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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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到南楼雪尽，惊动灯期花信。小雨一番寒，倚栏干。
莫把栏干频倚，一望几重烟水。何处是京华？暮云遮。
————《昭君怨》
皇上已经罢朝数日，难得清闲，上官子静带着慕夕去碧云寺还愿，去年在碧云寺上香许愿，看来确实灵验，上官子静问：“那荷包里的平安符为我求的？”又道：“既然上香了，自然是要去还愿的，左右我近来无事，陪你去还愿。”
他们两人两车一马，一切皆是从简，仍是在王府里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浪，王府里两个主位都默默无声，下面的丫头小厮们难保不受人挑拨，在府里说几句不中听的话，慕夕一向少走动，两耳不闻窗外事，尽皆这些事也不放在心上，倒也没有生出什么事来，倒是前两日有人说闲话，被静王狠狠地责罚了一顿，府里方才消停了，只是自此满京城都流传开来了，相府的三小姐现而今是静王爷的新宠，宠得越过了王妃，王爷为了她还曾责罚过王妃的人。
正直春末夏初，处处皆是草木欣欣向荣，树木郁郁葱葱，碧云寺更占了天时地利，当真是山清水秀，游人颇多。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果然不假，慕夕院中的桃花已谢，枝头结出一颗颗豆子大清油油的果实，这寺中桃花开得正艳，一片片灿若云锦，如烟如雾。
上官子静扶着慕夕下了马车，见那人潮挤挤，上香求福拜神的人络绎不绝，众多善男信女，一派繁华景象。她们一行虽然从车简行，一看之下依旧不是寻常人家，众人纷纷让路。慕夕随着上官子静往寺内走，看到后面的马车却走下一个女孩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只觉着眼熟，想了片刻，方才记起在那日一班唱戏的女孩子里见过。慕夕微微低下头，心内已有了几分不快，拾步往前走去。上官子静见她秀眉微蹙，一副含嗔带怒，赌气的样子，嘴角挑起一抹笑意，欲执起她的手，却被她轻巧的避开了。
上官子静看着落空的手，笑容更加扩大，从来只见他这个娘子柔柔顺顺，原来还有这样娇俏可爱的模样，侧头靠近她：“怎的，吃醋了？”慕夕蓦地抬起头，但见目中隐隐含着泪光，怔怔的看着他。上官子静心头像被撞了一下，立时慌得忙低声道：“妹妹，你听我解释，她是我一知交的心上人，我应承别人照顾她，她的情郎此刻也在寺中。”上官子静握住她手，恳切道：“现在还生气吗？”慕夕此时倒是又羞又悔，悔不该自己乱发脾气，羞得挣开他，往前跑了两步。上官子静由来不知女儿家的心思，只道她还在生气，忙追上去：“妹妹，你不要生气了。”
上官子静陪着慕夕从大雄宝殿一路走过，慕夕不能说话，上官子静也不是能说的人，两人便默默无声，相携牵手，倒也是一番默契。两人拜完佛，上官子静说，要找寺里的慧能禅师下棋，慕夕便在后厢休息，那女孩子也与她一起。那女孩看着慕夕说：“王妃真漂亮！”慕夕羞得红了脸，锦儿在一旁道：“我家姑娘本来就很好看。”那女孩哈哈笑道：“说你家姑娘，你吃醋了，你也很漂亮。”锦儿被她一说，十分窘迫，只得恨恨道：“才不是！”慕夕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女孩看着慕夕：“对！就是这样，笑起来才更加的好看，真是倾国倾城。”无端端的被人调笑，尚属第一次，更何况是个女子，慕夕顿觉窘迫，习惯性低下头，那女孩子偏是不依不饶：“王妃娇羞的样子更是动人，啧啧，难怪王爷千宠万爱！”
说到此处，慕夕猛地抬起头，怔怔的失神看向她，看得她也愣住，慕夕慢慢把目光转向窗外，漫漫的桃花，经风一吹，飘飘零零。千宠万爱……近日种种皆在眼前，这神采飞扬的少女……记得长到懂事的年岁，母亲几乎已经完全失宠，母女俩一年也见不上父亲几面，分在她们处的下人难免抱怨，有时言语中难免提及她母亲得宠时的日子，真是天差地别。她自小便乖巧懂事，从来不在母亲提及父亲。但这样，并不代表那就不存在。
慕夕不言不语，那女孩一个人也觉得甚是无趣，便坐到一边，桌上恰有一副棋：“王妃，这样坐着也无聊，不如下盘棋吧！”慕夕点点头。那女子也不客气，拈黑先走：“我是新手，王妃倒是让让我。”锦儿在旁叫屈道：“还没有下呢！就要占人便宜，真是不知羞。”那女子也不以为意，只管把心思放在下棋上。两人下了一局，慕夕赢了五子，那女孩只噘着嘴：“真是的，你这么不用心还赢了！不行，我俩重新比过，不过这次你可不许让我。”慕夕见她一副天真女儿样，无奈笑着摇头。
到了晌午上官子静方才回来，那女孩子少不得要回避，自到别处去了。慕夕见他眉间郁郁，便问何事，上官子静且执她的手：“妹妹，我们到后山走走，那里空气清新。”两人相携往后山走去，山间清幽，水汽润泽，树木郁郁葱葱，此时枫叶尚是翠绿欲滴，枫叶迎风而动，与秋日相比倒也是另一番风味。
