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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终章 ...

  •   “我想着,是这样。”皓都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不论上天给了怎样的命题,不论预言给了怎样不公的命运,哪怕违逆,有可能不过是朝着时间箭头早已标好的方向前进,总不能,坐以待毙。

      乐嫣紧了紧双臂,说话仍带着鼻音:“会,危险么?”虽然知道是明知故问,但如果对方有把握,也能给她安全感。

      “横竖,肯定是比死安全的。”这次皓都没有故意大事化小,虽然他有时喜欢嫣儿六神无主的样子,喜欢她全身心地依赖自己,但这次的事,虽然没有什么需要她做的,但她起码,要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晚间书房里,皓都看过信,捏着信笺尾端两侧折起,凑到烛火上烧掉。

      这些年虽然焦周并不时常过府叙话,当然,他很少在长安,自然不可能频繁造访,但他们的书信联系从未断过。烛火像海浪,一层层漫过纸张,所过之处为灰烬,红线渐渐越过纸张上原先的印迹:江南事妥,汾阴故里祠堂族老处已打点,乡里间布了些似是而非的传言。

      乐嫣去了温泉别院小住,这样便不用理会长安城里的各项宴请琐事,也省去了不去宫里请安的借口。

      皓都每每到休沐时就赶到别院去:“我最近陪你的时间这么少,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嫣儿,你不要埋怨我。”风尘仆仆赶来,稍事梳洗,单膝跪地,拢着嫣儿搁在膝上的手,这么些年,皓都已经完全领会了撒娇男人最好命这个真命题的精髓,不论我有没有错,不管你生没生气,我先认错,你就没有任何怪我的理由和契机,有利于家庭和睦,夫人舒心。

      嫣儿果然笑逐颜开,被皓都的“愧疚”勾起了“怜爱之心”:“今晨新做的豆烧,昨晚浸了一夜的红豆做的馅,过来这么远饿了没有,要不要吃一点?”

      “嫣儿亲手做的么?”抑制不住嘴角上扬。

      “嫣儿……最手巧的金婶亲手给做的。嘿。”食指勾了勾方才在门外被风吹过,滑落下来的一绺头发,下意识地缠了缠,头发随之打了个小卷……嫣儿,嫣儿做不来。

      皓都捏了捏肉嘟嘟的小脸,夸:“这就对了,你上次跟我保证过,再不踏入厨房重地的。乐嫣远庖厨!”

      一挑左边眉毛,意识到他说的上次时怎么一回事,脸红,但不影响反驳:“上次,那只是个意外。只是这豆烧金婶做得更好吃而已!”

      “好好好,的确很好吃,来再吃一块。”塞了一块给他的嫣儿:“真的不错哦?”

      乐嫣吃到豆烧就一门心思地咀嚼,不再发声了,眼睛弯弯,幸福地眯成了缝,咽下去一口才惜字如金地评价:“嗯,甜,香。”随即又投入到下一口的队列中。

      别院宁静宛如世外,长安城内有种风雨来前的沉闷,看似并无大事发生,一切如常,御史照常堂上吵嘴,纨绔依旧游戏街头。

      太子落马的旧伤在这有些阴沉潮湿的天气里反复作妖,隐隐疼痛,扰人清梦,不得好眠。于是參太子行事急功近利的折子又像雪花片一样洒满了御前。东宫的光景,是远不如前,皓都虽然谨慎办差,寡言少语,但鉴于驸马这一层身份,太子也不免拿他当心腹,同他说道些其实他并不怎么想听的愁闷心境。

      “孤,孤是不是做什么都是错的,都让阿耶看不上?”脸上带着一片酒意微醺的红色,李承乾若不是醉了,成年后也少有这么失态地言语了。

      “殿下不必妄自菲薄,殿下只要悉心参详詹士的谏言,稳当行事,殿下的功劳,圣人都是看在眼里的。”皓都肃立一旁,说着没法改台词的废话。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孤不过是个太子,只是储君,还不是一国之君,也未必能成为一国之君,才一个个儿的,不把孤看在眼里?”是酒意,也是埋藏于胸许久的真心。

