳朵上蓝色的宝石耳钉一闪一闪的。她来的时候除了一身男装什么都没有，他没有买过女人的物品，去了首饰铺，只捡贵的买，老板是个乐呵呵的小胖子，对他说：“是给媳妇买首饰吧。”他只是笑了笑。
萧楠说：“那你收拾收拾，我先出去了。”
慕夕看着他裹着斗篷离去，长发衬着浅青色的斗篷更显黑的发亮，她是按照林慕岚的身量做的，只是林慕岚穿上衣裳会笑嘻嘻的问：“好看吗？”锦儿就在一边道：“二少爷很好看，不过小姐做的衣裳更好看。”她就笑了，二哥也笑了起来。
马车是极宽敞的，云纹锦缎的垫子，床榻，枕头，被褥，案几，梳妆台一应俱全，韩铮带了一队人马跟在后面，萧楠就在马车右侧，马车走的是官道，路上的雪已经全化了，走得极是平稳，这一路走来甚是荒凉，大多是歇在驿站，驿站的条件较差，尤其是在这荒凉的边境。
马虽然都是好马，但是一路求稳，走得仍是不快，到了昌平驿站时，已走了十多天，天边的云霞如锦如织，极是绚烂，慕夕下了马车，伫立在驿站前却久久不动，萧楠道：“若是现在接着赶路，还来得及入城。”慕夕摇摇头，这一路走来树木萧条，自己走得时候还是一片繁盛，回来已是萧条一片，不免有些近乡情怯。萧楠道：“那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慕夕仍是不动，身后的一队人马也不动，在北风中静默得有些沉重，慕夕看着远处的天际，很近又很远，忽然缓缓地说：“我想回去看母亲。”
萧楠道：“好，明天我陪你去，先去丞相府。”
慕夕扭过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回答得那么干脆，没有一丝的犹豫，仿佛那是天经地义的，有一丝错觉，仿佛……仿佛二哥又回来了，对她百依百顺，她低低唤了一声：“二哥。”
这一声虽然很低很低，萧楠还是听到了，心头有一丝丝的苦涩，明知不可为却仍要一意孤行，大概就是他吧，他还是笑着说：“不要担心，这样的小事，王爷是不会介意的。”
慕夕“嗯”了一声，轻轻地笑了起来。
到了晚上风很大，吹得窗户“哐当哐当”的想，慕夕本有些累，但不知怎的却一直睡不着，随手拔下头上的一支钗，挑了挑灯芯，火立刻旺了起来，她只是不停的摩挲那块玉，最上层的翡翠，微凹是四个字，他们好的时候，他也送过很多东西，成套的首饰，都是极贵重的，那猫眼一颗颗碧莹莹的，那南珠颗颗光泽圆润，一般大小，她从来不在意这些东西的，除了重要的场合，很少用，这块玉并不是最贵重的却让她最欢喜。
慕夕正自思量，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谁来找她，扬声问：“谁呀？”门外沉默了好一阵，才有人说话：“是我。”慕夕愣住，也是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声音有些发颤：“等等，我来开门。”
门一开，风便吹了进来，吹在身上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慕夕由有些不能相信，上官子静已经进来了。
上官子静看着她关了门，转过身，一身的鹅黄色衣裙，裙摆随着关门轻轻飘动，定是吃了好些苦头，显得更瘦了，衣裳是成衣铺里的，腰身空落落的，更显得纤腰不盈一握，神色间恍恍惚惚，似喜非喜，只觉得倍加怜惜，伸手揽过她，独有的幽香就在呼吸间，现在才深深的体会什么叫相思刻骨，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低低唤：“妹妹，妹妹……”一声一声，含着万千的情愫，在静夜里尤显得深情。
慕夕也低低“嗯”了一声，只觉得他越搂越紧，他身上沾了冬夜的寒气，混着特有的薄荷的清香，有一种慑人心魄的力量，只觉得想落泪。
屋外风声呼呼的，屋内只听到灯花爆了又爆，更衬得静悄悄的，能听到相互的心跳，良久，上官子静才松开她，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伸手理她鬓边的碎发，说：“对不起，定然受了许多苦。”声音温柔到了极点，慕夕看着他摇摇头，一双黑眸子水亮水亮的。他更觉心疼，低头吻吻她的额头。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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