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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纨绔正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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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聋发聩,石破天惊。
元昭愕然地看着激动不已的小姑娘,竟然在这时候走起了神。
——她倒也没说错,他的眼里没有轻重权臣,却是有黎民百姓与江山社稷。
在刺杀发生前,他甚至都没想过将萧家斩草除根。
萧家权势滔天,削了就是,能用的臣子他不会随意埋没。
宋妙韫头脑一热,说的却全是真心话,因而她也没有觉得羞赧,反而认真极了,一派赤诚与热忱,眼眸如星子般明亮,仿佛在漆黑暗夜中也能灿灿生光。
“燕公子,你不必妄自菲薄!你真的特别特别特别优秀!我相信你将来一定会前程似锦!扬名立万!”
元昭望着她,一时间竟然百感交集。
就很奇怪,她究竟是依据什么来笃定他会大有作为?
脸吗?
元昭心里荒唐地笑了笑,怎么可能。
不管是依据什么,她这肺腑之言总做不得假,元昭无法否认自己感到动容。
他想起在朝堂上做“傀儡”的数千光阴,想起无数次躲着太后暗暗挑灯权衡国事,又想起在上书房时习的一册册经典、束手束脚做过的每一篇策论……
在那些时候,他所想的,也不过是还政后的光明未来。
他是一国之君,注定名留史册,而他希望那上面写的会是他在位期间无愧于心、无愧于民,天下太平、海清河晏。
元昭少见地真心笑起来,仿佛约定一样颔首:“我会努力的。”
宋妙韫的脸又红了。
啊啊啊啊燕公子是仙君下凡吗!怎么会有人能这么好看!
一瞥一笑自成诗,三千字里无一用!
*
长生还没走近就听到宋妙韫欢快的声音,这真是在意料之外。
先前她家小姐哭成那样这燕公子也没心软说两句软话,怎么现在又变了主意了?
“小姐,清歌姑娘来了。”她在帘外禀道。
清歌来了??
宋妙韫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迷茫地与燕公子对视,燕公子回以不明所以的眼神。
“长生,你不是在骗我吗?清歌怎么可能会来??”一定是在逗她吧?!在家时哥哥也很爱编假话逗她。
长生好笑道:“小姐,人就在正堂里,奴婢骗您做什么?”
真的吗?宋妙韫犹疑地掀开帘子,长生一脸正直。
是啊,这种假话编来做什么?她转身与燕公子交代:“我得去看看清歌,燕公子你若是无趣,就让银杏去拎鹦哥过来,它虽然气人,但还挺解闷的!”
元昭正要颔首,却莫名觉得这场面似乎曾经见过。
他怔愣的一会儿宋妙韫自是没发现,放下帘子就跟长生出了门,边走边问:“清歌可说了是什么事?”
是哪里相似,又是在哪里见过……
元昭半阖眼帘,漫不经心地思索,却突然变了脸色。
他想起来了,是对食的太监与宫女彼此贴心交代。
*
“冒昧登门,不知可有打扰到宋小姐……”清歌歉疚道。
这有什么可打扰的?宋妙韫反而紧张地问:“清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吗?”
红袖招一向不许与客人有私下往来的。
清歌闻言为难地咬着唇,纠结又纠结,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和盘托出:“宋小姐,奴家本不该来,只是奴家实在没办法了……”
半柱香后,宋妙韫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岂有此理!这般恶霸竟敢如此欺侮于你!”
竟然有人强逼清歌卖身,还定下时限让清歌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气呼呼道:“清歌,走,我陪你去找赵林峰!那恶霸再是有胆子,他也不敢惹赵林峰!”
清歌轻叹:“赵公子家中才来远客,怎好再惹是生非?奴家若去,恐怕知府大人不会放过赵公子的。”
宋妙韫一卡壳,怒气也卡住了,她愣了愣,觉得清歌说得对,家里有客人,怎么也得安生几天。
“那怎么办呢?”
宋妙韫苦恼极了,可惜这里是潜城,若是京城,送个信去镇北侯府,府兵一护,谁还敢生事?
清歌也是束手无策的样子,不安的神态做不得假。
“长生长生,你来得正好,快帮我们想想怎么办!”宋妙韫连声求助。
长生听完了这等危急恶事,看了看无依无靠的清歌,沉吟片刻,道:“清歌姑娘若不嫌弃,我倒是有个主意。”
恶霸说是三天后就要上红袖招,红袖招护不住清歌,那不如届时宋妙韫请清歌上门来,暂且解燃眉之急,再待赵林峰能抽出空带人去教训恶霸一番,这样应当就妥当了。
清歌倒是格外惭愧,又担心道:“可是红袖招从未有登门待客之前例,不知妈妈许不许……”
宋妙韫一挺胸膛,不容置喙:“她许也得许,不许也得许!她护不住你,还不许我护吗!”
