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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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藕抽条未放莲。晚蚕将茧不成眠。若比相思如乱絮。何异。两心俱被暗丝牵。
暂见欲归还是恨。莫问。有情谁信道无缘。有似中秋云外月。皎洁。不团圆待几时圆。
————《定风波》
人道是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
最为奇者，乃是那近日在京中声名鹊起的洛阳牡丹公子，不仅人生的丰神俊逸，更有一首好文章，更绝的是一套牡丹剑法舞得出神入化。时人道这牡丹公子若是应试定然是文武状元，时人又道应试是对这样一个神仙般的人儿的亵渎。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屈居到了静王府做了管家，时人又道，只有静王如此人才放配用得起牡丹公子。
锦儿与慕夕说这些的时候，慕夕只笑着摇摇头。锦儿被送还的时候，浑身打颤，两眼惊瑟瑟全是惶恐，一看到她，先是一愣，而后就扑到她怀里，嚎啕大哭，泪水沾湿了她大片衣衫，她不知锦儿受过什么罪过，伸手抚上她的背，只觉着触手嶙峋，主仆两劫后重生，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残红小筑的一切恍若未变，连庭前的落花都清扫一干二净，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她也一直未曾离开过，这样刻意的修饰，更让慕夕心里空落落的。
外间的雨声淅淅沥沥，一直淅淅沥沥，雨声入心，似乎经年来一直都是梅雨季节，一直阴沉沉，湿潮潮的，锦儿从背后抱住慕夕，黑暗中这温馨的体温让人安心，慕夕只觉得背后湿了一块，只是越来越湿，锦儿啜泣之声越大渐渐盖过外间的雨声，半晌才听她带着浓重鼻音：“姑娘，是锦儿对不起你，让你受了那些苦。”慕夕转过身子，摸索着拭去她脸上的脸，温温热热的液体一直往下流，像是湍急的小溪，慕夕没法，只得由着她哭，哭得累了，渐渐的听到她匀长的呼吸。
慕夕一个人悄悄披衣起了身，开门时，一股冷风夹着冷雨扑面而来，檐前铁马叮当作响，风雨声中越发的无助，天是黑沉沉的，雨像扯线一般扯出一道道白丝，雨裹在风里沾到衣服上，清冷清冷的，诗里总是最美的“小楼一夜听风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杏花早在记忆深处凋萎了，全是一片灰暗。
转角处传来一声猫叫，慕夕“呀”一声，才觉着站得时间久了，看向拐角处，一片黑暗，不觉抬头望去，屋檐上似乎有一星白色一跃而过，心内诧异，转而一想却是一份苦涩，掉头回了屋子。
萧楠见她站得久了，那雨扑簌簌的直往身上打也不知觉，黑暗中目光只管看向远处，恰有一只猫经过，捡了一块碎瓦屑直击猫的臀部，猫儿痛得叫了起来，也惊得她抬头看向自己，只得凌空跃起躲了起来，再来的时候，她果然已经进屋了，萧楠方才放下心回去了。
这日慕夕正在院子里晒衣裳，那些毛皮衣裳都是一股膻味，空气里也是毛糙糙的，锦儿指挥着众丫头搬东西，慕夕自己也帮忙抱了几本书，锦儿见了急道：“我的小姑奶奶，这些事让我们做就好了，您就坐在边上休息，休息便好！”慕夕道：“我看着你们做事，一个人也怪闲的，这也不是什么很重的活。”锦儿见说不过她，只得作罢：“您可不要去挪动那些重的东西，要不我可是不能饶的。”春桃在一旁凑趣道：“二娘，现在我们锦儿姐姐可是管家婆，是得了王爷的授意的。”慕夕不觉脸红了起来，大太阳下面烧得辣辣的，本欲啐她们两句，终究是脸皮薄，低下头跺着脚掉头进屋去了。
正迷迷糊糊睡着了，却听到外面乱哄哄的，慕夕勉强睁开眼睛，仍是睡意朦胧，捡起掉在地上的书，拉了拉铃铛，锦儿已经进来了，慕夕问：“什么事情？这样吵闹。”未等锦儿回话，已有一个丫头在众人拉拉扯扯中闯了进来，一进来便跪到了慕夕跟前：“王妃，求王妃收留小艾。”那女孩子哭得满脸都是泪水与鼻涕，细细端详，原来是在地震中父母双亡的小女孩，那时她也受了极严重的伤，却是慕夕亲自看护，不过是七八岁的小女孩，灰头土脸，腕骨折断却是一声不吭，慕夕看在眼里极是心疼，后来上官子静遣散众人之时，她只是一味的拉着慕夕的衣袖不肯放手，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得直揪心，她求着上官子静把这孩子带回来了，上官子静却不许她接触这孩子，却不想这会儿跑到这里来了。
