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爱妖妃》那珂挽

63、第 63 章

　　陈朝露安慰舒玉筝：“别怕，你如今在我们马车上，你那辆马车上空无一人。只要你家下人机智又忠心，咬口你不在，就不会暴露你的。”

　　裴招招蹙了蹙眉：“那可未必，敢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等事，除非只是想要掳走舒小姐以威胁令尊，否则也没那么容易放过周边这些目睹之人。”

　　她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只见前方山道上堵了十来道黑影，拦在舒府马车的前头。

　　这些人蒙着面，手中提着泛着寒光的刀，一个个身材十分高大魁梧，看着便让人震慑不已，心神胆寒。其中一人挥了挥刀，喝道：“马车里的人，都给我们出来！”

　　舒府的车夫腿一软，从马车前半走半摔了下来。其后跟着的另一辆婢女所乘坐的马车，也瑟瑟缩缩下来三四名侍女，胆战心惊地站在一块。

　　跟着裴招招出宫的两名侍卫此时也骑着马从最后面到了她们马车旁，对着车窗里的裴招招问道：“娘娘，可要我们出手？”

　　那些人来势汹汹，看着高大壮硕，可她心知并非是体型越吓人，武功便也越高强。这群人个个都是如此，反倒有些刻意唬人的架势。况且他们看上去，既没有沈哭那种挺拔如出鞘宝剑一般的锋芒毕露，也没有黑言那种随性洒脱却仍然逸显出的一丝危险。

　　虽然说起来，他们两个都是裴招招所见过的武功出神入化、登峰造极之人。可眼前这些人，仔细看来，除了体型吓人以外，周身似乎并没有什么高手的气质，甚至比起她之前见过的杀手，也丝毫没有他们那种冷冽的杀意。

　　她不免怀疑起眼前这些人是否是货真价实的江湖匪徒来，便对侍卫问道：“你们有几分胜算？”

　　侍卫有些犹豫：“我们没见他们出手，不知他们底细，要对上才知他们实力，只是看他们身形不好估量胜算。”

　　他似乎以为裴招招问这话是不放心，故而补充道：“不过娘娘放心，我们二人定会誓死保护娘娘安全。”

　　裴招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说：“你们去试探一下，若是胜算寥寥无几便退回来，不要硬拼。”

　　两名侍卫点了点头，骑着马冲向了前头。

　　十三飞快地从后面马车过来，似乎是蓄势已久。她隔着窗口，跃跃欲试地问道：“小姐，不如我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裴招招知道她来了玉京之后束缚已久，尤其入了宫，宫中规矩还多，她也不能光明正大地练剑，早就技痒了。

　　不过裴招招还是摇了摇头，低声提醒：“他们是皇家侍卫，你一出手，你觉得皇帝不会知晓么？”

　　皇帝若是知道十三会武，尤其是等沈哭照计划将他们商量的一切告知皇帝后，皇帝必然不可能放心留十三在宫里。宫中那些人的心思也不少，裴招招虽无意与她们斗，却也怕暗箭难防，还是十三在身边稳妥一些。

　　两名侍卫骑着马冲到近前。那群蒙面黑衣人似乎吓了一跳，对视一眼，迎面冲了过来。舒府下人纷纷抱头鼠窜，生怕被卷入他们之间的战斗。

　　侍卫们面不改色，亦没有因为对方来势汹汹就心生胆怯。提起手中剑，哐当一下与对面袭来的刀击在一起，下一瞬便见对方被震得虎口一麻，手掌脱力一般放任刀落在地上。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皆是有些惊讶。不待他们再次动手，那些蒙着面的彪形大汉仿佛意识到他们遇到了硬茬，竟然纷纷扔掉手中武器，飞快地逃窜而去。

　　舒府众人瞠目结舌，那群人竟这么容易就被打退了？

　　马车里，舒玉筝和陈朝露也是惊讶地扒在窗口目瞪口呆。

　　侍卫回到裴招招旁边，一脸古怪地说道：“娘娘，那些人并非练家子，身无内力，不过比起普通人多了几分蛮力。”

　　裴招招若有所思，正想让他们去提醒舒府的那些人，让他们休整上路。后方突然响起了几道疾驰的马蹄声，几匹马越过她们的马车，随着“吁”的一声响，停在了前方。

　　为首的那名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倨傲少年调转马头，皱着眉观望四周，似乎有些不明状况，又与旁边一名随从窃窃私语了几句。