      “太子殿下慎言。”皓都掀起衣摆退后一步跪下。

      过了许久,上首都没有什么动静,不知道是李承乾存心试探,还是就真的是酒后胡言,不论是何种情况,似乎都在一声轻叹中放弃了继续对话的意思:“你退下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皓都微微掀起眼帘,见李承乾侧坐在案前,手撑着席面,仰着头,注意力不知在天花板哪里,反正不再理会他的样子,告了个罪,便起身离开了东宫。

      都说,永安公主,近来都在别院潜心礼佛,不太关心朝堂之事,自然,也不可能打探太多长安的消息,皓都也只捡主要的同她分说一二,让她不要太过操心。

      所以那日从玄武门开始乱将起来的时候,她远在别院,自然是一无所知。

      太子素来觉得皓都算是与他同气连枝,虽然对于宫变之事,并未表现出太大的惊恐或是拥护,但吩咐他做的事,他也并无推诿之处。所以当日的兵源调动,他虽不知道全部,却也是其中一环。喊杀声震天,皇宫内一片混乱的尖叫声、砍杀声。

      自然,想要沿袭上一代玄武门之变的胜利,温室般的东宫养大的太子,并没能像功勋卓著的秦王那样顺利。

      太子被生擒,拥护者众必将伏诛,永安公主驸马受困于某个起火的偏殿,丧生火场,扑灭皇宫的大火后,根据禁卫对一应人等去向的口供,以及火场中清点出一块圣人钦赐的玉佩,确认了驸马的身份。有碎嘴的禁卫在一旁念叨,这驸马倒不知是好运不是,死在了火场里,倒也免去了叛上作乱再被处死一遭。

      事毕,永安公主虽暂不在长安,但此事也不可能瞒住。烧焦的尸首只能辨一个大概的身型,仵作也核验了驸马身上旧伤的位置,主要则还是靠那块玉佩,确认了身份。此事里,皓都虽然算是主犯之列,但念其身死,而他的妻眷,不论如何,是皇女,所以自然不会追究,只希望她能尽快忘却此事?

      乐嫣在别院初闻此噩耗,见到送手谕的官员携带的玉佩,下意识地就要腿软站不住,幸得婢女在一旁撑住,扶她到一旁坐下。皓都,皓都给她提前说过很多,如果听闻他身死之类的事,都且镇定。她当时,当时应该听他这话就把他打出去了,结果他又笑嘻嘻推了窗户一跃而入。

      稍事镇定后,当着报信官员的面,她果断道:“我要回长安。”下面的人,自是个个噤若寒蝉莫不敢从。

      回到长安后,她提出要见驸马的尸首,不管上面还是下面的人,都有些为难。这皇帝的女儿,自不会受此事牵连,这夫妻一场,人家提出要见这最后一面,确实人之常情。可这驸马爷烧得焦尸一具,素闻这永安公主娇弱,怕是见不太得这样的场面。

      但公主执意要见,旁人也没有拦的理由,掀开遮盖的一角,随侍的小婢虽未惊叫出声,也是捂住嘴后退了一小步,看着完全看不出面容的尸首,乐嫣哽咽着蹲下身,就要伸手去触碰那凹凸不平的面颊,方才明明都退干净了的一应人等,不知哪来的一伸手,挡住乐嫣伸出去的手。

      窗格里隐约透过来的光,让室内有些晦暗不明,来人的面容也看不真切,只见络腮胡遮去了大半脸颊,来人有些不知礼数地捏了捏乐嫣的手掌,声音有些低沉:“公主,尸体已陈放有些时辰,除仵作以外,不建议贵人触碰,恐污秽之物冲撞。”

      乐嫣定睛再仔细看了看,虽面容陌生,但此人的大双眼皮上,是不是有胶?

      -------

      后来据传永安公主看过驸马尸首后伤心过度,直接回了温泉别院,闭门谢客。圣人体恤其新丧,不叫旁人以任何今次的事上门叨扰。

      卢国公之女程氏在闺中就与永安公主交好,永安公主久不参与长安各府的大小赏花赏月宴,便同皇后建议,自古只有我们女人才知道心疼女儿家,永安公主虽是与已故驸马情深因而情伤,但若是要说忘却一段已经结局的情谊,怕是长痛不如短痛,投入一段新的生活为宜,才不会永远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那你,可有人选?”

      “既然阿娘问起,儿便说说,阿娘不要嫌儿僭越多事。阿娘可认识薛怀昱薛大人?”

      “兵部的薛大人?”

