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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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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总,怎么生,那么大气?”
另一边防火门被盛夏打开,大片光照进来,司楠这下看了个清楚,推了王滨的人是之前唐突过的那位方总,另一位也站在盛夏身后,估摸着他们三个人刚出电梯,听见了防火门后王滨的辱骂,循声过来的。
司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愣在原地,只顾着从渐渐溜走的阴影瞧一瞧方总的轮廓,一天之内两次是他替自己解围,挺过意不去的。
刚才骂得有多狠,现在就有多尴尬,王滨立即赔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盛编剧,刚才和司楠聊了几句真心话,喝了酒情绪上来了没控制住,不是要打他的。”
方淮确实是刚出电梯就听见有人狂躁地辱骂,言语间重复了多次司楠的名字,他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是盛夏说什么也要过来看看,刚走到防火门,就透过门缝看见王滨扬手要打,情急之下却是方淮先闯进去制止,但他并不想跟这么上不了台面的人多来少去。
既然盛夏出面了,想来对方不会再撒泼,方淮瞥了一眼司楠,转身就和尤远走了。
司楠张了张嘴,硬是没来得及说谢谢。
王滨恐怕得罪了盛夏的朋友,一个劲儿地道歉,远远看着一人的背影有些眼熟,便问:“盛编剧,今晚叨扰两回,实在是太对不起了,刚才那位是不是曜心的尤总……”
“嗯。”盛夏淡淡道,“另一位是东旻实业的方总。”
王滨整个人愣住。
曜心自不必说,文娱行业龙头平台之一,他们这些娱乐公司只恨不能把人当菩萨供着求合作,尤远平时是找任何关系都难见上一面的人物,今晚不但见着了,还连带着见了另一位大人物,盛夏一说东旻实业的方总,那只能是少东家方淮,虽说东旻实业的主要业务布局并不在文娱一项上,可不论地产,汽车,还是高科技、新能源,东旻实业都有涉及,资金实力十分雄厚。
王滨心思活络起来,他并不知道盛夏作为编剧,竟然有如此广泛的人脉,心想着若是跟盛夏打好关系,往后求人办事岂非轻而易举,于是更加卑躬屈膝:“你看我真是,一下子把三位都给得罪了,如果盛编剧不嫌弃,改明儿看您时间允许,我请三位吃个便饭,正好,带着司楠给大家赔个不是,您看可以吗?”
“得罪说不上,吃饭可以的,之后再约。”盛夏态度客气,扭头冲司楠笑了笑,“我还有些角色的事,要跟司楠聊聊,要约的话,我给他,留联系方式,王总要是没事,你先走就行,司楠我会叫,人送回去的。”
王滨倒是没想到,司楠会得盛夏青眼,还特意留下来聊角色,刚才的怒火烟消云散,对方都这么说了,他哪有赖着不走的道理,点头哈腰地说了再见就走了。
司楠非常清楚盛夏是为他解围,聊倒未必真有什么可聊的,见王滨走后他识趣地说:“盛编剧,刚才谢谢你了,今晚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你和你的朋友,我实在过意不去,最近录节目不能随便出来,盛编剧不嫌弃的话,等节目结束我挣了钱,私下请你吃一回饭可以吗?”
挣了钱才请客,还挺实诚。
盛夏耸耸肩,不大在意,反倒是揪着对方胳膊上的小坠饰往前扯:“放心,刚才说的话,是给王总听的,他应该不会,再为难你。饭就不用你,请了,要真觉得,打扰了我的朋友,就陪我们喝一杯吧。”
“啊?”司楠被扯着往前走,一头雾水的时候盛夏回头眨眨眼,笑呵呵的,他也就只好跟着去。
……
服务生刚把酒送来,方淮端起准备要喝,抬眼便看见盛夏竟然把司楠给领了过来,他动作一顿,眼里有些诧异和不屑。
尤远淡淡问了声:“另一个呢?”
“走了。”盛夏笑着说,“刚才吃饭,和司楠聊得投缘,所以留他喝一杯。”
“见不得人被欺负,还找那么多借口。”尤远拆穿他,翻开菜单问,“刚肯定没吃饱,还想吃点什么?”
