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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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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循着叫喊望去,廊檐下面一位闺阁小姐搀扶着体力不支的贵妇,贵妇体态丰盈,衬得那位小姐单薄瘦削,就要架不住的模样。
江氏认得是沈府来的姨甥俩,紧赶慢赶到跟前,伸出膀子来换陈听音的胳膊,没料到倒被眼皮子抬起一道缝的沈夫人瞪回去。
瞅了两眼抱厦前面聚着的几个人,江氏会意,匆匆撒手,侧过半边脸,佯装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险情般扯起来嗓子叫喊。
十丈外终于有了醒动。
沈朝槿收过来打量传闻中这位未来弟媳的视线,向着旁边的人努努嘴,“替你忙活半天,你嫂子起兴张罗的鱼宴吃不上不说,还尽杵在这里闻酸气,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这里……还用我教?”
沈朝纶知他说的是什么,筒起来拳心咳咳两声,沈朝槿哈哈两声爽利的大笑,叫拢手下一行校尉。
温荔广爬到沈朝纶跟前磕头,沈朝纶觑他一眼,温荔广狂擦汗水,复来到沈朝槿那边,叫来江氏和两个好大儿,捎带府里的仆役们,恭送锦衣卫一行。
沈朝槿轻笑两声作罢,造办处香药局采买大使不过从九品的小官,府宅失火却也事关重大,不过既然他这位弟弟提前打了招呼,锦衣卫的人可以不管。
当然,不宜插手也不意味着这趟白来,温荔广也算混迹过官场,磕了头当即封了银子来,他这位千户大人不稀罕这些,不能亏待替他卖命的这些个手下。
沈朝槿扭头冲抱厦那边摆了手,沈朝纶表情不明地目送他离开。
江氏那边已经将沈府夫人挪移到了廊檐下面坐着,沈朝纶顿了顿脚尖,瞥了眼站了许久的温月溶,温月溶不明所以,为何他忽然用这副面孔看她,怪瘆人的。
温月霰在她后面提醒,沈府夫人还晕着,温月溶摸不准沈朝纶眼神的意味,回头向祖母求救,温老太太要她自己拿主意,温月溶吐了吐舌头,左不过硬着头皮跟沈朝纶过去,沈夫人眼下晕倒了,不会对她怎样的。
再说了,她和沈朝纶之间,并不像传闻里说的那般,沈朝纶答应她的事情还没有办到,她还有很大的迂回,毕竟沈夫人不喜欢她对吧?
两人来到廊檐里边,江氏吩咐丫鬟打来温水,陈听音仔仔细细叠好投过水的棉布,拧得半干,轻轻覆到坐着哼哼唧唧的人前额。
听见旁边的外甥女向着前面行了个万福,许吟梅放大音量痛苦地叫嚷了两句,缓缓睁开眼睛,瞥见继子旁边站着的人,直嚷着要找大夫,速速回府的话。
沈朝纶微不可见地扯了扯唇,提了提阔广的衣袍袖口,向着许吟梅行了万安,嗓音甚是柔和孝顺地道:“母亲大人,儿子迟来一步,这就接您老回府。”
许吟梅听了这话,心里十分的舒畅,甭管做的是头面功夫也好,或者良心发现也罢,浑身上下到了这刻通泰极了,做势去扶沈朝纶伸过来的臂膀,倒是陈听音瞧出来内情,忙迎过去姨母,将人扶了出来。
许吟梅脸上讪讪,假意起来的急,做虚扶了扶脑门。瞧见沈朝纶按兵不动站着,拿起来长辈的款睨了温月溶两眼道:“三郎也是顾念母亲近来身体抱恙,没的我操心个没完没了,这位姑娘想必便是风波巷御史大人府上的温家小姐对吧?”
温月溶向前迈了半步,摸不准沈朝纶带他过来做甚,之前已领教过沈夫人明里暗里的讥讽打压,眼下这位贵妇又刚晕了一回,便应了句是。
许吟梅见这位温家小姐姿态陡然一低,和陈听音对视了两眼,好笑道:“江大娘子府上这会儿人心惶惶,众人唯恐出去不得,怎么温家小姐倒稀罕这里似的,黏着走不动道?还是说我家三郎来了,温家小姐逮着机会告我劝你喝酒吃醉了出了的这场洋相?”