两人随兴而走，迎面恰走来一双男女，那女孩子恰是与她们一起来的，两人并肩而行，具是湖青色的衣衫，山色湖光掩映真是一对璧人。上官子静携她上前，两厢见过，那男子倒像是与上官子静极熟，慕夕毕竟不惯与外间男子相处，稍稍有些不安，上官子静轻轻握她的手，轻声道：“他们是我至交好友，不必拘束。”那男子微微笑道：“王妃不记得在下了吗？我可是记得王妃的一伞之惠。”说到此处，慕夕方才记起他是谁，侧目看到那女子一派大方，倒显得自己有些扭捏，故也对他们点头微笑。
慕夕见那溪水清清，婉转流过，不觉想起从前，抬头看向上官子静，却见他也凝眸望着自己，此番两两相对，不知梦里出现多少次，一时间不觉看得痴了，心里怔怔似喜似悲，眼眶湿润欲流出泪来，忙将目光转向别处，往前走了几步，谁知走得急了，绊到路上横斜的树枝，跌了下去，上官子静忙拉她起身。慕夕素来气血虚，这一跌顷刻之间眼前发黑，只得扶着上官子静，慢慢方能看清眼前的物事。
上官子静扶她席地而坐，也在她身边坐下，他今儿依旧是一袭月白衣衫，自那日后，他倒真是改了风格，常穿白衫，慕夕一袭杏花色，头上一支翠玉滴水簪，衬着这漫山青绿，真是艳到了极致。
上官子静握着她的手道：“你的手怎的如此冰凉？”对面的男子道：“在下略懂岐黄之术，看王妃气虚血亏，不如让在下把把脉。”说话间四人均席地而坐，那女孩坐到慕夕身边，拉着她的手：“王妃姐姐，他虽然长得不像大夫，其实医术还算勉强过得去，你就让他看看吧！”慕夕听她如此说不觉莞尔，看向上官子静，上官子静微笑点头。
那女孩子极是好动，又喜欢说话，只不住地问：“沐长安，怎么样？”沐长安素来被她唠叨惯了，也不理睬，只专心一意给慕夕诊脉，从左手换到右手，眉头倒是越蹙越紧，上官子静问：“怎样？”沐长安微微摇头：“王妃只怕幼时身子受过重创。”顿了顿又道，“且慢慢调养吧！”慕夕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侧头微笑，对上官子静道：“这有什么的，左不过就这个样子了。”上官子静蹙眉只是点点头，沐长安又道：“我与王妃开张方子，让洛荷带去。”洛荷自然是他身边的女子。
夜半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慕夕听那雨声缠缠绵绵，再无半分睡意，雨过天晴色帐幔，一丝青光透入，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上官子静面朝她睡着，呼吸绵长均匀，恍惚间只觉着似梦似幻不大真切，她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一丝声响，他眉间微蹙，原想他到底与旁人不同，只是……只是他依旧是介意的。
雨声亦是忽远忽近，遂翻身背了过去，挪开身子，留神听那雨声。她这一翻身倒是把上官子静惊醒了，迷迷糊糊伸手去抱她，声音也迷迷糊糊：“怎的，睡不着？”上官子静只管往慕夕身上靠，已有了七分的清明，抱住她，温热的身子靠到一处，慕夕蓦地转过身子，清亮的大眼睛在黑夜里尤其的闪亮，只是灼灼的看着他，七分的清明变成十二分，眸光渐渐变暗，终是低下头去，他心下怜惜，伸手欲抚上她的脸颊，慕夕下意识一闪，手到半途嘎然停住。
上官子静见她仓惶抬起头，一双大眼睛微微有着惊惶失措，还有……还有一丝丝的闪躲，他的手慢慢垂了下来，心也跟着灰暗下去。
雨敲翠竹声声凄苦，檐前铁马叮当作响，风雨声中愈显无助，慕夕闭目尤是止不住泪水往下流，落在衾枕之上，洇出一个个小小的痕迹，只听那关门声“砰”，似砸在心上，有千钧重，万千心思只是不断的起伏，似江潮翻滚，欲把她淹没。
上官子静在风雨里站立良久，风雨直直打在身上，随意披在身上的长袍随风飘摇，皇帝的话一直在耳边：“你可知，林家老二为何要上战场？”为何？为何？“他常带她去碧云寺的后山。”原想那些不过是推测，不过是皇帝逼他放手……即便是有……也是过去……过去……可是她的手那么的凉，在后山上竟是那般的失态，原想……原来自己是这般的在意，在意……
冰凉的雨水只管往身上浇，顺着长发一缕缕往下流，心头犹如着了火一般烧起来，烧得浑身口干舌燥，直要把心都烤焦了，只觉着这雨要流到心里方才舒服。
随身内侍李福拿着伞在欲要为他遮雨，却被他一把推开，一步步往院门走去，李福吓得不清，只是现在已经是深夜，残红小筑里人本就少，本只有他一个人守在外面，见主子如此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不敢惊动人，只得扑过去跪倒在地，恳求道：“不论发生什么事情，王爷好歹顾念着自己。”上官子静只做不理，雨如线一般直直往下扯，伞被滚落到一旁，李顺不知如何是好，看向身后的屋子，屋内黑沉沉的，不闻一点声响，连跑带爬就要往屋内跑，只听到一声喝斥：“回来！”伴着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极是惊骇，吓得呆立当场，回过神，上官子静已走出数十步远，忙捡起伞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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