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亚の望日莲·末日方尖碑》绛之雪

5、VER.3

　　VER.3

　　没有尽头的时间与黑暗，你对着镜子沉默。

　　镜子里的容颜亘古不变，已逾七千年，或许还能够再延续下去，持续再一个七千年，抑或者毁灭——瞬间灰飞烟灭。

　　厌倦感在你的心中一层一层涌上来，你的指关节轻轻叩击着镜子的边缘，百无聊赖。你在渴望着什么，却又是无法说清楚自己心中的感觉，朦胧如纱。

　　那个少年未死的消息着实让你松了一口气，然而你知道你们是再也无法直接见面——失去了圣洁，无法在战场第一线与你直接撞击碰面，而曾经领略过你的手段的那个少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自动自发的跳进你编制好的黑暗梦境而后化身为兵器的，你知道。

　　更何况，假如是这种境况，只怕少年是拼尽一切也不会被恶魔蚕食而后去杀害同伴的，后果是什么，没有人会比你更清楚。

　　你攥紧了拳，深深呼吸而后吐气，使用幻术将自己的真实样貌遮蔽之后才心安理得的走出自己在方舟内部的房间，用着千篇一律的笑脸去迎接每一个诺亚和恶魔，你从来不许他们进入自己的房间，无论是亲近的魔偶如奈落还是诺亚，没有人可以踏进你自己的空间地域，你将你自己隔绝在这个空间，寂静安享着宁和。

　　绅士回到了方舟，在得知自己并未杀死那个少年之后一瞬间闪现的舒了一口气没有逃过你的眼，你还是没说什么。你知道绅士对少年仅仅是好奇心而已。

　　那么你呢？又有什么立场去说这个？

　　你惊觉自己心思之失，慌忙按耐下自己飞散凌乱的思绪，不断告诉自己必须快些再快些完成方舟程序下载工作，而这个正在交由罗德处理。罗德是你最放心的孩子，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是诺亚之中最为有力的帮手，七千年如是，七千年后当复如是，你是知道的。

　　斑驳的墙壁上刻着古老繁复的壁画，精细之中透着无限的悲凉。

　　这一张是加百列劝解神莫要降下血灾与埃及是被神明斥责的场景；这一张是神震怒与世间的邪恶而打算将下洪水时的情景，这一张……你的手指慢慢描摹过精细的壁画，回忆着千年之前的事，最终你在一副壁画之前停了停，那是一幅绘画着熊熊烈火的图案，一位千翼天使站在火焰中央，千对羽翼被火焰灼烧至熏黑，神色却始终是坚忍顽强，在胸□□叠的双手似乎是在守护着什么。

　　末日火湖。

　　你慢慢念出这个名字，你记得那是用来惩罚犯罪的天使的最后的刑场，而第一次得到那个人的笑容也正是在那里——那时候还只是一个残破而不完整的灵魂，只有一半的灵魂，尽管光芒微弱，却依旧能在黑色的残烬之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茫，你把他捡起来，捧在手掌心，轻声说道，从此汝即为吾辈一员，汝名为……

　　第十四降生在你心口的孩子，你是如何也无法放下与他的曾经的孩子。抚着壁画的手指微微收紧，你觉得世界有一瞬甚至颠倒了，你还是在不断的记起曾经你认为已经故去的一切，你在乎过的那些，你认为已经不会令你感到悲伤的那些，却是始终如一的沉重束缚着你。

　　……时……

　　……我啊，最喜欢时了……

　　你猛地仰起头，只觉得眼前的视线好像都要被模糊了。

　　驱魔师的到来并不使你意外，你也早就料到这群蝼蚁早晚有一天会来到江户，只是你没想到会这么早，而且还刚好是你打算带着新的方舟离开江户的大好日子。

　　你抿了抿唇，知道那些如微尘一般的驱魔师是何其无足轻重，于是你便放心的站在高处，看着那些由无数恶魔集结而成的巨型恶魔在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上肆意的破坏着，一片焦土，唯见几个自命正义的驱魔师在艰难生存，微弱的挣扎宛若刚刚出生的小猫，柔弱无依的样子，却是只会令残酷的人类更加想要放在手掌之中肆意玩弄最后残酷杀死。

　　绅士对上了那个红色头发的驱魔师，你在瞬间为那种在黑夜之中显得更为灿烂荣华的惊艳一般的橘红色而惊异，宛若太阳一般灿烂的色彩，对于隐没于黑夜只能用月光和鲜血祭奠的种族而言又是何其悲哀的颜色，你看着那头橘红色，迎面而来的火柱方才微微烧焦了你的衣角，为此你才佯装恼怒地让绅士下场去陪着那个人类小鬼好好玩玩，但与此同时你的心中涌起莫名的悲哀，无可名状的沉痛。

　　悬挂在天际隐没于无尽黑暗之中的清冷之月终究也只能是遥遥望着光明之主悲伤叹息。你像是在为曾经的同伴之一而感慨，又像是在为着自己而感慨。

　　唯一能够确定的一点便是，黑暗是注定无法握住光芒的，纵使握住片刻，总也会如同流沙一般从指间逝去，奔赴高高的白昼。

　　你咧开了笑脸，很用劲的笑着，你知道除此外你讲别无选择。

　　是呢，生活在黑暗并自愿沉醉其间的，还有什么可以不知足的呢？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只除了那点碍眼的高高的光。

　　那……碍眼……而高远的……光……

　　千年公。

　　金色头发嗜食甜食的诺亚舔着手中的棒棒糖——天晓得那支小小的散发着甜腻气息的棒棒糖与他庞大的身块有多么不相称，而你却是用着无限哀怜的眼神注视着他，你知道造就这副身躯如此不协调的是无边无际的愤怒与恐惧，而这，也正是那高高在上沐浴着无限光芒的伪神『赐予』你们一族的最强有力的诅咒。

　　我也可以上场么。

　　你看着金发的诺亚，眼中的哀怜小心掩去，换上一贯的深不见底，笑嘻嘻的露出了大牙齿，现在还不需要你的力量哟，斯金。

　　被愤怒和恐惧之手无形统摄着的那个诺亚点了点头，复又开始去舔食手上的棒棒糖，样子可怜又可爱。都是像你的孩子一般的啊。你如是想着，微微笑着，心头的阴霾似乎也散去了些。

　　你唤回了玩得正开心的绅士，不管那个绅士小小声的嘟囔，动用手中的力量，现在一切都可以安静下来了，必须安静下来。

　　黑色的球体不断扩大，宛如你最爱的黑暗，不断蚕食着光芒与地面，只余下天际的月在清清冷冷的照着。

　　绿色的结晶的光芒令你身体内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了，酷似『心』的味道是如此令你激动，而现在，『心』正在手边，在那个少女驱魔师那里！

　　笑得开怀冲向绿色的高大的结晶体，里面不断传出了少女击打结晶内壁的声音。

　　我也是驱魔师，我也可以战斗，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结晶内少女闷闷的喊叫令你的笑意更深，美丽的小姐，只怕你是没有战斗的机会了，连同你的同伴，一同陷入无限的暗黑之中去吧——

　　！

　　你在少女三寸之间停下，被迫停下，你的眼睛瞥向阻挠自己的那股力量，不由微睁双眼。

　　晚上好，我们又见面了，亚连·沃克！你嘶哑的嗓子在年初那个名字之后陡然升高音调。

　　白发的少年脸上依旧是坚毅沉静的微笑。

　　KUNBAWA ,HASHEKUN。

　　晚上安，伯爵。

　　这一刻，你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掉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