温月溶抿住唇,不想回应太多。许吟梅话里有话,掺着的意思明眼人都哪个不明白。
骂她刁钻不要皮面还是其一,还捎带教训继子太过维护闺誉有亏的她。当然,不止她听出了机锋,此间府宅的主人听了面颊更红,恨不能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不待她应许吟梅的话茬,江氏忙上前一大步,客客气气迎到台阶下面,叫来仆役安排沈府的车驾,尽快送走这尊神。
有外甥女和江氏从旁边伺候着,许吟梅也懒得再理会温月溶,不疾不徐对儿子说:“今个儿三郎可得早些回去,你大嫂过生,伺候了一桌子酒菜,两个小丫头也都好了,老爷的意思,借着日子全家吃一顿团圆饭,搁这里耽误这么久……总之,不让老爷失望为好。”
也不管沈朝纶作何反应,许吟梅说完了事,由着陈听音和江氏扶着,往游廊那边迈去。
温月溶见人走了,暗暗松了口气。待她回头寻祖母和月霰她们,旁边的人忽然拉拽过去她的膀子,惊诧间,沈朝纶温而凉的大掌禁锢住她的手,骨节握得生疼。
身子也被他带下来台阶,整个人似提线木偶般移挪到许吟梅她们面前。
几人俱被沈朝纶吓了一大跳。
许吟梅毕竟年岁长江氏和陈听音的多,见儿子当着众人亲昵般牵着女子的手挡住去路,惊诧过后,眼眸变得淡然了几分。
陈听音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如纸,他的表哥,怎么可以……
温月溶对此突如其来的拉扯,弄得茫然万分,心绪平静下来后,想起来日间元吉送她到照壁那里说的话,品咋一番后,无奈又气恼。
让她拿走证物比对是幌子,一层层将她往沈宅主母跟前撵才是真相。
想起白鸢打探到的消息,国公夫人邬如盐此番纡尊降贵来赴宴,不为别的,替驸马的宝贝女儿清河县主相看沈府的婆母。
遇着她暂且不提,单说清河县主如何被公主驸马捧在手心,从雍阳县主那里了解到一点,清河县主乃莳烟公主和驸马爷唯一的孩子。
当年莳烟公主怀胎的时候,上巳节带着驸马爷入宫赴宴,重华宫值守的太监宫女懈怠偷懒,居然将冷宫里的蓝妃放了进来,蓝妃疯疯癫癫拿着手里的簪子行刺陛下,被莳烟公主挺身挡住。
当夜莳烟公主便肚疼见红,陛下懿旨,想尽一切办法保住大人,莳烟公主也是争气,第二日便顺利诞下孩儿,母子均安。
陛下随即封赏莳烟公主,这个刚诞下没多久的孩子便成为当朝现下的独一份。
尚在襁褓,便已有封地爵位,此等殊荣,在诸多宗室女里面,也是头一份。
莳烟公主因替陛下挡了行刺艰难生产,元气大伤,后来再也没有怀过胎,清河县主自然成为夫妻两个掌上娇宠,要什么给什么,没有不答应的。
至于婚配一事,到了清河县主婚嫁年龄,满朝才俊,优中择优,相中了兵部侍郎沈朝纶。
门第联姻,讲求扶持与稳固,这样一门好亲,沈宅女主人当然笑得合不拢嘴巴,这个节骨眼上,儿子那边传出来和区区四品官的女儿暗通款曲,私会教坊司这等丢脸的事情,未免有些难看。
温月溶想的更多,那回拿着扇匣去找沈朝纶,他说收了那块石头她便但凭他处置。
如今想来,这个但凭,留到今日恰是时候。温月溶凉凉两了两声,原来她以为的偿还,在他眼里不过就是靶子。
将她当幌子,来抵挡他不乐意的事情。就是不知道,这一回会不会如他所愿。
温月溶忽然释然了,既然说了那样的话,他需要的时候,尽力配合就好了,至于未来如何?不是她肖想的。
许吟梅明显被她随意又轻松的态度激怒了,问沈朝纶这是做甚?余下的话没说出来,旁的人岂又不明白?
沈朝纶懒得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只管拽着温月溶的手,温而凉的大掌禁锢住小巧的纤手,衣袍的阴影里面,他颀长的指结一点点分开她的指头缝隙,张扬地和她十指交握,毫不掩饰向着众人宣誓,他对她的拥有。
许吟梅脸色变成锅底,想起国公夫人尚在耳边的话,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唇舌打结地说:“三郎啊,这么多人看着,你就不能……”
就不能丢开这个祸害,清河县主才是你的良配啊。
沈朝纶轻笑了两声,另一只手揽过来温月溶的右肩,露出放肆的笑意:“母亲大人还没看明白吗?”
这笑意看得许吟梅头皮发麻,她木然地摇摇头,江氏替她岔了话,许吟梅忙邀他一起离开。
沈朝纶长身玉立,笑容可掬地向着众人表露心迹,口吻虚浮着玩味和讥诮,用玩世不恭来抵抗许吟梅故作的姿态,“儿子只要她,儿子要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