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戏》步蟾

43、忘记

　　林子期沉默半晌，从背后轻轻拥着她，吻着她的发丝，“如果你不愿意，我又怎么忍心勉强你。我只是想看着你开心快乐，只是想陪在你身边，你当我是师兄也好，普通朋友也好，甚至是哥哥也好，都没有关系，等哪一天你想通了，我今天说的话，也一直都有效。”
　　他转过沈若樱的身子，捧着她的脸庞，轻轻吻去她的泪水，可是她的泪却象是决了堤的河水，任他怎么吻也吻不完.他从来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么多泪水。作出这样的决定，最痛苦的一定是她自己吧。这个善良的不忍心伤害任何人的人，却伤害她最爱而且最爱她的人，她怎么能不伤心，不心痛？看着她这么伤心难过，他又怎么能好过？
　　事情怎么会成了这样？究竟是上天的安排，还是命运的捉弄，或者其实是他们自己在画地为牢。但不管怎样，至少她现在在他怀里，至少他还可以陪着她，这也算是最大的恩赐了。他相信有一天她会想通，她会明白生活没有两全其美，她也会回到他怀里，这是她欠他的。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尽管看沈若樱两眼红肿又极其难过的样子，可孟希月还是忍不住要骂她。瞧她都做了些什么事？！
　　“我不需要人心疼也不需要人保护，不需要人陪。”
　　哭泣后的沈若樱反而平静了下来，她心里其实还有另外的想法，“我和朽木学长在一起，因为我以为他喜欢玩笑,我就陪他玩笑，他说打赌，我就陪他打赌；和师兄，我本来以为是他孤独的时候我在陪他，即使是当作替身也没关系，至少我是为他们做了什么，可是……我不需要总是由别人来为我做什么。”
　　孟希月一副看外星人的表情，然后看着沈若樱游魂一般的面无表情，嘴唇一开一合，发出声音，“这些我都不需要，朽木学长也好，师兄也好，他们说爱我，可是爱是什么？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是他们想要保护的弱者，同情的对象。”
　　“你！”孟希月被她这句话快气疯了，“沈若樱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希月，我不需要那些。”
　　“没有人不需要爱。”
　　“那不是爱，爱不是单方面的付出。”
　　“那你知道什么是爱？你说你同时爱上了他们两个，因为朽木白夜有温暖的气质，让你忍不住想靠近，还不是因为你觉得他能保护你？因为林子期有温和的气质，你也想靠近，还不是因为他的陪伴让你觉得踏实。你自己的爱尚且如此，为什么又挑剔他们的爱？”
　　“所以我不能接受。我没有资格。这不是挑剔。他们只是我一时……一时忘了很多事。希月，我不需要那些，我没有福气，他们，都应该属于更好的女孩。”
　　“是不需要还是不敢要？”孟希月一语中的，“你们其实是各取所需，真正的问题是他们有两个人，你要不起两分爱，也给不起。其实爱不过就是一个理由，只要这个理由可以让两个人相互守望相互照护，一辈子，哪怕只是习惯，或者是责任，都好，只要可以，那这就是爱了。你应该做的，是从其中挑一份，而不是来否定。”
　　“我没有挑选的资格，即使只有一份，我也要不起也给不起，他们都为我做的太多，而我什么都不曾为他们付出过。希月，有很多事，你不明白的。我不想改变任何人的生活，只希望大家都可以在原来的轨道过着自己的生活。也许，如果我足够坚强，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我以为我已经做到了，为什么……”
　　为什么还会让人看出心疼？
　　“真正坚强的人是会努力争取想要的东西的。‘无欲则刚’是骗人的话。还有，你已经改变了他们的生活。”希月说。
　　沈若樱知道要让希月了解很难，她自己也确实说不清楚。爱是两个人同等的付出，她需要他们，可是他们并不需要她。他们从来就不需要她为他们做什么，一直是他们在付出，在为她做这做那。而她，没信心做到，甚至连最起码的一心一意都做不到，所以她只能放弃。
　　只是，若将时间退回到当初，他们各自在各自的轨迹旋转，不也是很好的一件事吗？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她不是一个该拥有幸福的人，受不起的爱，她不能要，虽然舍不得，也得舍！

