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温凉》舞葵

1、开篇

　　东京都四月,天气温凉,林荫道两边的樱花树真正繁华如云.
　　龙崎最爱仰头看天空.她前后望望,行人寥寥,便无所顾忌地抬头溺在那大片大片粉嫩清柔的视觉世界里.有凉风阵阵轻抚,令人周身舒爽,陶醉的龙崎悠悠达达地转起圈子,视野里的风景随着旋转,变换.

　　这是龙崎樱乃在东京大学的第二年了,--是她由青学高中毕业后的第二年,是越前龙马离日赴美的第八年.青学正选的网球精神在学习上也发挥得淋漓尽致,手冢社长,不二学长,菊丸学长,都入了东京大学.乾学长入了早稻田大学.大石学长在东京理工.海堂学长去了德国留学.桃城学长嘴上说没人吵架日子不好过,囔着也要过去让海堂学长不得安生,但是最后还是留在了东京,现在就读于据说美女不少的东京外国语.而河村学长自青学毕业后便子承父业,用心经营着寿司店,制寿司的水平是越来越精妙了.而龙崎的好朋友小坂田朋香也属承继家业,跟着母亲经营着一家别致的花店.

　　龙崎选的专业是心理系.在青学六年,跟着学长们,被以手冢社长为首的网球精神感动着,一点点成长.因着网球赛事的关系,见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面貌各异,性格各异,有坚韧不拔的,自然也有作了逃兵的,有严格遵循网球道德的,也有鬼心眼使坏的.龙崎张大了眼睛看这缤纷的世界,心里揣摩着,于是乎一腔热情地选了心理系.

　　今日龙崎刚从一堆资料里喘过气来,从图书馆出来,静静地漫无目的地走着,让脑子放空白.见了自然美景,那精神抖擞地绽放着的樱花树,心里的活力又升腾了起来.

　　突然猛一个撞击过来,龙崎只觉得有一份重重的质量扑在身上,自己便往地上跌...
　　龙崎楞楞地跌在地上,一阵让人要痉挛的痛苦由左脚踝涌上心头,心窝口紧紧涩涩地,似乎就要喘不过气来,--这样的难受,哭也哭不出来.有个人窜出来,直说“对不起,你怎么了,你还好吧”.龙崎眯着眼皱着眉头,微举左手示意他,吃力地说:“请你帮个忙.我难受.你坐下来,借我靠靠.“

　　胸口实在艰涩,龙崎也顾不得其他什么,只是就那样靠在那个陌生人身上,心里祈祷着快快让这个难受的时刻过去,又念着当时手冢学长是在怎样的疼痛下坚持了那场与的比赛,脑子里晃着龙马君被反弹的球拍砸到眼睛后坚持比赛的情景...她心里无力地叫,为什么我会这么脆弱呢?为什么我只觉得这么疼痛呢?

　　痛苦是怎样一秒一秒地缓和下来的,龙崎也说不清楚了.约过了两三分钟,她觉得好些了,便要掏电话寻求帮助.这儿离东大医学部不远,由美子姐姐便是在医学部外科任职的,今天早上两人是从寓所一起来学校的,她现在应该是在医学部里忙碌.这么想着,龙崎就要从裤袋里掏手机.一动,又扯起烈烈的痛来.她只好再向身边人求助:“Hi,你带手机了吗?”
　　那个男生尽量保持不动,小心地从上衣袋掏出手机递给龙崎.龙崎轻声说谢谢,便拨了不二由美子的电话.

　　“由美姐,我的左脚踝伤着了...走不了了...恩,我就在医学部附近那条樱花道上...好.”

　　将手机递还,龙崎仍是懒懒地靠在那人身上.心里叹气,觉得疲惫.

　　很快由美子便驾着敞篷小车赶了过来.她蹲下身去瞧了瞧龙崎的脚踝,向那个男生微微颔首,问：“你是?”
　　男生脸色略郝:“我是肇事者.”他微蹙眉头,“冲过去,撞到了.”
　　由美子已手脚麻利地从车内取出两包冰袋,用手轻托着,缚在龙崎那已肿胀得如馒头般的脚踝上.听到这么一句,侧过脸和龙崎默契地互相翻白眼.
　　手托着冰袋,尽量不使冰袋的压力增加痛感,由美子说:“先冷缚一会儿.待会儿...这位同学帮忙抱上车,到了医学部再进一步处理.”
　　男生爽快地点点头.
　　龙崎心想,虽然让陌生人抱觉得很别扭,不过就这样吧.

　　龙崎迷迷糊糊地沉睡在一张白净的病床上.由美子在外间轻声打电话:“...手续我都办妥了.处理得及时,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她才没哭呢,现在昏昏沉沉睡过去了...那么你知会一下龙崎老师吧...”
　　走进里间,由美子见那个男生端端正正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口,恰给床上的龙崎的脸庞辟出一片阴影.由美子微笑,走过去,细看那男生.
　　那男生约180的身高,骨格晴朗,跑着跑着把个人撞出骨折来,应该也是某个运动社团的积极分子;剑眉星眼,而脸庞温和.
　　由美子瞧着他一身运动装束,突然反应过来,不知道这男生自己受伤没有.
　　男生原是静静地看着病床上龙崎裹了石膏的腿,察觉到身边的由美子,移过眼来,由美子低下头轻声说:“你有没有受伤?”
　　男生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由美子了然地说,“没关系.”沉吟了一下,由美子又问:“你是东大的?”
　　男生点头:“我是政法系大四生,有末项野.”
　　由美子笑了笑,说:“有末君.那么你先回去吧.她应是无大碍了.”
　　有末项野犹疑了一下,起身,从衣袋里取出一张卡片递给由美子,说:“这是我的名片.”
　　由美子心中微讶,“大四的小孩就有名片啦?”但面上依然沉静,接过名片.
　　有末项野道了再见,款款走出了病房.

