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处》南坡鱼

8、第 8 章

　　于心安的住处在一个老小区，离蛋糕店不远，走路也就七八分钟，晚上很安静。

　　吃完饭她在书桌前对着日记本坐了半天，干巴巴地写下今天发生的事和心情。

　　有些烦，但她没有发火，有些怕，但她挺过去了，所以还算不错的一天吧。

　　于心安经常在网上看到有人说‘正经人谁写日记’。其实她也不想写，可这是孟老师安排的任务，要求她把一天的事记下来，查漏补缺，趋利避害。

　　不过她最近越来越敷衍，因为她的生活千篇一律，每天都是那点事，像流水帐一样，没什么可记的。

　　可今天不同，她被小混混调戏，还被人偷了共享单车，下午差点被砍，晚上差点被掀摊子，很热闹的一天。

　　于心安写完合上日记本时，那人灿若星辰的眼睛突然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抿抿唇，又补上一句，‘那个人很烦，希望不要再碰到他。’

　　等写完她诧异地看着日记本上这句话，皱起眉头，明明那个‘疯子’更烦人啊。

　　她又把这行字划掉，改成‘那两个人都很烦，希望不要再碰到他们。’

　　写完，于心安看着有些乱的页面，眉头皱得更紧，她真的不适合写日记，也许下次见孟老师时，该认真谈谈这件事，这种小学生的作业根本不适合她。

　　晚上，不知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楼下真有人在飙车，于心安在睡梦中听到机车嚣张的轰隆声，她不安地缩进被窝，堵上耳朵，迷糊中还在想着，下次碰到那些人一定要远离，他们一看就是危险源。

　　第二天去蛋糕店时，她在小区门口听见从公园早市回来的楼下阿公阿婆在跟楼长诉苦。

　　阿婆拿个搪瓷盆端着刚买的散装豆浆，气冲冲地说：“大晚上的，我心脏病差点犯了，起码有十几辆车！声音那个大啊，跟地震一样。”

　　阿公拉她：“也没那么多，怎么也得七八辆吧！我当时看了眼表，凌晨两点半！你说要是赶夜路的，下夜班的，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大马路可不就是过车的嘛！可听着不像啊，就是盲流子骑着摩托在街上耍威风呢，这怎么行？要是天天这样，我们一家子都得神经衰弱。”

　　阿婆也说：“可不是嘛，这就是网上说的那个什么街吧？”

　　楼长是个四十来岁的阿姨，脸圆圆的，一脸和气，她笑着说：“刘姨还知道炸街啊？你们放心，肯定不是咱们这一片的人，怎么可能天天来？要真天天来，社区肯定报警！”

　　原来晚上真有人在这附近炸街？应该不是昨天那两个人吧？

　　于心安脚步匆匆，也没接着听下去，路上看到社区群里也在讨论这件事，还有人发了模糊的照片，根本没有十几辆，连七八辆都没有，就两辆车。

　　发照片的人是便利店的夜班员工，他还说这俩人在附近转了好几圈。

　　于心安把照片放大，车上的人都戴着护具，看不清头脸，照片虽然有点糊，但可以看出这两辆车并不是明哥那辆哈雷。

　　她松了口气，不是他们就好。

　　等到店口门，于心安呆住。

　　她的店被人砸了！

　　卷帘门被人撬开，斜着卷起来，门玻璃被砸了，屋里的橱柜也被砸了，保鲜柜倒在地上，糕点散落一地。

　　她匆匆跑进去，看了眼柜台，收银台好好的，没人动过。

　　现在顾客大部分扫码支付，里边其实没多少现金，可如果对方是抢劫，不可能不动这里啊。

　　于心安环视着自己小小的店，心一沉，看来这是有针对性的报复！

　　会是谁呢？昨天那个要包圆的蛮横男？还是骑哈雷的明哥跟疯子？

　　她突然想到便利店员工发的照片，是那两个看不见脸的机车男吗？他们小区附近一向安静，还真没人炸过街，偏偏昨天有人半夜炸街，她的店就被砸了？

　　于心安一边琢磨一边掏出手机，刚按了个1，外边就有人咋咋呼呼地说：“安安，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怎么被砸成这样？我已经给你报了警，你怎么进去了，快出来，别破坏现场。”

　　是隔壁美甲店的章彤彤，她比于心安大两岁，特别自来熟，总来店里蹭甜品。每天卖不完的货，于心安也会想着给她留一些，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于心安从店里走出来，“谢谢你，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确实跟人起了冲突，但还没到被砸店的地步啊。”

　　章彤彤问清什么冲突，不由皱眉：“安安，你是不是傻啊，人家要包圆，那可是大客户，什么要求不能答应？你不会让那女孩有空来你店里吃啊，谁叫她磨磨蹭蹭？也怪不到你身上，你居然为她得罪这么豪横的人？”

　　于心安叹口气：“确实是那女孩先来的，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再说那人……”

