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
夜幕西陲残阳余温殆尽，墓园里格外冷清。
程绪路上还不大安分，来到这里陡然安静下来，抱着本子垂头跟在梁思恩后面。
梁思恩抱着花走上石阶，不时回头看程绪。
这段时间常有三五个人闹到别墅来，虽然都是霍砚觉处理的，但她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带程绪去国外。
她本打算干脆买下程家的玫瑰庄园，谁知提前被人买走。
加上她觉得程绪一碰上霍砚觉就没好事，不想他们再扯上关系。
刚到程慕年墓前，猝然听到一串急促的喘息，看守墓园的大爷倒在石阶上。
梁思恩往下跑了两步，回头把花塞进程绪怀里，“绪绪乖，在这里等姐姐一下，我去看看。”
她三步一回头，确定程绪还在原地。
大爷哮喘发作，嘴里断断续续地喊着：“药……药……”
“药？您药在哪儿？”梁思恩关切地问。
大爷指着园外十几米处的小亭子，艰难地说在包里，梁思恩二话不说踩着高跟鞋跑起来。
林歆和大爷目光交汇，直直朝程绪走去，挤出极为亲善的笑意说：“不好意思啊，你被保护的太周密，我只能用这种方法见到你。”
程绪不说话，抱着花防备地往后退，林歆细细盯着他的脸看。
皮肤白皙，长眉深目，精致又有些脆弱，像只病态的金丝雀。
程绪转开目光到处看，林歆被他这么忽视，顿时来气。
直截了当地问他：“你究竟给霍砚觉下了什么蛊，对女人没反应，他还算男人吗？”
程绪听到霍砚觉的名字，下意识点头，林歆抬手重重甩了他一巴掌，程绪愣了愣。
“不要脸，勾引男人还这么坦然！”林歆见他不还手，得寸进尺地扯掉他怀里的花，“我警告你，霍砚觉是我的！”
她揪住程绪的衣领，恶狠狠地怒视他：“你们程家害死了他父母，现在还要让霍家绝后吗？”
“你这么恶毒的人，活在世上也是浪费资源！”
林歆终于抓住他的软肋，见程绪怀里紧紧抱着本子，动手跟他拉扯。
“啊……”程绪着急地叫起来，不肯给。
他的本子没几个人见过，周珣照顾了他两年都没给看，更遑论面前这个女人。
“绪绪！”梁思恩远远看到有个女人和程绪拉扯，心瞬间卡到了嗓子眼。
石阶上的老大爷不见了，梁思恩想到被骗的可能，脱下高跟鞋往上跑。
程绪听到梁思恩的声音突然顿住，林歆趁机抢走本子，不料一个趔趄，惊呼着滚下石阶。
程绪看到猩红的血脸色惨白，脸抽搐了下，抱头尖叫。
梁思恩急忙抓住滚下来的女人，被势能冲着滑下几道石阶，疼得想骂娘，手指颤巍巍地打120。
打完电话探了探女人的鼻息，没死。
梁思恩全身都在抖，手脚到处被磨破，脚踝还一抽一抽地疼，伤口上热辣辣的。
这个样子一定会吓到绪绪，梁思恩瘫软地爬起来，看到他躲在墓碑后低声呜咽，心被碾了般疼。
该怎么办？
梁思恩嘴唇都咬破了，果断打给霍砚觉。
霍砚觉比120先到，看到晕过去的林歆，眸色一沉。
经过梁思恩身边，梁思恩抱着手脚偏过头说：“别管我。”
“抱歉。”霍砚觉跑上去，看到程绪的时候，眼眶蓦地滚烫。
程绪抱着程慕年的墓碑缩成一团，呜呜地叫着，机械地往上磕头，眉心的血痕一道道被覆盖冲洗。
霍砚觉把手挡在程绪磕头的地方，手心像被温热的血浸泡了般，整条手臂无力地痉挛。
霍砚觉哑声喊他：“程绪……”
程绪还在往他手背上撞，霍砚觉抱住他冰冷的身体，脸埋进他颈窝里。
声音在抖：“对不起，我错了……”
自重逢以来，他几乎还把程绪当成五年前的程绪，刺激他逗弄他，还怪他不回应。
他连话都不会说了，能回应什么呢。
温热的液体顺着颈项没入胸口，程绪颤抖着往霍砚觉怀里缩，抬手搂住他的腰身。
霍砚觉收紧力道，似乎要经骨交错，将人揉进身体里。
120姗姗来迟，到了医院后，警方也来了人。
林歆买通墓园看守，蓄意伤人，加上之前曝人隐私，煽动舆论，霍砚觉一条没漏地给她算上。
程绪哭了太久，大概累了，处理好伤口就睡着了。
梁思恩担心他醒来害怕陌生环境，建议霍砚觉送他回去。
“今天谢谢你。”梁思恩盯着后视镜，直视霍砚觉：“但事情也因你而起，所以错也在你。”
霍砚觉嗯了一声，梁思恩问：“你不觉得你离程绪远点比较好吗？”
霍砚觉没吭声，摸出烟丢在副驾驶，难捱地磨牙。
梁思恩又说：“五年前你决心不管不问，现在跑来献殷勤，真及时。”
她憋了一肚子怨念，说话的语气却很轻，怕吵醒旁边的程绪。
“你也看到了，他生活可以自理，还能赚钱养活自己，用不着你照顾。”
“在遇到你之前，他每天情绪稳定，最近渐渐变得焦躁不安，今天还被迫面对血光之灾。”
每一句都像锋利的刀刃，无声地扎入皮肉，抽出来的时候，翻出里头黑色的血肉。
霍砚觉无可辩驳，梁思恩说的句句在理，他连道歉都显得虚情假意。
霍砚觉带他们去了庄园，梁思恩知道他是买主，也没多惊讶。
但她拒绝住这里：“虽然这里有你们四年青春，但你没想过他会触景伤情吗？”
她指的是程绪看到程慕年自杀的场面，再回到这里，难保不会再次失控。
