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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纨绔动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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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没想到这人竟然铁了心要坏她家小姐的一片春心,即使不得不承认这样直言不讳的确能够让宋妙韫死心,可她还是忍不住在心中迁怒。
都哭成这样了,就不能说些假话吗?一定要挑这个时候?
再是怨念,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哄好宋妙韫,长生抛下别的,柔声哄道:“小姐莫伤心,燕公子身负家仇,局势变幻莫测,等不得人呀。”
宋妙韫什么都听不进去,只呜咽着重复:“可、可你的伤还没好,你怎么能走——”
元昭置若罔闻,平静的口吻甚至隐隐透着冷酷的意味:“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于心,来日必当报答。”
他掀开被子,身上穿得整整齐齐,蹬上靴履,一起身飒沓利落,若非脸色仍旧苍白,简直看不出他是个伤患。
宋妙韫被他抬脚就要走的行为吓得哭声也止了,她端着张泪容,肩头不时抽动,却不敢再发出一声抽泣,泪眼汪汪,却仍强撑着挽留:“燕公子,你、你不能走啊!你的仇家,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他们肯定会斩草除根!你、你伤还没好,万一遇上他们,岂不是绝路?不如把身体养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宋妙韫鼻音重得可怜,脆弱又坚强的模样宛如风雨中的一朵娇弱小白花。
这人既果真如宋妙韫说的一样品性高洁,那此时此刻他留与不留都不关长生的事,但宋妙韫很关长生的事。
长生顺势道:“我家小姐说得在理,燕公子不如再细细考虑一番?您的腿伤还未好全,若再披星戴月赶路,万一留下什么症状,于您而言,恐怕也非小事吧。”
寻常商农便罢了,这人出身世家,怎么也不能让腿上落毛病,否则还有什么前程可谈?
宋妙韫连连点头,急声附和:“是啊是啊,燕公子,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何必吝啬区区几日呢?”
国不可以一日无君,但既然至今未有他驾崩的消息传来,就说明太后的后手还没有完全使出来。
也许太后已经秘密下了诏旨,正从宗室里重新挑傀儡,要等到挑出来才会公布国丧。
其实这也没什么,只要他不死,无论什么时候回去,皇位都得归于正统。
先帝就只剩他一个儿子还活着,他永远都是名正言顺。
怕只怕太后野心勃勃,早已暗中勾结什么旁的人,要借此机会排除异己,将忠君之臣尽数清扫,徒留满朝倖佞,唯萧独尊。
“燕公子?”宋妙韫可怜巴巴小心翼翼地问。
元昭敛眸,只是她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他的伤是个很大的问题。
若是留下病根,将来也是麻烦。
长生最擅察言观色,即使这人表情纹丝不变,可他没有立刻走,就说明他有所顾虑、因而犹豫。
“燕公子起码等到腿伤痊愈,再走也不迟。”她留有余地道。
*
“长生,幸亏有你……”宋妙韫如打了场硬仗一样,被卸下了所有的心力,脆弱又庆幸。
长生却不觉得是她的功劳,在那人做下决定时,她分明看到那人的眼底映着她家小姐的凄惨泪容。
或许,是实在可怜宋妙韫吧。
不管怎么样,人是留下了,哪怕只留一两日,到底能让宋妙韫安下心来,那就好。
长生不欲再让那人占据宋妙韫的心神,她转移话题:“小姐,清歌姑娘是怎么跟您说的?”
这也是很重要的事,宋妙韫立刻半血复活,好歹打起了精神,叭叭说起清歌与她心上人的事。
*
他不该留。
凡事有一就有二,宋小姐娇惯得紧,这次他留下,谁也说不准下一次她会不会为达目的故计重施。
怎么能让眼泪成为常胜武器。
可这一次他的伤也确实不好罔顾,留下来,既能让她止泪,又可以将腿上的伤养好,一举两得,也确实没必要固执。
下一次,他过了子时再走,人去房空,她也只能接受现实。
元昭闭上了眼,不顾皱起的眉头,也不想再想某种意义上麻烦过头的某个小姑娘。
就这样吧,糊涂一时也没什么不好。
等他回到京城解决了萧家后,再册她为郡主,赏封地食邑,嫁人也好,招赘也好,她有兄姊父母相护,再则还有他照拂,一辈子总不会出什么事。
一切理应泾渭分明,再无半点意外。
*
“燕公子,我可以进来吗?”宋妙韫小心叩了三下半开的门。
片刻后,银杏端着空了的药碗从内室出来。
宋妙韫乖巧而谨慎地在桌边坐下,不敢抬头乱看,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想过来,所以就过来了,可现在对着勉强留下来的燕公子,却再也做不到像之前一样率性而为,谈花说鸟。
“呃……燕公子……”宋妙韫憋了半天,小声问道,“药是不是很苦?”
元昭静静看着垂着头的小姑娘,半晌,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不苦。”
骗人,药怎么可能不苦呢?药最苦了,从前她起热时,每天嘴里都是苦的,只能含点蜜饯可怜兮兮地捱。
宋妙韫瘪了瘪嘴,燕公子一定是不想再与她有什么牵扯,所以才会这样说。
一个蜜饯而已,能牵扯什么呢?