　　她本想说那人看着就不像好人，语气太社会，她不喜欢，可卖个蛋糕还要看买蛋糕的人讨不讨喜，似乎有点矫情。

　　于心安只得道：“那人也没多豪横啊，我看他应该是买了要给加班的同事吃，就是个上班族，应该不是他吧。”

　　章彤彤拉着她站远点给店里拍视频，还问她：“我能发网上吗？一大早朋友店被砸，太过份了，我一定要发个视频谴责一下。”

　　于心安知道她经常发些做美甲的视频到网上宣传，在同城圈里还小有名气，于是也没阻止，确实该谴责一下，他们这附近治安一向好，还真没听说哪里有砸店的。

　　没一会儿警察就来了，居然就是昨天在派出所给于心安录笔录的年轻民警张凯，他朝她关切地点点头，“人没事就好，别急，到处都是摄像头，只要露过脸肯定能找到。”

　　于心安本想说可能是两个蒙面机车男，但又怕影响警察判断，既然报了警，还是让人家处理吧。

　　跟张凯搭档的另一个警察让章彤彤退后，他开始录视频记录现场。

　　张凯一看店里的情况就说：“应该是报复性的打砸，丢没丢东西？”

　　于心安摇头：“钱没丢，设备没砸，就是推倒了保鲜柜，砸了玻璃。”

　　这些都一目了然，张凯想到昨天的事，怀疑是光头男的朋友迁怒于她，可昨天路明不是还帮她说话了？

　　“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有没有被恐吓过？”

　　于心安说了昨天得罪的两拨人，章彤彤昨天就听说于心安在小学门口差点被砍了，但还真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又一惊一乍起来。

　　张凯也判断买蛋糕的人应该不会如此记仇。

　　他详细询问了路明跟于心安在离开派出所后的冲突，皱眉道：“你去跟路明他们说古勇不配有妻儿？怎么想的？碰到这种人不赶紧离远点！”

　　原来他叫路明，于心安叹口气：“他们让我道谢，路明确实救了我，我就想道谢顺便送谢礼，结果他们误会我侮辱他们，我跟上去解释，听到他们说要找古勇的妻子谈谈，我觉得不该再去打扰那对母子……”

　　张凯调整了一下执法记录仪：“我也觉得不该！他们自己不知道不该吗？不该的事多了，有些家务事，警察都管不过来，你说你一个年轻女孩惹他们干什么？”

　　于心安固执地说：“可古勇已经离婚了，这不是家务事。”

　　“我没说是家务事，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古勇妻儿被骚扰，母子两个报警，我们肯定会护着他们。可我们不能提前去警告这些人不要骚扰他们，你说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谁给你的胆子跑去警告小混混，安生日子过够了？”

　　于心安无奈道：“我就是没忍住！”

　　章彤彤在一边说：“警察叔叔，呃，把您叫老了，警察哥哥，我跟你说，她就是个傻大胆儿！上次在街边为了救一只流浪狗差点被车撞，可把我吓坏了。我这姐们可是侠义心肠啊，看不过去就打抱不平，你们可不能不管她。”

　　张凯从警不到一年，被章彤彤一句警察哥哥叫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尴尬地道：“这跟她侠不侠义没关系，群众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怎么会不管？我只是想劝她以后做事多想想，帮人也要注意自身安全，这种事可以去派出所跟我们说一声，我们虽然不能因为几句话就去管他们，但可以通知对方避一下。”

　　于心安嗯了一声，乖巧地说：“我记住了，谢谢你。这么说来你们已经确定是古勇的朋友报复我了？会是那个路明吗？”

　　张凯忙道：“我不确定，这不正要查吗，还得去查监控，等有消息会通知你，你先把损失统计一下。”

　　损失很好算，卷闸门，玻璃门，橱柜跟保鲜柜，还有那些掉地上的糕点也得算上。

　　于心安还特意上网查了下入店打砸的量刑，这些肯定过五千了，属于故意毁坏财务罪。

　　看着被砸得乱七八糟的店，想到路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她甚至后悔刚才没有撒谎，应该说丢了一提包钱才对。

　　于心安急着确定打砸的人是谁，干脆先跟着民警去看监控了。

　　等技术人员调出街上的监控，于心安发现还真是社区群里发的那两个机车男，她马上拿出手机给张凯看。

　　“就是他们，楼下大爷说他们凌晨两点半路过我们小区，声音特别大，便利店的夜班员工也看见了，要是能在监控里看到车牌号应该就能找到人吧？就算看不到，顺着时间跟路线一直查过去，应该能发现他们是从哪儿出来的吧。”

　　张凯苦笑：“哪有那么简单，你先别急。”

　　帮着查监控的技术人员说：“看他们的车应该是装饰过的，车牌号是英文脏话，也就是说长相，车型，车牌号都不知道，要是从附近居民区出来的倒是好找，他们要是去山路上兜过风，绕过城，可就麻烦了。”

　　于心安更气了：“所以他们是有备而来？就不能找古勇的朋友盘问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