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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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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历5月1日4：13。
黯空依然笼着青黑，几座硕大的机体裹挟一圈咆哮的气流稳降于苍茫之上。
悬梯自动延展，从上踏出一众飒爽英姿；机腹处的金属板划开，袒露数辆青光熠熠的军车。
人员武装整点完毕后入车待发；毕竟还冠着军长头衔，纪晟乘双人座，本想拉乖巧寡言的赵谋同志作副驾，谁知韩悦早已一个箭步蹿上了座位，腆起嬉皮笑脸，浑身上下都洋溢出理所应当的凛然正气。
“...”
一路上周遭阴沉得可怕。
浓稠的酱黑纠缠着空间，被一道道锋利的车灯猝不及防剖开，又悄无声息地于后尾凝上，活像穿梭在片孤独的玄色胶海。
四下是散不尽的封尘飘曳，旋在那束粗亮的车灯里，又仿佛群守护炬火的扑蛾在光仗里蹒跚。
纪晟坐正驾上，长达4个多小时的飞行里他得以偷闲阂了会儿眼，惺忪这才褪去大半。
车正顺着先前韩悦潦草录入的“亥区联盟军部”目的地，随设备预存路线前行。
自动驾驶模式倒能惬意地解放双手。纪晟靠上硬邦的椅背，舒展自己酸僵的斜方肌；随即他又偏侧头，眼神涣散在一片虚无里，仿若正不走心地品味窗外渐透的朦胧天色。
毕竟韩悦真是太他妈吵了。
“...老大，我跟你讲，前几天刚搜刮到的顶级爆料！严屹私下里居然逛虚拟娱乐厅！就是你老爹竞争对手在伊甸园开的那家超有名的...叫什么...哦，对！就叫伊甸园！”韩悦整个人像打了亢奋剂，比打鸣的公鸡还精神，“说实话，我也就只领略过他家大名，要说进去玩...还真不敢，那儿可是一堆全息美女帅哥私人陪玩的地方啊，我操，太他妈劲爆了！没想到严哥母胎solo三十年，居然喜欢虚的！高龄二次元死宅啊！”
纪晟放空双眼，他现在十分想念安静可爱的赵谋同志。
韩悦见这般惊人大瓜居然没博得半点关注，快咧到耳根的嘴角懦懦敛了几分，又怕对方不信似的，沉下嗓，边点头边格外笃定地补充：“保真。”
“我发现你挺有能耐的啊？来参军做什么，干脆该行当狗仔算了，尽会叨叨些破事，我对别人的私生活不感兴趣。”
“老大，不是都传严哥他...特别关照自己队里那些18、19岁的小年轻嘛...联系到逛伊甸园上，那可不得了！”他比古早时期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还要激动，“你想想，30多岁年纪了好老牛吃嫩草这口，但又攀不了小姑娘，所以只能去伊甸园里找虚拟的小年轻发泄！我的天哪...真变态！严哥居然是这样的人！”
纪晟慷慨地给予对方一记看智障的眼神。
“听爸爸的箴言：‘造谣分分秒，开门□□’。”
韩悦腔里不屑地挤出声轻哼，一股怀才不遇的憋屈落寞。
“不信拉倒，我的消息就没有不靠谱的...哎，还有啊，我之前还特地帮你算了，你最近会遭桃花运！”
“做梦，”他瞟了眼窗外蒙在灰淡里的荒芜亥区，“我去捞难民当对象啊，醒醒吧，你晟哥禁欲纯洁人设万年不倒，成天胡思乱想怎么也不见你想出个女朋友来啊？”
“我这是为联邦献身，大无畏的气概，懂？没有儿女情长，只有联邦和战场！”
“嘁，没本事就是没本事，别拿联邦开脱。”
