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戏》步蟾

35、鬼节

　　沈若樱不说话了。有时候是不是总是这样？你认为我高高在上高不可攀，我却认为自己卑微渺小企你不及。所以朽木白夜和沈若樱这两个人，当朽木白夜一心想追回沈若樱时，总是受她表面接近实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所挫败，总觉得她虽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而沈若樱这个细腻敏感的女子，一方面是实在不敢确定朽木白夜嘴里的话几真几假，另一方面，若是假，她反而欣然接受，若是真，又觉得自己是不配的。所以，两个人也就总是这般你来我往，偏偏说到关键敏感的地方又不敢再挑明了说。
　　最后沈若樱如愿以偿的和朽木白夜牵着手扮了一天的情侣，在武汉的街头流落了一天。因为沈若樱说，这般流落街头实在是太狼狈，不如说是浪漫的情侣跑到武汉来约会了。然后朽木白夜说，那我们私奔吧。沈若樱思量半天，严肃地说，嗯，是个好主意，可是私奔要有长辈的反对呀。朽木白夜就说，嗯，那我们回去申请他们的反对去。
　　于是他们就又回到了北京。然后沈若樱说，于是我们在长辈的一致反对中，迫于封建的压迫势力，终于私奔未遂，只好分手了。朽木白夜说，于是这么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童话就被无情地摧毁了。
　　回到北京，林子期问，“这两天怎么没见你，去哪儿了？”沈若樱说，去看日全食了，武汉。
　　林子期很诧异，以沈若樱的性格，她是不可能不远千里专程折腾一趟追到武汉去看日全食的。但他也只是很平静地说了一句，“哦，那很好，北京只能看到偏食。”
　　沈若樱就笑了，“那就没有白跑一趟。”
　　“日全食很壮观吧？我只看到电视上的报道就觉得很壮观，你去看现场，应该感觉更好吧？”
　　“嗯，特别是全食出现的那个时候，感觉……很悲壮。不过过后就好像没有了，就像是做梦一般。”沈若樱有些兴奋地说，“昨天下午日食过后，都有些想不起来上午就发生过日食呢。”
　　林子期笑了，“昨天一定很开心吧？”
　　“嗯。”沈若樱老老实实地说。真的很开心。
　　日子又恢复成以往，只是，随着沈若樱和林子期的渐渐走近，朽木白夜也渐渐的疏远了些。
　　比如说周末朽木白夜再也不会叫沈若樱出去玩了。沈若樱也只是笑笑。有时候在实验室，有时候在图书馆，有时候也会和几个同学出去逛街，再平常不过的日子。
　　只是这个时候，暑假早就开始了，大部分都离了校，实验室虽然没放假，但校园却是空荡荡不再热闹。沈若樱反而更喜欢这种安静。
　　有时候林子期会来学校找她，他们还是会一起在图书馆看书，一起逛校园，一起在食堂吃饭，一起去打桌球。每次林子期都会赞叹沈若樱进步神速。沈若樱总是会说，不进步快一点，怎么对得起这样的师傅。只是她知道并不全是这样，她没有告诉他，她经常一个人偷偷来练习，她也没有告诉他，她练习是为了使他不至于玩得太无聊。他们什么也不会说，沈若樱也绝口不提那个美得令人心疼的女子，林子期也从那之后再也不曾说起。只是有时候，沈若樱一回头会看到林子期正在看她，眼镜下掩藏的落寞仍是清晰可见。
　　沈若樱时常会想，是不是自己偶尔无意间露出的伤感让师兄错以为成了那个女子？她是明白那种错爱的，因为她自己就经常这样，可是，她的伤感，她自问掩藏得很好。
　　有人相伴的日子总是会觉得幸福，幸福的日子里总是会使人无意中忘掉很多事。比如当校园突然又嘈杂起来时，沈若樱才恍然醒悟般地盯着桌子上的日历发呆。
　　朽木白夜早上一来见她又这个样子，边放下资料，边问她，“今天又是什么日子？”
　　“九月二日，嗯……九二共识的……多少周年。”
　　“你还真是关心国事呢。”朽木白夜凑过头去也看了一眼日历，“哦，今天还有另外一个日子呢。”
　　“呃？什么日子？”沈若樱反被他吸引住了。
　　“风都城，万鬼归。今天晚上记得不要出门。”朽木白夜作出阴森的声音说。
　　沈若樱一时没明白过来，依旧一脸疑问。朽木白夜得意地说，“不懂了吧？今天是七月十四鬼节，所有的鬼都在回去的路上。”
　　沈若樱的脸突然变得煞白，回头一看，日历那个大“2”下方果然是小字的“十四”。于是再次回头，“朽木学长，祝你今晚回家不要撞到鬼。”说完开始收拾东西。
　　“怎么人家都是刚开始要工作，你倒像要收工了？”朽木白夜一边伸手去按电脑开关，一边问。沈若樱说，“我今天休息，已经跟林老师请假了。”
　　“为什么？”
　　“当然是有事。”沈若樱头也不回地说。在临走之前又加了一句，“因为我在鬼节的今天在大白天见到鬼了，所以要回去避避风头。”
　　“什么鬼？”朽木白夜拉住正要走的沈若樱意味深长地问。
　　沈若樱看了一眼朽木白夜拉着她手腕的手，调皮地一笑，凑近他耳边轻声说，“色鬼。”然后跑开去。朽木白夜冲着她的背影不住地摇头，一脸无可奈何的笑。