宋妙韫有点委屈,她觉得燕公子想要划清界限的心真的太明显了,好像恨不得腿伤马上就好,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一样。
可是就算披星戴月回去,夺权报复这样的事,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完成啊?总还是要从长计议啊……
而且,他孤身一人,势单力薄,只怕是前路未卜,为什么不韬光养晦呢?她也可以帮忙的啊?
帮……忙?
宋妙韫悄悄抬起眼皮,自以为隐蔽地瞥了燕公子一眼。
对啊,她可以帮忙的啊。
就像赵林峰说的一样,小美人的烦心事就是他的烦心事,谁惹小美人不高兴,他当晚就抄家伙踢上门……
如果能帮到燕公子的话,他会不会改变主意呢?
孤军奋战是很艰难的,这谁都知道,赵珍珍陷害人还知道找两个帮手呢。
她沉浸在思绪中,嘴唇不自知地微微张开,若隐若现中,整齐又洁白的牙齿咬合在一起,看起来与它的主人一样在认真而困惑地思索。
元昭看着她的唇不自觉开合,看着她无意识地抬起来手,伸出根手指点按着下唇,眉头蹙得更认真,又看着她一边想心事一边咬起下唇,整个人投入的不得了。
当不太聪明人开始认真思考的时候,结果往往会令她身旁的人无言以对、哭笑不得。
现在她的身边只有自己。
为了避免结果发生,元昭决定打断她。
“宋小姐。”他唤道。
宋妙韫一个激灵从思绪中抽身,下意识应:“我在。”
她迷茫地看着燕公子,好一会儿才彻底回神,又应了一次:“我在,怎么了?”
不怎么。“宋小姐是潜城人吗?”
宋妙韫半点也没发现他就是随便找点话说好让她忘记方才在想什么,认真地摇头:“不是,我是京城人。”
元昭点点头:“我也是。”
他一说,宋妙韫才突然发现,燕公子说官话真的带京城口音!
她之前居然没注意??
宋妙韫为此惊奇不已,黯然的眼睛唰地亮起来,语调微扬:“真的吗?!”
元昭眼底漫上些难以觉察的笑意,他风轻云淡一颔首:“是。”
宋妙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高兴,刚过来时的拘谨与小心还有几分萎靡颓丧都一扫而空。
她神采焕发,满目不可思议:“燕公子你居然也是京城人,我一开始以为你来自荆楚或者齐鲁呢!”
元昭起了点兴致,长眉微扬:“宋小姐何出此言?”
宋妙韫一本正经地道:“因为荆楚离这里比较近,而燕是齐地鲁地的姓啊!”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可是荆楚之地在开阳河下游的下游,他是从上游漂下来的啊。
元昭信服地看她:“宋小姐真是心思缜密,逻辑清晰。”
宋妙韫翘起唇角,眼里带了些小得意,她谦虚道:“没有没有,合理推测……”
话音未落,她翘起的唇角渐渐凝固,尴尬无声蔓延。
不对哦,燕公子都说了他是京城人。
宋妙韫眼神游移,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哈哈,过奖,过奖。”
元昭忍着笑,煞有其事道:“原来燕姓在齐鲁之地很常见?我却是不知道,宋小姐真是博闻多识。”
宋妙韫连忙顺着台阶下,转移话题:“哪里,没有没有,都是听我阿姐说的!我阿姐才是厉害!”
她口若悬河,叭叭不停地夸着她的姐姐,能看出来,她很崇拜和喜爱她的姐姐。
元昭偶尔出声应和,心里却是彻底放松下来,她之前琢磨的什么,应当都忘了吧?
*
“我阿姐可厉害了!她还会骑马!小时候我和嬷嬷走散过一次,被拍花子的塞进箱笼里,就快出城的时候,我透过缝隙看到阿姐骑在马上,像个英雄一样,威吓住了那群坏人!”
宋妙韫骄傲的不得了:“京城名门闺秀每每赛起马球,骑的都是温顺小母马,依我看,离我阿姐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没错,她就是在明贬以马术扬名的萧六!
这叫什么?叫“时无英雄,竟叫竖子成名”!吹嘘得好像能上马安天下一样,她萧六敢去边关策马一圈吗!
京城三年赛一次马球,男赛女赛都有,上一次男赛表现最出色的是萧家三公子,这位三公子借着一场球赛,被萧家顺理成章塞进了司门阁。
元昭眉目微敛,自然地问:“敢问宋小姐长姐是?”
宋妙韫立马挺胸抬头,掷地有声:“她现在可是镇北侯夫人!不说每日,起码隔三差五就跟我姐夫一起策马晋北关,威吓关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帝王的疆域,用得着臣子威吓?
“而且据我阿姐说,晋北关一带风光极好,若是累了,便就地猎几只兔子什么的,架上火一烤,特别香!”
宋妙韫全然不觉燕公子有一瞬眸光微错,也全然不知道她的补充令镇北侯有待商榷的忠心变得似乎可信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唉,写着写着作者都羡慕元昭,他老婆怎么这么可爱?
元昭:谢邀,我也没想到我老婆这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