“喂喂，我起码也有姿有色好不好，是她们太没眼光！”韩悦滞了片刻，脑瓜里又搜罗出什么名堂，忙接下文，“诶纪哥，我认真的啊，咱们队里的乔妹，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想想这个男多女少的社会，追她的人绕整个联邦三圈都排不完，关键是人家还对你有意思！”
“所以呢。”
对方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失望。
“你的桃花运啊！这就是天意啊！机会只留给主动的人，你得争取，总不能让人家妹子先开口吧？”
“我又不喜欢她。”
“你是不是个男人啊，这么好的姑娘居然都看不上！你这择偶标准也太高了吧！”
“活的就行。”
“。”
韩悦差点噎住，还没等开启为军长日后感情生活的痛悼挽歌，就被正主活活从幻想里敲醒：
“我们线路是不是不太对，怎么越开越偏了？”
“笑话，亥区这地方还有不偏的路？再说我都定位好的怎么可能...卧槽！我定位错了！”
纪晟朝显示仪上瞟去，顿时两眼一黑。
导航终点“亥区联盟军部”被二流副队长给输入成了“亥区黎明街部”。
绝了，韩悦这个不长脑的键盘不仅敲拼音，还他妈打首字母。
“你有没有眼睛啊！打拼音也给我写全啊！”
作案人连忙搂住老大胳膊卖惨：“晟哥我错了！我就是眼花没多仔细看，谁知道输入法自动给我跳出这么个这玩意！”
他没理会无理取闹的抱大腿行为，一手点开车的后视影像，果不其然是片空荡。
黑漆的环境真能降低人的戒备和观察力，一路开来竟连落队都没发现。
“就你有嘴是吧？叭叭叭的，非跟我扯一通闲话，现在倒好，脱队了。”
亥区是个什么地方，谁能不知道？
是饱受战乱和病疫下的荒蛮，是脱离政府管理长达十余年之久的僻壤，是自生自灭的难民扎根之地，更是邪恶丛生犯罪老巢。
在这样的地方落单，轻则迷路，最要命的是若被蛰伏在暗处的黑势力钳住，势单力薄的孤军奋战，后果不堪设想。
韩悦自然怯了，知自己手误酿下恶果，乖深乖在副驾安静成鸡。
纪晟换挡人工驾驶，打了个回旋，瞬间在泊油路上擦出一记利耳漂移。
“定位，给我输明白了‘联盟军部’，再联系范征他们。”
韩悦在显示仪上捣鼓一阵，突然噤了声，半晌才颤巍开口。
“老...老大，这里没信号...”
“怎么可能？没信号是怎么跟着导航开过来的。”
“设置的是自动驾驶模式啊，只用按系统数据库里下载的既定路线开，用不着信号导航的。”
他眉头蹙得难看。
“啧，这都什么破地方。”
“那...这下怎么办啊？”
“开回去。”
韩小弟眼冒星光，“你还记得过来的路？！”
只听几声挑拨键面的“咔哒”，他骨节分明的修手似是漫不经心又搭上了方向盘。
“世上本没有路，闯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原句不是走吗......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见油门被猛地一踩，车子在惊人的动力撕扯下向前飞速疾驰！
“警告，当前时速200，您已超速，您已超速；警告，当前时速200，您已超速，您已超速！”驾驶系统弹出催命般的提示音，纪晟全当没听见似的，伴随身旁的人工尖叫背景音，一昧在迂回的旧道上甩出无数暴力入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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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历5月1日5：10.