      “正是。”程氏觑了皇后脸色并无不悦,继续道:“听闻薛大人有一幼子,少时起便有才名,生得也是高标朗秀,尚未入仕,若是永安公主愿意,尚主后可派去江南历练一番,也可让公主远离此伤心之地,免得每每触景伤情。”

      皇后想着,程氏这么来说,定是受人之托,薛家定是本就有意此事。沉吟一番,随后叹了口气:“你说得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你且去问一下薛家的生辰八字,我先命人为他和公主的八字测算一下,是不是能白头到老的命数。”

      “还是阿娘想得周全,我这就去办。”走出宫门,程氏掏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虽然那人同她说,皇后必会知道她是受人所托而来的,不必过于忧心被看破此事,但此托非彼托,她还是不免紧张到汗透里衣。

      皇后接到下面的回复,繇曰:“二火皆食,始同荣,末同戚,请昼昏则吉。”于是放下心来,遣人请公主进宫。

      虽进宫为礼数周全故,看得出略施脂粉,但皇后还是明显感觉到嫣儿脸上的疲态和略显苍白,叫人心疼:“嫣儿,阿娘为你再寻一门亲事可好?早些忘了那些注定回不来的,也好早一些,跨过这道坎。”

      乐嫣垂泪:“嫣儿,嫣儿只想一心伺候在佛祖跟前。是我不够心诚,佛祖责罚我么阿娘?”

      由此及彼想到承乾的事,皇后不禁也落下泪来:“看到你们一个个这样,佛祖是惩罚我呀。”

      乐嫣擦了擦眼泪,拉住阿娘的手:“对不起阿娘,我不该这么说的。是我思虑不周,阿娘您身子也不好,千万别这么想,这万万不是您的过错。”

      母女叙话互相宽慰了一下午,乐嫣虽然没有明确地应下来,皇后感觉到,此事,她并没有那么坚定的主张,是有余地在里头的。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只要她不排斥,趁着此时自己还在,另为她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对她是最好的。

      于是,在各方的默认下,双方互换了庚帖,定下了亲事。薛怀昱之子尚公主,本是有些高攀的,但公主是二嫁,而薛怀昱为卫尉卿,执掌宫门宿卫屯兵,在此次宫变中可以说是制胜的关键,有功当赏。因而,既然是薛卿有心求娶,倒也算是一门良缘。

      而婚礼,薛怀昱向圣上请了旨意,在老家河东汾阴来办,圣上允了。

      新妇的嫁车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哦没有,不是这样的,重来。摇到了河东。

      有人说汾阴薛家的幼子少时了了,又有人说薛家的幼子体弱多病,还有人说薛家发达了以后将家眷都接去了长安,又或有人说薛家曾遇到过神医圣手为家中体弱多病的孩子治病,从此与常人无异,再有乡里人传薛家曾经救助过武学高手,授予从而成为家传了一套绝学刀法,助其在军中一路高升……

      “那你可见过这位薛家小郎君?长得如何?”戴着斗笠的外乡人看着热闹的送嫁队伍,好奇道。

      “长得,自然是身高八尺,丰神俊朗,不然能娶上公主?”被问到的人呆楞不过一秒,随即理所当然道。

      “切,说白了你也没见过,装什么知情人瞎说什么吧说。”异乡人嗤笑。

      那人都走远了,这汾阴土生土长的汉子才想起来反驳的说辞:“呵,谁能见过,这薛家小少爷幼时体弱,高门大院的足不出户,后来便去了长安还是拜高人为师来着,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儿哪儿有认识的人。”一甩下地时用来擦汗的毛巾,悻悻归家去。

      跨过火盆时,旁边的人还不着痕迹地替乐嫣稍提了提袍角,虽然乐嫣觉着裙裾并不会被炭火燎着。

      在新房坐下后,只听熟悉的一声轻笑:“怎么,这都二婚了,还紧张?”

      转头瞪他一眼:“我紧张,万一出了岔子,这不是你,我嫁都嫁了,可要怎么办。”

      “和离吧,那没辙了。”

      “圣人赐婚,可以和离?”

      迟疑了下:“这,我倒是真没有肯定的答案,这得,试过才能知道?”