　　沈若樱背着背包，手里捏着车票，低着头随着等着检票的人群慢慢前移着。过了检票口，深吸一口气，将背包抖了一下，正要朝站台走去，眼角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等那身影走近，沈若樱又惊喜又疑惑，“朽木学长，你怎么在这里？你也去苏州吗？”
　　朽木白夜说，“我今天回魂夜遇到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当然要跟着她了，真是让我一路好跟，差点跟丢了，不然我就只能堕落成孤魂野鬼了。”
　　沈若樱笑了，“你去苏州干什么？”
　　朽木白夜问，“那你又去干什么？”
　　“咦，我早晨不是说过，要回去避避风头吗？”沈若樱故作吃惊地说。
　　“你家是苏州的？”朽木白夜像发现了新大陆。
　　“我以前没告诉你吗？哎，你看什么？”沈若樱见朽木白夜在她身边走来走去上下打量不禁觉得奇怪。
　　“嗯……一点儿也不像。”朽木白夜煞有介事的一边说，一边摸着下巴不住的摇头，“人家说江南女子性情如水，大多温婉动人，怎么偏出了你这样的异类？”
　　“我怎么了？”沈若樱问。
　　“恶毒小气尖酸刻薄心胸狭窄报复心强。”朽木白夜罗列出沈若樱一系列罪状。
　　沈若樱举起拳头作势要打他，被他一把拉过，“赶快上车去吧，不然车都要开了。”沈若樱只好跟在后面一路小跑，“你还没告诉我你去苏州做什么呢？”
　　一出车站，朽木白夜深吸一口气，“苏州真是个好地方，连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都觉得比北京舒畅，真正是钟灵毓秀的好地方。”
　　“那是当然，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不是平白胡诌的。”说起自己的家乡，沈若樱一脸的自豪。
　　“嗯。”朽木白夜跟着沈若樱往前走。
　　沈若樱想起一事，回头问他，“朽木学长，你在苏州呆几天？定宾馆了吗？”
　　“嗯？”朽木白夜一愣，随即笑了，走上前一把搂住沈若樱肩膀，“这里到你家了，我还定宾馆做什么？免费的旅馆可不能白白浪费。”
　　沈若樱停下脚步，“我可没同意让你去我家。”
　　朽木白夜愣住，他突然才发现存在这么一个问题，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就说我是你同学，到苏州来有点事，临时找不到地方住，就先借住几天……”朽木白夜讪讪地说。
　　自从知道她是要回家后，他是想跟着她去见见她父母的，内心偷偷希望可以顺便给她父母一些暗示，然后表现得好一些，赢得两位长辈的欢心，说不定他们一高兴就把女儿嫁给他了。想到这不自觉嘴角就露出了微笑。
　　“那也不行。”沈若樱硬邦邦的话语将他的希望之火迎头浇灭。
　　“为什么？我保证不会做给你添麻烦的事……”见沈若樱的脸色没有缓和的趋势，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我过来得很急，真的没有地方去……”
　　“走吧。”沈若樱转身没多说一句话。朽木白夜喜出望外，几步小跑就跟了上去，“你家住哪里？”
　　沈若樱没有理他，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师傅，苏州大学。”
　　“原来你爸妈是大学老师啊。嗯，这下好了，跟我爸妈一样，这样也好相处。哎，你爸妈性格脾气都怎样？他们比较喜欢什么样的人啊？……”朽木白夜又兴奋又紧张。
　　“你只要不这么多话就行。”沈若樱听他在旁边喋喋不休有些不耐烦，不禁皱了皱眉头，好像有些心浮气躁。突然又想到什么，侧过身问，“你爸妈也是大学老师？”从来没听他说过他家里的情况。
　　“嗯。”朽木白夜含糊的点点头。
　　“哪个大学的？怎么没听你说过？”
　　“你查户口啊？”朽木白夜不耐烦地问。
　　沈若樱住口不再问，各人家里的事，别人不说便不能问，这点沈若樱深有体会，就像她自己也一样不爱多说家里的事，自然也就不喜人多问。
　　钥匙插入锁孔，来回扭几下，门开了。朽木白夜有些错觉，似乎是听到灰尘簌簌掉落的声音。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了，一屋子全是灰尘的味道，厚厚的窗帘将屋里遮得严严实实的。朽木白夜站在客厅中央皱着眉头一脸的疑惑。他差点就要以为进了鬼屋了。这，多久没人住了？
　　“唰”的一声，窗帘拉开，一缕阳光自窗外照进来，刚刚适应了黑暗的朽木白夜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就顺着阳光去看沈若樱一个一个地去拉开窗帘，然后打开灰尘簌簌的窗户。他站在原地除了跟随沈若樱的身影什么也做不了。