　　之后的日子沈若樱更忙，论文，工作，对于毕业生来说，都是不会让人少头疼的事情。沈若樱天天要么在实验室写论文，要么就去图书馆查资料，要么就穿戴正式地从一个面试点到另一个面试点，时间过的匆忙而充实。
　　关于两份爱的问题，就像她生命中从来没有发生过，因为她实在是个健忘的人，从很早以前她就已经学会了把生活中不开心的事假装忘记，这样假装着假装着，也就真的忘记了。
　　只不过，有时候晚上去图书馆时，会看到林子期，偶尔他们还是会一起看书，林子期会关心她论文的进度，关心她工作的去向，得知她愿意留京工作，自是欣喜异常。
　　毕业前几天，师娘邀沈若樱去家里吃晚饭，林子期当然也在。
　　师娘问沈若樱住房的问题是否解决，沈若樱才反应过来，最近忙论文和工作，竟然忘了毕业了是要离开学校的。师娘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早就想跟你说了，见你最近忙就等到了现在。你住外面我也不放心，毕业了就直接搬过来这边来吧。你师兄现在工作了也不住家，你也可以依然住你从前住过的房间。”
　　林子期有些奇怪，“樱子以前住过我们家？”
　　“嗯。”发现自己说漏嘴，师娘索性承认，“不过后来她说还是喜欢学校的集体生活就又搬出去了。”
　　“这样啊，那樱子你也别推辞了，我一般都不在家，你就住在这里好了，有空还可以多陪陪我妈。”得知樱子与自家关系愈加密切，林子期怎么可能不高兴。而且有老妈这个心理大师在身边，沈若樱，总是会长久地在家里住下来的。
　　最后，沈若樱在三面夹击之下，只好缴械投降，毕业就住进了林子期的房间，那个她曾经住过的房间，那个泛滥着薰衣草香的房间。
　　林子期确实是经常不在家，不过偶尔也会回家吃个晚饭，晚饭后会邀沈若樱出去走走，沈若樱总是拒绝，有时候在老师师娘的鼓动下推辞不过，也就答应了，但终究是一句话不说。林子期察觉到她的冷漠与疏远，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沈若樱总借口工作太忙，很晚才回家，于是连一顿饭也没的一起吃了。林老师与林师娘旁观者清却又帮不上半点忙，只能替他们干着急。林子期也终于明白沈若樱是真的放了他了。
　　其实沈若樱又哪里是因为工作？林子期那张脸，她见到就会有罪恶感，她明明已经伤害了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他身边受他关心照顾？他应该有更多的时间去陪伴一个真正让他心疼的女子，她们可以是任何人，但绝不会是她。
　　朽木白夜离开已经快一年了，沈若樱没问也没找，也不想去找，他过得好不好，她也不想去过问。她知道，不管在哪里，他一定都是潇洒的。
　　只是总是在某个时候某个地方，她就会突然想起他，想起他说，“沈若樱，原来你暗恋我。”
　　他说，“沈若樱，像樱花一样沉落。”
　　他说，“樱子，你真破坏气氛。”
　　他说，“当太阳光太强时，请你也别忽略我，好吗？”
　　他说，“即使是危险，我也会陪着你。”
　　他说，“我把心交给你，它就会接受你给的一切，即使是空白。”
　　他说……他说……全是他说的，空气中全是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震耳欲聋。她什么都记得，她什么都没忘记，可是，她偏偏就要忘记，她偏要强迫自己忘掉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来惩罚她自己。
　　可是，她也会在下一秒钟就想起那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梦中情人，她从来不曾忘记他身上总是带着的薰衣草香，她从来不曾忘记站在他身边的踏实，她也从来不曾忘记他告诉她想要什么就应该伸出手去争取，她更不曾忘记他用五个半小时从北京到苏州，陪她过完那些让她害怕不安的晚上。她全部忘不了，可是，有很多东西，她早已失去了争取的资格，甚至连拥有的资格也不能有，所以，她只能假装忘记。
　　沈若樱以为这样惩罚自己就可以让三个人回归到原来的轨迹，可是她却忘了，命运的轨迹一旦改变，就很难回到原点了。

　　月亮透过窗帘照进屋子，洒满一室清辉，房间里一阵似有似无的薰衣草的香味流动着，显得温馨而静谧，床上的人安静的睡着，不知做着什么好梦。
　　林子期坐在床边，手轻轻抚着沉睡中的人，最近她刻意地在躲着他，这让他苦恼不已。他要的不该是这样的结果。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描画着她精致的五官，在沿着她的脸颊到下颌，刻在记忆深处，刻在灵魂深处的一张脸，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跳，让他如何放得开，如何甘愿只是做她的师兄做她的哥哥，如何忍心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在她自己做的茧子里挣扎痛苦，他该如何帮她，如何解救他，也解救自己？
　　忍不住俯下身去吻了她，本来只是想浅浅吻一下就好，谁知这久违的纠结的思念，一旦迸发了就再难收住。当吻渐渐深入时，他意外地发现，身下的人竟然没有反抗，而是热烈的回应着他。
　　她明白了吗？她了解了吗？她知道他的思念，她也思念着他？这样的想法令他意外的疯狂，这些天来的思念好像一下子开了闸门。他再也控制不住，管它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只是想好好拥着她，只要她在怀里，只要她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