*
腿上的伤已经差不多了,元昭将两份图卷妥帖放好,看向窗外莺飞草长的好天气,静静等待子时来临。
“公子,清歌姑娘带琴登门,正要抚琴,小姐让奴婢来问一问,您可觉得枯燥乏味?要不要清歌姑娘为您弹奏一曲?”婢女在门外问。
弹与不弹都无甚所谓,只是元昭已决定子时离去,现在听到小姑娘这般关心于他,却是开不了口拒绝。
最后一日,便都应了她吧。
“清歌,你在这里弹就好了!”宋妙韫兴冲冲支使人架琴凳、摆石桌。
这里显然不是主院,清歌低眸敛尽眸色,温声应好。
宋小姐又敲了门才进去,再也没出来。
清歌沉下心来,净了手焚了香,轻拨素弦,心无旁骛。
琴声流畅,婉转动听,宋妙韫眉开眼笑:“燕公子,你觉得怎么样?好听吧!”
技巧确实不错,只是元昭向来不耽于丝竹之乐,所以看着宋妙韫一副很了不得亟待夸奖的模样,他点点头:“不愧是宋小姐的好友。”
宋妙韫更开心了,可不是嘛,清歌这么厉害,真不愧是她的好朋友!
长生布署完防卫过来,就见清歌沉浸演奏,别无二念,再走到门边,宋妙韫正一本正经略带骄傲地介绍乐曲,好像很博学多才似的。
她放下心来,又去到府门前,等着那恶霸来索人。
*
从三日之期起,为了安全起见,清歌最好是留宿宋府,直到赵林峰能腾出空来拔刀相助。
所以长生也一早让人收拾了客房。
到了傍晚长生才回到宋妙韫身边,脸上稀松平常,令人根本看不出来她曾应对过什么事,也让宋妙韫什么也不曾发觉,还紧张地问:“他们来过了吗?!”
清歌看着长生端着看不出破绽的微笑表情哄宋小姐道:“来了一回,看咱们府上人多势众,吓回家了,小姐不必担心。”
宋小姐便也真的单纯相信了,嘘道:“哼哼,敢上本小姐府上找麻烦,谅他们也不敢!”
说罢,转头又对她道:“清歌,你便安心吧,有我在,谁也不敢乱来!”
清歌视线从长生脸上收回来,拿捏着恰到好处的伪装,像配合长生一样哄宋妙韫:“幸好有宋小姐,不然奴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晚膳用过,长生吩咐人伺候宋妙韫沐浴,这才来安清歌的心:“清歌姑娘不必怕,他们敢来,我们府上也不是吃素的,总能护住你。”
清歌神色复杂,最后内疚道:“是我不好,连累了府上……”
这是什么话呢?是那恶霸的错才对。
长生微微摇头,又道:“时候不早,清歌姑娘便去安歇吧,今夜有什么动静,都是进了贼,你安心睡就是。”
*
客房才收拾过,清歌回来,小丫鬟也及时来问要不要沐浴梳洗。
“不必了,姑娘也累了一天,我这里一切都好,若有什么劳烦的,还望姑娘担待才是。”
清歌清丽又温柔,这样说话,小丫鬟也晕陶陶,走的时候还想,难怪大家都爱去红袖招聊天解闷儿……
目送小丫鬟离去,清歌对银环道:“我睡不着,出去走走,你自睡吧,给我留个门就好。”
银环看着她走远,心里也叹,她家姑娘遭了这事,能睡着才怪了,那恶霸真是可恶,红袖招又不是翠云坊,怎能这样逼迫她家姑娘呢?
客房本就在一处,格局相仿,路也通达。
看着那唤银杏的小丫鬟也去睡了,清歌贴着墙根、隐在阴影中上了游廊。
有脚步声。
陌生、轻悄。
元昭霍然睁开眼,握紧匕首。
门被轻轻推开,月色泄了进来,一个身影若隐若现。
清歌撩开帘子,却一动不动,不再向前进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在锋利刃锋逼上来前,清歌骤然单膝跪地,头也不敢抬:“天机阁玄字三十六使清歌,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昭横着匕首,慢慢将它收回鞘中。
夜色寂静,清歌只听见缓慢的脚步声离远了些,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元昭负手而立,窗外月华如练,虫鸣窸窣,夜风清爽,偶尔吹起几缕发丝。
“天机阁?”
清歌气也不敢喘,谨慎回道:“是。”
天机阁是历来唯忠于帝王的情报机构,与司门阁、神机阁、天枢阁并列,然司门阁、神机阁在明,是帝王的明刀,而天机阁、天枢阁在暗,是帝王的暗刃。
只是从新帝继位起,天机阁从未曾接到任务,便一直尽忠职守,潜伏于雍朝各地、各行各业,兢兢业业收集情报,等待新帝调动差遣。
元昭捕捉到不起眼的字眼,咀嚼道:“唯朕知晓?”
清歌头更低:“历代如此。”
历代帝王都知道,他怎么不知道?
元昭掸了掸窗前凝露的花瓣,指尖被浸了个沁凉湿漉。
莫不是……历代先帝临终前亲口交代继位者,而不巧,他父皇没来得及吧?
元昭转身,一眼也未曾往旁边瞥过,淡淡道:“说罢。”
作者有话要说: 元昭:我爹给我留遗产却不告诉我=_=
清歌的身份前文暗示过啦,“有什么烦心事和清歌说”“要是被背叛就支个茶棚听南来北往的故事”“长生刚买鹦哥清歌就知道了”
以及,恶霸的事清歌是可以自己四两拨千斤轻而易举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