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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   临到宫门下钥前,侍卫忍不住暗暗提醒了,裴招招才带着人不慌不忙地回了宫。

      入夜后屏退了下人,她将白日里陆琼枝赠的药瓶拿出来,揭开盖子,倒出一枚在莹润烛光下细细查看。

      沈哭熟门熟路毫无声息地进来,便看到她指尖捏着一枚药丸仔细端详,不由得微微蹙眉:“那是什么?”

      裴招招本也想着若是没有其他事情绊身,沈哭也该在这个时间左右现身,故而也没有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一跳。

      她懒洋洋地将药丸重新塞入瓷瓶中,随手扔在一旁。

      “我那舅母赏给我的,她担心我久久未侍寝,这不就想找些旁门左道来让陛下宠幸我么?”

      沈哭起先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一张脸先是不受控制地一红,然后又肉眼可见地散发着寒气。他脸上的热度还未散下来,微微红着脸,面色却显示出了几分不虞,抿着嘴将那个药瓶拿了起来。

      裴招招见他揭开瓶盖闻闻嗅嗅,不禁有些惊讶:“难不成你还会医术?”

      沈哭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不会,只不过从小受的伤比较多,有时候找大夫不容易,而且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对于一些常见的草药也基本能认全。若是这也算会医术的话,大半个江湖的人应该都会了。”

      裴招招支起下巴看着他:“那怎么样,这药你闻得出来或是曾经见过吗?我舅母可说这是无色无味的秘药,一旦化入水中便可神不知鬼不觉,让御医也没法追查到有下过药的痕迹。”

      沈哭又仔细闻了闻,紧皱着眉头说:“真正无色无味的毒药其实是不存在的,多多少少都有些气味,或是被其中另外几种药物的气味掩盖或是中和了。我在玉绳塔这几年,也从未见过真正无色无味的药物。便是再厉害的毒药,一般的江湖郎中或许察觉不出来,可江湖上那几个大名鼎鼎的名医,他们即便解不了毒,也一定能发现毒物留下的蛛丝马迹。”

      他抿了抿嘴,又继续道:“不过你舅母说的也没错,对于宫中御医,这药说不定还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皇帝养的这些御医,大部分也就是稍微好一点的江湖郎中水平。太医署里的御医虽然基本上都出自御医世家,祖上都是学医的,可偏偏他们自持医术高强,身份高贵,看不起民间那些郎中,既不屑于向他们讨教,也不屑于将自家医术外传。而且如今这群御医,更专注于结党营私,平日里没几个钻研医术,都去钻研些美容养颜或是落胎毁容之类的毒物去了。”

      裴招招微微一笑:“其实我也不在乎这药是不是神不知鬼不觉,毕竟我又不打算按照她的意思给皇帝服用。你将该让皇帝知晓的情况汇报给他了吗?”

      她突然跳转话题,沈哭微微一愣,摇了摇头:“还没,我打算明日告知他。”

      裴招招眼睛一亮,笑得愈发灿烂:“那正好,你将这个药瓶,不对,你取出一粒,明日将一切告知皇帝的时候,把这个也呈上去。就说你是追查那猴爪里的毒之后,一路顺藤摸瓜查到我和陈家,便偷偷跟着我出了宫,本来是想偷听陈家想让我做什么,然后发现我舅母给了我这药,便趁我不注意偷了一粒出来。”

      “这么一来,皇帝必然认为陈相不怀好心,一定会伺机对陈府下手。”沈哭对此倒是乐见其成,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虽然在皇帝眼里,你什么都不知情,可他若是迁怒你怎么办?还有你舅舅那边,也迟早会发现皇帝的态度不对,他若是怀疑你……”

      裴招招感觉他下一刻又要脱口而出不如他去杀了他们一了百了,赶紧打断他:“放心吧,只要我是无辜的,皇帝一定不忍心对我怎么样。而且明知我有毒碰不得,他也会暂时压下他那份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当下他除了兵不血刃解决陈府外,最迫切的应该就是利用他皇帝的身份,暗中派人去打探我身上的毒有没有什么解决之法。而这,本也就是我进宫最大的目的。”

      “至于陈府,我早就暗示皇帝对他们私下态度有异了,如今是看他们双方在这场不能摆在明面上的厮杀中谁更胜一筹。毕竟皇帝不可能随随便便冠个罪名杀了权倾朝野天下闻名的当朝丞相,陈康时也不可能公然打着旗号要弑君谋反。”

      沈哭没说话。

      她抬起头,见沈哭望着她,抿着嘴半晌才声音暗哑地道:“我从未听说过你身上那两种毒的名字,我之前听你说起,以为那个毒只要传到——”

      他微微别过头,似乎有些羞于启齿:“传到另一个人身上,你就安然无恙了。但是听你的语气,似乎并非如此?”

      裴招招故意逗他,做出一副掩嘴惊讶状:“莫非你之前存了将我身上的毒传到你身上去的念头?”

      沈哭一想那毒传给另一个人的方式,脸又不争气地红了,整个人就差冒烟了。

      裴招招见好就收,摇了摇头:“那毒你不知道也正常。你行走江湖,却并非从小置身于这些自称簪缨世族的巢穴之中,他们的阴暗手段比起江湖上至阴至毒的武功更为可怕,他们能够想出来的东西,也远远超过普通人的想象。”

      沈哭拧着眉,认真地看她:“若是解不了毒,你会死吗?”

      她微微愣神,不置可否地说:“以前我也曾幻想过我会不会是特例,或许我不会毒发身亡,因为中了这两种毒的前例最多三年五载便香消玉殒,可是我却似乎已经和它们共存了许多年。但是这种事情,谁能够保证呢?”