“你看着点呗。”盛夏先介绍起来,“这位是我老……男朋友,叫尤远。”
老公二字就在嘴边,却被硬生生吞回去了,司楠没忍住笑了出来,小声说:“没事,我明白。”
既然盛夏大大方方介绍,显然是私人相交坦诚相待,司楠笑着跟尤远打招呼:“尤总好。”
司楠能接受,相处时便会少了很多顾忌,盛夏继续介绍:“这位叫方淮,大学时候的同学,他俩是发小呢。”
司楠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方淮的名字,盯着他道:“方总好。”
方淮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尤远把服务生叫过来,点了很多吃的,想起什么问盛夏:“喝什么?”
盛夏:“你给我随便点吧,嗯,点个饭后好入口的。”
他说着把司楠安排入坐,卡座是个圆形,原本恋人该坐一起,但是担心司楠怕生,盛夏又确实想和他聊聊,尤远只好一个人坐在远处,方淮被夹在了中间,挨着盛夏和司楠。
盛夏将酒水单拿过来摊开:“司楠,这家酒吧的鸡尾酒,很好喝,你要哪一种?”
尤远插话道:“刚才没人灌他酒吧?别现在又喝,一会儿给人喝醉了你怎么弄回去……”
盛夏眨巴着眼睛:“别说酒,饭都没吃几口,不怕,让他挑个清淡的,喝个味道。”
“没关系,刚才我喝的不多,那我点个……”司楠不好把酒水单拿过来直接点,像是挑三拣四似的,便脱口而出:“骡子鸡。”
说完他自己先是一愣,盛夏也跟着怔住,一旁的服务生笑了笑,说:“先生,您是要点莫——”
“逗你的逗你的。”司楠抢答道,“我说的是骡子,莫斯科骡子。”
服务生笑着离开了,司楠才解释道:“以前闹过笑话,第一次见这酒名就念错了,不管怎么纠正,都会下意识念成骡子鸡,干脆懒得改。”
司楠有些窘,他下意识念错的酒名,潜意识里却备好了一个借口,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他懒得细究,直接就捡过来用了。
盛夏顿了顿,笑容淡了些,司楠奇怪地看着他,盛夏小声说:“我有一个朋友……跟你一样,他总是念成,骡子鸡。”
在司楠的视线禁区,方淮捏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目光幽深地盯着某一处看,想着同一个人。
他突然问:“你为什么点这个?”
司楠侧过些身,看着他说:“这酒虽然基酒是伏特加,可是加了姜啤就没烈酒那么难入口,我酒量不好,如果又烈又劲儿大,简直喝不下,骡子就恰好,酒味不浓,还有橙子味,挺好喝的。”
盛夏好奇:“你对鸡尾酒,很有研究吗?”
司楠摇摇头,憨憨地笑:“哪能啊,一点都不懂,不辣不苦的在我这都算好喝。”
这些零零碎碎的对话,丝毫不差地传到方淮的耳朵里,即便他不想听,可是坐得近,还是全都听见了。
方淮将目光从虚空投落在司楠侧颜,说实话,这小孩儿长得很出众,即使混在花红柳绿的娱乐圈里也是一眼惊艳的,只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他对这样轻浮的打扮不太感冒,那一头灯光下更加迷乱的粉色头发,以及让人眼花缭乱的项链耳环都显得累赘,过于刻意的妆容掩盖了真实天然的眉眼,方淮收回目光,自知这样打量和评价一个陌生人很没礼貌,可他闹不清这个不速之客究竟哪里特别,也可能是酒精作祟。
方淮再次看过去,原来是轻描淡写地在细微之处,司楠让他想起了久别的爱人。
……
魏晓楠最喜欢来这家酒吧,原因无他,当年方淮对他穷追不舍时,第一次成功把人约出来,约会地点就在这里。现如今,是方淮用来缅怀的自留地。
十八岁的魏晓楠,稚气未褪,莽撞有余,害羞像是扭捏,脾气倔得像头驴,在方淮面前他就是个油盐不进的臭弟弟。他那会儿还闹了个笑话,慌里慌张看错酒水单,张口就点一杯“骡子鸡”,结果方淮和服务生都没笑他,是他自己恼羞成怒了半天。
方淮还记得魏晓楠振振有词却红着脸说:“我第一次来这么高级的地方喝酒,也是第一次喝鸡尾酒,看错了多正常,你很想笑吗?”