颓靡的旧楼在衰草寒烟上苟且匍匐，每一寸土地都似在宣告没有生命迹象。
恰值黎明时分，天仍固执地残存前夜的暗抑，几缕从地平线下探出的弱光都显得那么瑟缩。冰凉的石板路上没有人迹，唯余浮空的投影屏正忽明忽灭地诉说着自己应景的名字——黎明街。
住房像一座座欲坠的瘦山破岩而出，把本就稀疏的光亮分割得荡然无存，连同空气都糜烂着腐朽闷闭的恶臭。
驶至此处，纪晟这才放慢车速，调出显示仪上的全景摄像，警惕地观察四周；此时此刻浑身细胞都睁开了敏感的眼睛，但凡丁点异动声响都能叫他盯上一记骇人的凝视。
“试着一直联系范征的个人终端，还有总部。”
“明，明白。”韩悦脑袋眩晕，还没从刚才那阵刺激里清醒过来。
车缓缓拐入昏暗的巷口。
黑鸦的建筑仿若一尊尊笼在轻烟里的墓碑，死寂得没有一丝呼吸。像是误入一片被遗弃的废墟遗址，四下里仅剩两颗挤在车厢里的心脏怦然作响。
“这里是联邦特遣组A队副队韩悦，现和队长纪晟在亥区黎明街失联，请求信号对接，请求信号对接......”
他转而又去呼叫范征，“...喂喂，范儿，我韩悦，跟老大在黎明街失联了！这儿他妈居然没有信号，你能追踪得到的话赶紧跟我们对接知道不！我们在...哎哟我靠！！！”
突然！车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出一个小女孩！
韩悦吓得猛打一个激灵，纪晟迅速踩下急刹！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刺耳抓得人心发痒！
姑娘齐耳短发，瘦小的身板在周遭混沌的勾勒下尤显瘆人。脸颊沾着埃尘与溅血，连同手脚和衣服一起，像是从某个战场浴血而来；一双漆黑的眸子空洞地盯向前方，叫人看了直发颤。
“卧槽...卧槽，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韩悦胸脯拍得比发誓还要真诚激烈，半天没从惊愕里缓过神，“她什么时候跑上来的，啊？不要命了吗！现在的小孩子也真是...”
纪晟表情凝得严肃，缓缓踏下油门，车朝前微冲数下，像在发出某种不言而喻的威胁；但对方全然没有挪步的意思。
他最终停止了试探，刹住车，思索片刻，往韩悦的手臂装置扣上一枚定位器。
“我下车看看，她伤成这样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烦，你待在车里留意我的定位动向，有情况通过这个立马通知我。”
“遵命！老大你注意点啊，快去快回！”
他没搭理对方，利落地捎枪下车，回头还瞥见这小子趴在窗前冲自己挥手再见。
“...”
女孩目测130出头，跟纪晟站一起形成了异常悬殊的身高差；她见人下了车，便迫不及待地指向左边，示意要带他过去。
纪晟扯住意图动身的姑娘。
“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这身血从哪儿来的，要带我去哪里，做什么，我才跟你走。”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尴尬的沉默。
“咋了，哑巴啊？”
本是句玩笑话，没想对方竟点了头。
“哈？”
姑娘又伸手冲左边指，颇有些情况紧急的意味。
“小孩儿，我问你，有没有受人之托，让你帮忙引人去什么地方？”
她摆摆手，比划一阵，又戳戳胸脯，像在说只是自己的主意。
“行，哥信你一回，带路。”
纪晟被领着迈入一条幽闭潮湿的巷道。
沿路走来路段愈发拥塞，黏稠的空气渗着湿漉，伴梦魇般森然浑浊的黢黑，一切都似在隐匿潜藏于未知的阴谋。
“啊...嗯嗯...”
折过不知几道弯后，视野逐渐亮堂了些，女孩突然含糊不清地闷哼起来，朝不远处昏暗的狭角指去。
一团凄影裹挟在薄光隐衬的暗幕里，辨不清具象。
他随步上前，借孱弱的碎晖，发现坐卧在残墙边的是个人。
一个血淋淋，正循声痛苦仰头的男子。
对方看不清底色的烂衫饱润殷红，皮肤在一片污秽的血肉里冷得死白，额前也黏着浸血的湿发，肮脏的硝土与伤口恣意掺杂。
整个人就像具被人蹂.躏丢弃的玩偶，蜷缩在角落里凌落不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