就是因为那次留下后遗症，程绪见不得血。
梁思恩故意这么说的，她承认自己在借题发挥，程绪说不来做不来，她便帮他当个刽子手。
“抱歉。”霍砚觉只是觉得回到熟悉的环境，可能会对程绪病情有帮助。
梁思恩说：“麻烦霍总送我们回别墅吧。”
霍砚觉下了车，说：“我不住这边，你们安心住在这里。”
他说着打开车门抱程绪，梁思恩没坚持，跟在后面。
“霍总多少钱买的，加上修缮费之类的，我如数给你。”
霍砚觉低头看了眼程绪说：“这本来就是他的家。”
“那您出钱买下来不合适啊。”梁思恩今晚专捅他刀子，“说您是他杀父仇人不冤枉吧？”
霍砚觉没应声，心脏冰凉凉的，直直坠入无尽深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梁思恩说：“我跟您买。”
霍砚觉摇头，把程绪放在床上，接了热水给他洗脸擦身。
到他临离开的时候，梁思恩还不忘提醒他：“听我爸说，程绪是从那天开始就不说话的。”
“办葬礼的时候，您都没察觉吗？”
霍砚觉后背一僵，听梁思恩笑了一声，说：“也是，霍总那会儿只记得复仇的快感，哪顾得上无辜的小可怜。”
梁思恩颇着腿跳上前，嘭地一声关上大门，隔绝了霍砚觉的背影。
霍砚觉回到车上，克制烟瘾，掌心用力抓蹭着头顶的短茬。
霍砚觉开车去了公司，盯着市图书馆雏形看，一夜未合眼。
天亮的时候，他请了位心理医生带去庄园就离开了。
程绪在自己的房间醒来，怔怔地眨眼，环顾片刻后猛地坐起身。
梁思恩吓了一跳，“绪绪？”
程绪看着她，看到她手上的纱布和创口贴，抬手碰了碰。
梁思恩眼睛泛红：“我没事。”
程绪掀被下床，赤着脚跑出房间。
他推开隔壁房间门，见里面没人，皱皱眉，又跑去书房，出来时眉心皱得更深。
“你在找这个？”梁思恩把他的本子给他，程绪抱着本子垂下头。
梁思恩顿时明白，他在找霍砚觉。
她恍然觉得，经过昨天的事，程绪眼神光好像清明了很多。
但程绪再抬头，又恢复以往无神的样子，梁思恩摇摇头，看错了？
听医生说话的时候，程绪低着头画线条，寥寥几笔而已，就勾勒出一朵玫瑰来。
医生隔三差五的来，程绪的病况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头上的绷带也拆除了。
人是霍砚觉找来的，但他本人从程绪出事那天起，再也没在他们面前露过面。
刚开始程绪会时不时地去隔壁房间，书房，楼下的花房，后来大概知道找不到，就只待在自己房间里。
梁思恩怕他闷，接到新项目，也带着他一起去。
程绪偶尔喝一口牛奶，然后在本子上画勾勒线条，梁思恩瞥了眼，好像是对面大楼的改造版。
像块斜立起来的板砖，程绪觉得丑，将它画成了一只很有跳跃感的板鞋。
项目代表惊艳地打量程绪，程绪忽然站起来，连本子也不要了，正方便项目代表拿过去看。
梁思恩伸手拉住程绪：“怎么了？”
程绪挣扎着不让碰，梁思恩只好放开他，但程绪转头就往咖啡厅外面跑，正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
梁思恩惊讶于程绪的矫健，忍痛追上去。
霍砚觉在对面大楼外面，一直跟着他们过来的，隔着马路，吓得手心都是冷汗。
他必须在程绪冲上马路前，到达对面。
霍砚觉咽着发干的嗓子闯入车流，耳边不是叫骂声就是摩擦声，尖锐刺耳，让他有种失聪的错觉。
碰到程绪手背的那刻，司机刹车太急，生生把他撞出一米远。
幸好冲击力不是很大，霍砚觉闷哼一声，在程绪扑过来的时，迅速将他摁在肩窝。
他怕身上被擦破，万一流血的话，程绪会害怕。
程绪崩溃地哭嚎：“呜……”
“乖乖的，别看我。”霍砚觉胸口不断起伏，低头亲他的耳朵，“是来找我的吗？嗯？”
霍砚觉边喘边笑：“我很开心。”
撞他的司机几大步冲过来骂人，霍砚觉扣着程绪的后脑勺站起来，梁思恩瞪了他一眼，过去和路上的司机挨个道歉。
搞得她像个恶毒后妈一样，这他妈不是鹊桥，是川流不息的车道！
霍砚觉歉然地笑了笑，程绪在他怀里挣扎着起来，霍砚觉搂着他不放。
“让哥哥抱一会儿好不好？”
“不……”
霍砚觉倏地僵住，紧张地抿抿唇，怕自己听错了。
抖着声问：“我是谁？”
程绪随着他胸膛起伏的力道，微微震动，说了三个字。
“霍、砚、觉。”
一字一顿说了很久才说完，声带许久未这样磨合，声音枯涩干哑，带着颤抖的哭腔。
霍砚觉耐心地等着，等他说完又问一遍。
程绪的回答还是一样，霍砚觉。
“程绪。”霍砚觉松开他程绪，定定看着他，“我爱你。”
程绪抬眼看他，目光还是专注不了，四处乱瞥，却始终仰着脸。
他无法更热烈，只能毫无保留地献出所有真诚。
霍砚觉热泪盈眶，失而复得，必将加倍珍藏。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四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