      沈哭垂眸望着她:“我会想办法找到解毒之法的。这两个毒,是陈康时给你下的吗?”

      裴招招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着眉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地说:“我不知道。小时候的记忆离我太遥远,只能依稀回忆起一些片段,我见旁人也都是这样,因而从未怀疑过我的记忆有什么问题。可是入京途中,我意外发现十三的说辞与我的记忆完全不一样。”

      见沈哭问询的眼神看过来,裴招招慢慢回忆着说:“她说我是中途搬去北地那个家的,而且那座府邸是陈康时请人仓促建起的,可是我分明记得我从小到大都是生活在那里。硬要说可疑的地方,就是我七岁那年因为目睹我父母去世受了刺激,生了场病。七岁前似乎我大小病不断,连见风都不行,所以几乎没出过自家宅子。可偏偏七岁那场大病之后,我便几乎再也没生过什么病。只是我印象中,那一次我不知在病床上躺了多久,醒来后总觉得有些对本该十分熟悉的周遭环境有些生疏,七岁前的记忆那时起便也有些模糊。”

      她的语气渐渐冷下来:“我当时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病久了的缘故。十三不像是在骗我,她也没有必要骗我,她说的倒是也能与这些疑点对上。如今看来,我七岁以前生活的地方必然不是北地丁灵郡,可是我不明白的是,即便是缠绵病榻我也并不是完全丧失了意识,那些日子每日里还是会断断续续地醒来几个时辰。所以陈康时到底是怎样在我未察觉的情况下,把我从原先的家转移到依葫芦画瓢的北地那个府邸去的呢?而且我也想不通,他这样做有什么用意。”

      沈哭冷冷道:“或许他压根就不是你舅舅,不过是想利用你罢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我当时就指出来了。陈康时来见我之前,我并不认识他,可是不知为何,却对他有种莫名的亲近之感。他自称是我舅舅,我也曾当面质疑过他的身份,可他对我爹娘如数家珍,我又觉得对他的那份亲近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血脉之情作祟,而且当时我也确实需要一个亲人照料,也就没再怀疑他了。”

      “不过后来这么多年,我才慢慢感觉出来他是想利用我做一些事情。我身上的红颜枯和透骨香这两种毒,应该不是他下的,他若是要下,不该下得这么早,最起码得将我培养好,想好送给谁了的时候才合理。不然按照先例,我还未派上用场,就该先一命呜呼了,毕竟他下毒之前不可能知道会有我这么个特例。而且我虽然不确定这毒到底是什么时候下的,但自从我意外了解到这两种毒存在后,发现我幼时那些大小病不断,就已经很像中了这两种毒的人病发之后的状态。可那个时候,我还没见过陈康时。”

      她摇了摇头:“算了,不说这个了。”

      沈哭拧着眉却还不罢休:“可你说你对陈康时有种莫名的亲近之感,或许是你小的时候见过他,你后来忘记了也不一定。”

      裴招招若有所思:“你说的也不是不可能,不过那得我还没记事之前见过他还差不多。毕竟我自打记事开始,尤其是七岁以前,几乎没怎么出过房门,到院子里玩一玩都得偷偷摸摸瞒着我爹娘。我爹娘也鲜少有客人拜访,但凡是来过的我当时都记得一清二楚,即便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还依稀有些印象。”

      她说着说着突然怀念起来,颇有些感慨地说:“你若是见了我小时候的样子,指不定还会讨厌我。”

      沈哭有些好奇:“你小时候的样子?”

      她点了点头:“对啊,我小时候可麻烦了。因为从小生病,我爹娘除了不让我出门一事上格外固执,其他事情都是随着我来。其实我七岁前,别说这些世家贵女从小就开始学习的琴棋书画,便是字我也是大字不识一个。因为我懒,又娇气,我娘刚想教我习字的时候,便被我撒娇躲过了,后来找理由找得多了,他们也就明白我是不想学,也就没有为难我了。”

      “其实我当时也不是不想学,就是怕学会了是不是就代表着要独立,要长大,可是我不想,我想一辈子都和爹娘在一起。说起来很好笑,我小时候自私又霸道,生怕我爹娘生个弟弟妹妹抢了本该给我的关注,所以每天有事没事总要缠着我爹娘。不让我出门,我就缠着娘,等我睡着了她才能脱身。”

      裴招招落寞地叹了一口气,“只是没想到,我以为能霸占爹娘一辈子,最终也不过短短七年多。”

      沈哭抿了抿嘴,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伤心落寞,却不知如何安慰。他想问她父母是如何去世的,又怕继续惹她伤心。

      裴招招却很快自己调节过来,微微苦笑:“我本来是想告诉你我小时候是有多么过分的,怎么又说起这样的话来了。总之,我小时候虽然身体不好,也正因为此,备受父母溺爱,所以行事可谓是骄纵霸道。我爹娘那些上门的朋友还有不少都被我捉弄过。现在回头看,连我自己都不喜欢小时候的我。也好在我不怎么出门,不然定是那种惹是生非又愚昧无知的大小姐。”

      沈哭垂眸,淡淡道:“我没有遇见过小时候的你,若是见了,说不定也会印象深刻。可是既然未曾实际见过,喜欢还是讨厌也未可而知。或许是你现在对自己的约束,让你不喜欢小时候的自己,可你小的时候也定有人十分珍爱。就像你爹娘,我只听你寥寥数语,都能感受到他们对你的爱之深切。”

      裴招招微微错愕,又恍然笑道:“你说的对,我又何必妄自菲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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