那女孩只管往慕夕身上靠：“求王妃把小艾收了，小艾没爹没娘，这一出去也是没有活路，小艾蒙王妃照料，时时刻刻感激在心，只愿留在王妃身边，做牛做马伺候王妃。”锦儿只管看着她，倒似蒙住了一般，立在那里也不动，所有人都不曾留意，这哪里像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说的出的话，慕夕见她哭得可怜，掏出手绢替她擦眼泪，众人七手八脚的要来拉，慕夕挥挥手，众人只好垂手立到一边去。
只有一个人冷眼站在一边，此时行礼请安道：“给王妃请安。”慕夕抬眼看去，只觉着此人眼熟，却记不起哪里见过，锦儿在一边提醒道：“这就是牡丹公子。”众人都知牡丹公子虽是王府管家，实是王爷请回来的贵宾，连王妃都要给你分薄面，慕夕忙站了起来。
那牡丹公子一身白绢锦袍，一枝折枝牡丹，衬得人如牡丹，真是三分的艳丽，三分淡雅，三分情趣，一分儒雅，果然人如其名，他微一躬身：“王妃当真要留下这个丫头？”慕夕为一迟疑，轻轻点头，锦儿从旁道：“公子若是为难，我家姑娘自会与王爷说。”虽说是挂着个管家的名头，府中人只是称呼“公子”。
牡丹公子道：“这倒不是。”微一沉吟，看向慕夕：“王妃执意吗？”但见慕夕只是轻柔的擦拭那女孩脸上的泪痕，对他的话恍若未闻，他轻轻点头：“在下知晓了。”又道，“小艾，你今后在王妃处，切莫贪玩调皮，可要谨守本分。”说完又行礼告退出去了。
慕夕对锦儿道：“锦儿，你怎么了，怎的魂不守舍的，去找两件干净的衣裳给她换上，若是没有先将就一下，回头找几件旧衣裳改一下。”慕夕摸着那孩子，“怎得这么单薄！”锦儿拉过小艾道：“姑娘比谁都单薄，却来说别人，你只管放心，我一定把她收拾得妥妥当当的领给姑娘看。”
那丫头收拾好了，虽说还未张开，初看端倪，也知是个美人胚子，伶伶俐俐的样子，跪在地上给慕夕磕头：“王妃对小艾的救命之恩，小艾时时刻刻谨记在心，从今后跟在锦儿姐姐后面，一定学好规矩，好好伺候王妃。”慕夕对锦儿道：“你看看，这样一个小人儿却比我们都伶俐，你快让她起来。”锦儿拉起小艾，对慕夕道：“姑娘，这丫头还未吃饭，想是饿坏了，我带她到外头吃点东西。”
锦儿拉着小艾，到了外面，甩开手道：“看你伶伶俐俐，怎的这么不懂事，既是这个院子里的丫头，就要懂规矩，别人可以唤王妃，我们却不可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出错。”小艾上前拉着她的衣袖，讨饶道：“小艾初来乍到，很多地方还不懂，姐姐多多教导是为小艾好，小艾知道错了，还望姐姐饶恕，小艾一定改过。”锦儿被她说得心软，口里仍是道：“知道就好，以后多学着点。”
这一闹腾，便是到了晚膳时分，慕夕正要吃饭，却看到上官子静来了，上官子静朝慕夕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起来立规矩：“我知道这里没有预备我的晚饭，这些就好了，让他们添两个菜就行了。”锦儿添了一双碗筷来，小厨房的菜也做得极快，一会便添了一样西芹百合，一样糟鸭舌，一样香辣肚丝，慕夕向来是不吃辣的，近来由于没有胃口，厨房便做一些微辣的食物开胃。
吃饭间只闻碗勺碰撞的声音，忽然上官子静问：“你把那小丫头留下了。”慕夕看向他点点头，上官子静又道：“既然留下了，那就留下吧！”慕夕觉着他这句说得甚是怪异，拿眼睛瞧着他，却见他也是瞧着自己，目光茫然，慕夕微微叹息，虽然是回来了，但两人之间到底是隔着，再刻意的忽略仍是有这层的隔阂，止不住地心灰，渐渐垂下眼帘。
上官子静看着她慢慢低下头，长长的红豆耳坠擦过丁香色的衣领，鬓间一丝乱发微微晃动，仿佛带着柔香尽在呼吸之间，一瞬间心防决堤，桌上的菜色虽普通，却也是色香味俱全，那日李福把那碗汤舀过来，热气腾腾，内里几乎吃不出是什么，俱都融化在汤里，却是十分的爽口，原来她还有这般的好厨艺，她昏睡在里面，面色苍白的不尽人意，心狠狠的揪痛起来。
上官子静握住慕夕的手，慕夕像是被他吓到，惶惑的抬头看向他，上官子静嘴角浅笑：“妹妹！妹妹……我只是不想你记着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慕夕见他笑得苦涩，心头不忍，反握住他的手，放下筷子，沾了水在桌上写道：“你”，只写了一个字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到底要说些什么呢，终是颓然的放下手。
屋内静悄悄的，静悄悄的，屋外能听到夏虫啾啾，上官子静站了起来：“我吃完了。”略带着仓惶的声音，尾音在静谧中越显分明。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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