方淮摊手:“我哪敢笑你。”
“你心里笑了,我听见了。”魏晓楠凶巴巴的,“憋着,不然掐你哦。”
甚至带着点要斗翻地主的狠劲儿。
那时方淮几乎是毫无原则地宠,一边求饶喊疼,一边问他还听见了些什么,嘻嘻哈哈,热热闹闹的。
他喜欢魏晓楠,从最开始就是因为这小子的脾气,莫名其妙总是被他怼,从吃穿用度到少爷习气,没有一样是魏晓楠瞧得上眼的,方淮觉得这人稀奇,别人都是因为家世悬殊而自卑,以至于疏远,偏魏晓楠不一样,方淮越靠近,他越是把话讲得明明白白。
——我不低谁一等,你既然喜欢我,任何事得先听我讲道理。
——当然,你觉得不对,也可以提出想法,总之一句话,心里不憋事,嘴里不藏话。
方淮知道他要的是平等和尊重,样样依着他,这才换来真心,也因为始终如一地照着当初的规矩执行,两个人日常总是吵吵闹闹,没有消停过。
这酒吧,也算是见证了一对恋人从怦然心动走至老夫老妻。
后来工作太忙,聚少离多,难得有机会约饭见面,魏晓楠就喜欢在这撺局将人都聚在一起,要是来了,他总是习惯性点一杯莫斯科骡子鸡尾酒,方淮还记得,盛夏曾经的情敌江汀特别不招晓楠待见,喝酒时互呛,江汀说晓楠不懂酒,晓楠就这么怼回去的:“你管我懂不懂呢,在我这,不辣不苦的都是好喝,我说好喝它就好喝,你管得着么。”
也是这张圆形卡座。
说的就是这句话。
……
记忆里的爱人那么鲜活,嬉笑怒骂连成每一帧纪念的养料,在刚才那一刻,投射在了一个不速之客身上。
以至于方淮百思不得其解,面前这个过于年轻浮华的人,到底哪里值得他想起魏晓楠呢?
一点都不像,品味、审美、体态,根本不像。
却又不得不承认,抛开乱七八糟的装扮,眼底的光,嘴角的笑,还有话语间透露的神态,像极了。
是一种天然的感觉,让两个人有些相似之处,方淮总忍不住侧目,这相像和联想让他有些恼怒。
“淮哥?”盛夏抬手晃了晃,“你恶狠狠地,瞪着人干嘛?”
“不让发呆啊?”方淮掩住窘迫,扭头去跟尤远扯闲,盛夏是故意把人打发走的,服务生把酒上齐之后,他靠近司楠低声道:“我刚听见,王总责备你的话了,你别,太往心上去。”
司楠根本就没往心里走,让他意外的是,盛夏跟王滨毫无交情,竟然替他请罪,这倒新鲜。
他挠挠脸:“都是狗屁倒灶的事,我倒无所谓,只是被你听见了怪难为情的。”
盛夏赶紧解释:“我也不是,故意要偷听的,不过他话说得也太重了。”
司楠笑:“嗯,话难听,倒也是实情,娱乐圈不好混呐。”
这老气横秋的一声感慨,一点都不像一个练习生会出说来的话,盛夏观察他的神色,问道:“你像是,已经开看了不少了。”
司楠坦诚:“也不知道算不算开看,走一步算一步吧,要是不能顺利出道,艺人这条路可能就断了,王总说的那些路子我未必就选不出一条正经的去走,盛编剧是担心我被他们卖了吗?”
一句玩笑,反而让盛夏松了口气,他说的看开关乎性命,司楠像是根本没往那头上想,那应该是没有再自我了断的念头了吧。
盛夏道:“我私心是,想帮你。不过你别多想,我没什么其他目的。”
司楠受宠若惊,但也很不明白,盛夏为何对他这样一个陌生人抱有如此大的善意,他自然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十二万分的真诚,也相信他绝对没有企图,可是,凭什么呢?
盛夏叫了尤远一声:“是吧,台前幕后,但凡司楠吃得苦,我俩总能给他,找到一条立足的法子。对了,要是不想在这个,行业混下去,方淮也……”
“我可不养闲人。”方淮笑着,话语却有不近人情的冷,“金尊玉贵的娱乐圈人,怎么可能适应得了工地的尘灰,你是难为他还是难为我啊。”
盛夏噎了下:“也可以做,文职嘛。”说话时眼神瞥了瞥,像是责备对方有些刻薄了。
方淮明知故犯,看着司楠逼问:“那你识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