　　他有些不耐烦地低声问道：“人呢？怎么回事，匪徒没上场，我这英雄还怎么救美？”

　　那名随从捏了一把汗，小心翼翼用特有的尖细嗓音道：“殿下，咱们找的都是些农夫屠夫，这些人可能是疏忽了，没注意到咱们的信号。”

　　少年颇为不满：“果然没有几个心腹，什么事都办不成！这种大事情，怎么能随便交给几个随意找来的农夫屠夫？”

　　随从不敢直言忤逆他，面上露出几分为难：“殿下说的是，只是这些人比较好用钱收买，便是日后走漏风声，也大可直接灭口。若是殿下和娘娘的心腹，要灭口可就……”

　　少年想了想他母妃本就为数不多的那么几个可用之人，闭上了嘴。他又有些不甘心地道：“那现在怎么办？”

　　他看着马车外还有些慌乱无措的舒府下人，意识到有些不对：“不对啊，咱们赶上来的时候，他们便已经停在这了。难不成那群假扮劫匪的人已经来过了，又被打跑了？”

　　他正想着到底是谁半路截了他的胡。这头两名侍卫往那边一望，也有些惊讶，对裴招招说：“娘娘，那似乎是二皇子。”

　　“二皇子？”

　　前有三脚猫功夫都称不上的彪形大汉，后有二皇子。

　　裴招招有些惊讶，心中闪过几个念头，似笑非笑道：“既然是二皇子，你们见了他不行礼有些说不过去，还是去见过他吧。他若是没问，就不必提起我，毕竟论起来我是他庶母，总不好要他来见过我。他若是误会了我的意思，当我是在刻意刁难他可就不好了。”

　　侍卫领命，走出去向二皇子行了个礼：“卑职见过殿下。”

　　二皇子看着他们微微一愣，感觉有些眼熟，不知在哪里见过。不过他转念一想，莫非是母妃担心他与人虽是做戏打斗，却也难免受点皮肉之伤，故而特意派了人来助他一臂之力？

　　只是这两人也太不懂事了些，竟然不等他这正主上场，便擅自行动。思及此，二皇子有些不满地问道：“你们二人几时来的？便是母妃之命，怎么竟不知会我一声？”

　　两名侍卫一头雾水，面面相觑，不等他们解释，二皇子又道：“罢了，回去再让母妃教训你们。”

　　他下了马，挑准目标，径直走向舒府马车。他拱了拱手，候在马车外，“车里的小姐，贼人已经被打跑了，你可以放心了。”

　　他那厢自认为彬彬有礼，一切妥当，却不知原本舒玉筝乘坐的那辆舒府马车里压根没人。

　　舒玉筝感叹道：“啧啧，他怎么就知道车里是位小姐，玉京中又不是所有公子都骑马出行的，再者便是看马车认出了是我家，我家也还有几个弟弟呢。”

　　陈朝露黑了脸，将车帘一把放下，“这不明摆着么，他才刚来，就知道有群贼人被打跑了，还俨然一副是他的功劳的模样就出来邀功了。怕不是把我姐姐带出来的那两个侍卫当成了他的人了，想必那伙假匪徒也是他事先安排的。”

　　舒玉筝有些不解：“可他图什么啊？难不成真是看上了我家势力，以为我为了报恩，就会倾心于他？”

　　陈朝露不屑道：“可不就是么，雪中送炭，锦上添花，这伎俩我可太熟了，不知见……用过多少次。对那些个男子倒是适用得很，美救英雄可不就能让他们心头小鹿乱撞么，说起来，若是还有一招志趣相投相辅相成，就更加事半功倍——”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狐疑道：“之前我们听到的那个琴音，莫非也是他搞出来的？毕竟你爹可是不遗余力地给你塑造一个知书达理的才女形象。”

　　舒玉筝和她对视一眼，耷拉着眉头无精打采道：“看来八九不离十，这二皇子果然盯上我了。不过他也把我想得太肤浅了吧，就这些就能让我喜欢上他不成？”

　　陈朝露揶揄道：“不是把你想得太肤浅了，是把你想得太高雅了。要知道世家贵女，向来矜持且把礼法看在首位，若是他挟恩图报，说对你情根深种，非卿不娶，思念成疾，你若是那种贵女，岂不就勉强自己答应了？而你若是对浪漫爱情心生向往的才女，有个与你喜好一致的知己，岂不是也很容易让你对他动心？”