      乐嫣拿起那绣了对鸳鸯的枕头就砸他:“我不想知道答案。”

      这人眼明手快地接住枕头往床尾一扔,揽住了因为扔枕头来势尚未止住的,红彤彤的小人,深吸一口,他一直觉得像是桃子的清甜香气:“嫣儿,可想死我了。”

      虽然紧赶慢赶,迅速地求娶,挑选了最近的吉时,也需要些时日,五个多月了,已有些显怀,幸好乐嫣在挑选嫁衣时选了这种层层叠叠的款式,遮得是严严实实,不这样抱作一团,是分毫看不出蹊跷来的。

      在当地小住了月余,更稳当些的时候,他们便带上批文,前去江南赴任了。

      皓都在外头骑一会儿马,再进马车里头陪乐嫣唠会儿嗑消闲,抢她一点儿瓜子,她吃多了上火。乐嫣抚过他的眉眼,还是有些不大习惯,总想去接缝处抠一抠。

      皓都勾住她的手:“哎呦祖宗,你这是要把我的面皮剥下来么?我这要特殊药水才能洗掉的。”

      “这还要戴很久么?你不热么?”

      “热啊。”

      “那你还戴?”

      “放心,不用太久了,等到了江南,我会戴着它,过一段时间,作一些调整,慢慢慢慢地,就可以用我本来的样子示人了。你别忘了,我现在叫薛瓘。”

      “那你到底是怎么得来的这样一个天衣无缝的身份的?”乐嫣跟他咬耳朵。

      “其实也不难,薛怀昱本就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幼子薛瓘,病逝在举家迁往长安途中,出于各种原因,长安识得此人的人只以为此子在老家养病,而河东老家宗祠中也并未将其名划去,以为他一直身在长安。而薛怀昱曾欠我师父一份很大的恩情。至于说媒的程氏,一方面她是你的闺中密友,她家中又另与我有旧。而我们在河东老家成婚,不用觐见天颜,加之我有易容,也不怵万一人多眼杂被认出。而他们薛家河东老家,也无人识得长大成人的薛瓘。从此我们去江南,山高水长,过些年月,若有人觉得我与你早先的驸马有几分相似,那只说明,永安公主的眼光始终如一?”

      “那,那具尸首呢?”

      “自然是提前准备好的,为防即便有信物,也会令仵作眼看,还特意仿照了我身上的旧伤,那天要不是我拉住你,你还真准备碰那焦尸?险些害我暴露身份。”

      “哪怕是死的,作为一个新丧的寡妇,不得最后摸摸我死去的丈夫?”

      “因为害怕不看不也人之常情?”

      乐嫣遏制不住火气捏了捏小拳头:“你给我出去骑马。”

      皓都本来靠在马车侧面理剑鞘上的穗子,闻言抬头:“怎么了?今天还要赶许久的路,我陪陪你呗。”

      “太挤了。”

      皓都看了看自己和乐嫣之间一胳膊远的空隙,再努力分辨了一下自家夫人的五官动向分布,抱胳膊屈膝把自己团好:“我不再是你的小可爱了么?”

      (全文完)

      一开始只是因为镜头太少,可是主线有主线的剧情要走,所以只是想捡几个随机掉落的,镜头以外的小甜饼。
      没想到竟然也有这么长了,因为有时候想到点什么吃的,就想给捡垃圾夫妇安排一下;有时候看到些什么时令活动,就想给捡垃圾夫妇安排上;有一阵看了点科幻题材,生生把原先想的神神鬼鬼扭成了时空穿梭宇宙大爆炸恒星的起源和消亡;最后因为看了一点城阳公主的内容,不想把白雪公主的婚后生活变成一个暗/黑/童/话,安排了一点偷梁换柱,狸猫换太子,圆上这个从头甜到尾的小甜饼。
      就……还挺随性的,毕竟没有KPI要达成。
      最后,多谢各位看官,陪伴到此刻吧。
      韩剧《所以,我和黑粉结婚了》的破锣笛子BGM真的好可爱啊,已经截下来作手机铃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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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已授权了喜马拉雅制作有声书进行时,已经上架每日17:30更新两集,持续更新中哦~有兴趣的童鞋可以敷面膜的时候听来笑(闭)裂(眼)面(好)膜(好)哦(敷)。

  • 作者有话要说:  Hmmmmm,补充了一点点后记。哈哈没有更新在新章节里可能会看不到吧,随缘了。
    我只是想在周中的时候把文案改成全文完,不然周末可能没法审核,整个标题要维持(长***********施)好长时间,怪难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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