　　由美子心笑,倒是风度翩翩佳公子.

　　龙崎别别扭扭地醒过来,很无奈地面对着被困在方寸之间的事实.
　　“由美姐今天的工作怎么办?”
　　“叫由美.我才比你大一点点.几个年头而已.”由美子笑吟吟地说:“今天的工作被坏小孩给搅了.觉得内疚吗?”
　　龙崎眨眨眼:“报告天才不二由美子,我是病人嘿.哎唷,我可以坐起来吗?”
　　由美子眉毛一扬:“安分点吧.恢复得快的话你就可以坐上轮椅回寓所了.”随后起身,“我去吃餐饭,你吃什么?”
　　“没胃口.三明治和牛奶就好了.”
　　“你今晚也要继续你的事业是不是?我把我办公室里的手提电脑让给你用吧.”
　　龙崎眼睛一亮,笑得开心:“在这不能动不能动之时,我的课业就是我的宝我的唯一我的爱人.”
　　由美子咯咯笑着走了出去.

　　“呼...这么被束缚着果然让人不快.”龙崎玩弄着自己的两只长辫子,喃喃自语:“那个家伙一点都不灵活.应该及时刹车的.他应该和菊丸学长学学舞蹈式网球...呜呜呀呀...让我发发牢骚.”

　　门上突然有轻扣声.龙崎扬声道:“请进.”

　　进来一个男生,笑容可掬,“你醒了?”
　　龙崎睁大眼睛,问:“你是谁?”
　　男生一楞,随后解释道:“我是撞伤你的人.没有印象了吗?”
　　龙崎微笑,答:“你好.”
　　有末项野走到床前,从背后转出一只小小的天蓝色的瓷花瓶,轻放在床头柜上.龙崎侧着头看过去,那清清亮亮的天蓝色瓷瓶子内插着两三只的樱花点点的枝子眼睛笑得弯弯地看着,嘴里向男生道谢:“有心了.谢谢你,”接着这才转头看向男生:“一个小意外,你不必过于挂心.”
　　有末项野笑笑,伸出手,“你好,我叫有末项野.”
　　龙崎看看那只手,也伸手握了一握:“你好,我叫龙崎樱乃.你的手指也很细长,你弹钢琴吗?”
　　有末笑答:“是的.为什么说‘也’?”
　　龙崎笑而不答.有末看着她,觉得她的眼神突然显得那么沉静而遥远,心下一动:“这样躺着,闷吗?”
　　龙崎回过神来,说:“还行.”

　　这时由美子推门进来了,见到有末项野,轻笑示意,正准备将手提电脑和一袋食品放在床柜上,便见着那一只幽幽雅雅的花瓶,笑着对有末项野说:“有末君,费心了.”
　　有末拉过自己的椅子,说:“不客气.请把东西放在这上边吧.那么,龙崎小姐,不二小姐,我就不再打搅了,再会.”

　　送走有末项野,关上房门,由美子轻笑,问:“这么快就把亲朋的姓氏给卖出去了?”
　　龙崎翻翻白眼,说:“诬陷我.”
　　由美子一边从袋子里翻出牛奶盒子,笑道:“我还当你被帅哥迷得七荤八素的,不再矜持着不和陌生人多说话的习惯了呢.”
　　龙崎从由美子手中夺过牛奶,啜了一口,说:“网球活动已经让我见识了多少强强人,这种小生对我早已没有杀伤力了.由美子没找到男朋友不就是因为家里放着两个出类拔粹的弟弟,相比之下全世界的男生都矮了一截了吗?”
　　由美子很郑重地点点头:“说得有理.以后你伯母再念我时我就把你这番话原封不动地推出去.”
　　龙崎撇撇嘴,开始咕哝咕哝地猛啜牛奶,弄出噪音来仿佛是以此表示抗议.
　　“嘻嘻,这个男生对你有意思.”由美子笑得奸诈地揉揉龙崎的头发.
　　龙崎丢一个斜眼过去,咬着吸管含含糊糊地抗议:“你要呛着我了.”
　　“我就觉得你的生活太平静了,正为你祈祷着,马上就有块大石头砸了下来.”由美子继续搓着龙崎的头.
　　“你就那么点想象力.”
　　“可惜这个大石头连你的脚一并给砸了.啧啧啧.”
　　龙崎呜呜咽咽地说:“你就努力地取笑我吧.”
　　由美子哈哈一笑,拍拍手,转身开门走出去:“我去拿一床背单来给你垫着背,用起手提来方便一点.”突然又转回身来,歪着脑袋用着探究的眼神看住龙崎:“你就不考虑考虑开始新的一段感情生活?哇...前途一片光明呀.”
　　龙崎扑哧一声笑出来:“我真想抓个什么东西丢你.”

　　由美子摆摆脑袋关了门出去,龙崎侧头向外看那铺散开来的霞光,深呼吸一口,轻笑:“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