　　舒玉筝不为所动，反而松了口气：“好在我就是个俗人，管他救了我还是怎么的，也就是送送礼聊表心意了。更何况他如今还算计我，看来我得想个法子让我爹不同意这桩婚事。”

　　二皇子等了许久，笑得脸都僵了，还没等来马车里走出个人来，他目光凶厉地往旁边一看，其他人不认识他，一名侍女犹豫着小声道：“我家小姐不在这辆车里。”

　　“不在？”二皇子眉头紧皱，掀起车帘一望，果真车里空无一人。他脸色沉沉：“舒小姐如今在何处？你们这群下人不跟在主子身旁，还要你们做什么？”

　　侍女指了指后面：“我家小姐遇到了陈府的二小姐，正在她们马车里。”

　　二皇子一惊，他方才并未注意到还有陈府的马车，只当是个无足轻重的路人之车，或是舒小姐带出来的婢女乘坐的马车之一。毕竟这辆马车上毫无特殊标记，看上去也朴实无华，压根不似陈府这等地位的小姐出行会用的马车。

　　他想的也没错，这马车若是陈朝月，定是一万个嫌弃。可陈朝露，恰恰最喜欢这样掩人耳目低调出行的马车。

　　二皇子走到她们马车前：“听闻陈府小姐和舒府小姐在此，不知方才那些贼人可有惊吓到两位小姐？好在我的手下来得及时，打跑了他们，不至于让二位小姐收到伤害。”

　　舒玉筝挑挑眉：“他还真当招招表姐那两个侍卫是他的自己人了？真是好笑，听他这话，咱们若是不出去，他就不打算罢休了。”

　　陈朝露怂恿她：“不如趁此机会，先让他自己罢了这个念头。若是不行，之后再想办法从你爹那边下手，让他替你拒了这门婚事。”

　　舒玉筝点了点头：“听你的。”

　　她们俩下了马车，陈朝露将裴招招也拉了下来。

　　二皇子看着三位各有千秋的美人站在自己面前，有些诧异：“不是舒小姐和陈小姐么，怎么还有一位小姐？”

　　陈朝露眼珠咕噜噜地转，亲密地挽着裴招招：“我是陈家二小姐，这位是我姐姐。”

　　姐姐这两个字被她喊得婉转绵长。二皇子微微一愣：“原来是陈大小姐。”

　　听闻陈大小姐是天下第一美人，二皇子还未出宫建府，鲜少有机会出宫，除了宫里的女人，宫外之人见的并不多。他没见过陈朝月，不禁有些好奇地望着裴招招，看着她被遮住的下半张脸，幻想着天下第一美人该是什么模样。

　　越看他越是惊叹，这“陈大小姐”只看眉眼便胜过他所见过的所有宫中女子，她其他地方长得也定是差不到哪里去。

　　二皇子到底年纪不大，又在深宫里养了些不好的习性，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娶到陈大小姐，却还是有些心痒痒地想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

　　他正出神地看着她。裴招招若无其事地解开了之前陈朝露系在她脸上的丝帕，将丝帕还给了陈朝露，语带抱怨却暗自朝她眨了眨眼地道：“妹妹，你这丝帕蒙着，让我有些透不过气来。”

　　方才的念头一下子实现，二皇子痴痴傻傻地看着她，一时间脑子里什么想法都烟消云散了，只有一种势在必得的痴迷渐渐涌上他的心头。

　　舒玉筝也痴痴地看着裴招招，回过神来附在陈朝露耳边，有些难掩激动：“啊啊啊！我宣布，从此你的招招表姐也是我姐姐，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难怪她在场，那些个才子公子什么的，看都不看陈朝月了。”

　　她又有些遗憾地咬耳朵道：“怎么招招姐姐就进宫了呢，给当今圣上可真是太便宜他了，他那么多美人还不够么。”

　　二皇子也回过神来，他对舒玉筝和陈朝露之间的窃窃私语无暇顾及，专注地看着裴招招，难得地露出了十六七岁少年本该有的青涩，正在琢磨着如何自我介绍以留下好的映像。

　　裴招招一把打断了他酝酿中的话，微微笑道：“这位公子，有缘日后还会再相见。今日我们姐妹还有些事急着回府，不便停留，便不与公子寒暄了。”

　　她这一笑笑得二皇子又是五迷三道晕头转向，不等二皇子答复，便拉着陈朝露和舒玉筝回到了马车里。见状，前方的舒府马车也重新驶动了起来。

　　等到眼前面无一人，连那两名在他眼里应该是母妃派来的人也不知何时消失了，他才回过神来。

　　不过对此他也没有过多在意，对着身边侍从道：“走，我们赶紧回宫，我有事与母妃商量。”

　　侍从本就是从小伺候他长大的一名贴身太监，敏感地察觉到了他方才看向那名“陈大小姐”的眼神，有些忧虑地问道：“殿下，您可是看上了那位陈家大小姐？”

　　二皇子骑在马上，半晌才道：“她没有婚约，怎么我就不能看上她么？”

　　太监习惯了顺着他，却也忍不住狠心戳破他的幻想：“殿下，您要知道，那可是陈家大小姐。您虽然是天家血脉，可如今您羽翼未丰，娘娘母家又没法给您什么支持，您得罪不起陈相的。您忘了，之前传言陛下向陈相讨要陈大小姐，陈相都拒绝了，献上了如今那位裴昭仪。陈相对陛下尚且如此，可见他有多看重陈大小姐，您比起陛下，唉……”

　　二皇子神色忿忿，到底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不过他心里却并不想妥协。

　　这头，舒玉筝回过味来，有些迟疑地说：“方才那位二皇子用那般眼神看着招招姐姐，该不会给招招姐姐惹来事端吧？”

　　陈朝露也有些担心：“姐姐，我刚才只是不想暴露你的身份，怎么你倒好，直接在他面前露出真容了。”

　　裴招招神神秘秘地一笑：“放心吧，不会给我添什么麻烦的。反倒是若我估计得没错，舒小姐暂时可以松一口气，二皇子应该会去找李婕妤要求换个皇子妃人选了。只是之后或许他们还是会把目标调转回你身上，舒小姐不妨借这个时机，好好运作一番。”

　　她又看向陈朝露：“朝露，表姐那边，或许你要多留意一些。”

　　陈朝露已经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不满地嘟囔道：“大姐姐那边就随她去好了，反正她眼高于顶，不可能看上二皇子这种自作聪明的小子的。更何况，她与这二皇子的伎俩倒是如出一辙，若他们俩真是看对了眼，也算是王八瞪绿豆——看对了眼。”

　　裴招招摇了摇头：“若是光明正大自然不怕，可若是李婕妤兵行险招……毕竟众所周知，陈府就你们两位小姐，若是拿捏住了大小姐，舅舅便是恼怒也不得不成为他的助力。若是因为我之故，让表姐嫁了个并非她心中所想之人，同为女子，我难免有些不忍。”

　　等等！她突然想到，陈府真的只有两位小姐么？陈康时明知她身中奇毒，把她献给皇帝，还让陆琼枝多番关注她是否侍寝，显然是存了要皇帝死的念头。

　　皇帝一死，对他这个地位牢固的丞相而言，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好处。相反的是，二位皇子不论谁登位，难免会将自己的心腹安排在朝中重要位置。届时陈康时反而该担心自己地位才是，毕竟他明里暗里都不曾与哪位皇子交往，更别提站队了。

　　皇帝死，对他能有明显益处的情况只能是，他想要挟持一个傀儡皇子上位，或者更干脆一些，谋朝篡位。可若是后者，他年纪老大不小，登上皇位也保不齐还能活多少年，况且他如今年纪，要造反之后再让女人怀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毕竟他与陆琼枝对外恩恩爱爱伉俪情深这么多年，也才陈朝月陈朝露两个女儿。

　　这么一想，他既然早就动了这种念头，便绝不可能只有这两个女儿。

　　裴招招想起之前陈朝露那些密信中提及的离家出走的大哥陈玄辞，可他少年离家，除非是被陈康时藏起来暗中培养，可是他并没有非要藏起他的理由。也就是说，不管陈玄辞是不是那位神神秘秘的黑言，按照常理来说，陈康时应该在外面还有其他子嗣才对。

　　他肯定不可能希望，自己辛辛苦苦谋算来的江山，在自己百年之际又要拱手让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